1、

关东大赛首轮。

经过接连几场暴雨的洗礼，东京的汽车尾气都似乎少了很多。这本该是个让人愉快的日子。然而抵达赛场的青学正选们却实在不怎么愉快，原因也很简单——全是冰帝校服！

正面对上疯狂的冰帝后援团，纵使青学众人有过心理建设也不自觉地紧张。

“阿诺，这个气氛真讨厌喵。”菊丸下意识在队伍中寻找经理桑的身影。

王诺昨晚没睡好，但此刻强打起精神，依旧是让人安心的模样：“冰帝最厉害的不是球员，而是啦啦队。习惯就好。”

“噗——莫名被安慰了。”

她并不知道就在昨晚，在王祺的助攻下，越前龙马已经解开了心结。在她的认知里，她和越前仍然在冷战中。眼不见为净，她尽量无视越前，端正工作态度，还在冰帝和青学选手握手时，给了迹部景吾一个挑衅的眼神。

“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中吧。”当迹部景吾真的说出这句羞耻名台词时，王诺全当自己没听见，完全不是大少爷的交心损友了，而是和自家正选一起开启嘲讽模式。

如小黑本记录的那样，大石因为扶孕妇摔伤了手臂，桃城冲去医院看望，却带着对方的托付燃烧着觉悟回到双打赛场。

王诺贡献蜂蜜柠檬给凯旋而归的菊丸和桃城补充体力，对赶来球场的大石嘘寒问暖，对输掉比赛的乾贞治和海堂薰安慰鼓励。当河村隆和桦地的单打三比赛陷入波动球对轰时，她握住了早就准备好的云南白药。

一切都有条不紊，经理周到温柔，为青学扫平所有的后顾之忧。

明明还是那些平常做惯的事情，明明少年们仍然感激地对她报以笑容，明明是最精彩的对冰帝战，王诺却总觉得心中空荡荡的，精神不集中，也没有了以往会有的宁静和满足感。

直到看到越前龙马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前方，沉默地占据了太阳直射但是观战角度最好的位置，她才恍然明白是为什么。

缺少了声音在她身边点评比赛，不再有人提前找好树荫陪她偷懒，也不会有闪闪发光、坚定又郑重的目光看着她，承诺说，你看着吧，我会赢的。

原来如此。

她不仅把越前龙马当做她扮演无忧无虑少年时结交的朋友，并不如她以为的那样，是能轻易拿起放下的、轻飘飘的关系。

她已经习惯了有越前龙马在身边了。

王诺轻轻叹一口气，垂落的目光安静又通透，瞬间想到两个月后的将来，剥离掉学生身份离开网球部后的生活，然而下个瞬间，那双眼睛里风起云散，化作一片宁静的海面，仿佛什么都没有。

此时场中正在进行波动球拉锯战，比分过了3：3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桦地崇弘和河村隆都已经到了极限。

龙崎教练脸色越来越差几乎要冲进场内了。冰帝观众席上，迹部和榊监督激烈讨论了什么。然后榊监督跨过准备区走到了青学的场地，和龙崎达成了平局的协议。

因为裁判要去办平局手续，还要叫医护，比赛暂停，有了一段比较长的中场休息时间。龙崎带着河村和桦地去了医院，拜托王诺看守大本营。

这多出来的中场休息，王诺正准备安抚青学孩子的情绪，也为下场比赛做些准备。可没想到教练走后，观众席上各色陌生人立刻涌入了青学这边，火速将王诺包围了。

原来关东地区早已有了传闻，球员最厉害的是立海大，啦啦队最厉害的是冰帝，设备最厉害的是城成湘南，而经理最厉害的，则是青学。

从来不关注娱乐八卦的王诺不知道自己早就在青网界出了名。

包围她的人群，有来搭讪的，有其他学校经理来取经的，有杂志社来采访的，还有打探情报的、约友谊赛的……

王诺几乎是本能地就开始用完美的仪态应付这种社交场合。

在商界千锤百炼出来的能力，对付这样一群新手玩家自然不在话下，人群中的她自然而然就会成为瞩目的焦点。在慕名而来的人们眼中王诺无疑充满了人格魅力。

不仅是冰帝那里频频侧目，连青学都是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经理桑，言行举止都吸引着视线，与成年人说话的时候，反倒是成人在不自觉地用敬语。

太阳高升。

不二周助注意到部长一直注视着王诺：“手冢。”他的目光也落在少女身上，感到些许与有荣焉的骄傲：“怎么样，他很厉害吧。”

这是毫无疑问的，从内务到外交，从财务到福利系统，从情报到训练计划，自上任以来王诺完成得相当出色，尽管他事务繁忙，偶尔缺席部活，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经理的工作。如同承诺的那样，他替青学扫平了所有后顾之忧。

以前他觉得王诺并未真正把青学放在心上，可近日和越前龙马的矛盾，反而让他看见了王诺的真心——那个少年，看似游刃有余，但实际上已经把真诚完全交付出来了。

手冢轻不可见地点头。

青学需要一个支柱，他找到了。青学也需要一个能调和所有不同化学元素的稳定剂，现在他也找到了。

那么，他这个部长，也就可以暂时任性一会儿了吧？

等裁判回来比赛再开后，围着王诺的人群才终于散去。明明是冰帝占尽气势的局面，少年们看着自家经理那么受欢迎的样子，却都隐隐觉得青学搬回了一城。

蓝天上不知何时拉出一道又白又长的飞机云，高挂着把天的两端连接起来。

手冢和迹部都已经入场。单打一的比赛即将开始。

双方部长都看向王诺。

先是迹部，挑衅地微笑，意思是“看着本大爷华丽的赢下比赛吧”。

冰帝后援会为那个笑容疯狂了，女生的尖叫不绝于耳。人们都以为那是冲着青学的挑衅。

她挑眉，视线转向自家部长，意思是，我们是敌人，我不睬你。

然后手冢国光也转过头来，很严肃地看向她，动唇说了句什么。

王诺读懂了口型，坦然接受起所有的信任与托付化成嘴角微微扬起，宽慰一笑。

手冢说：“拜托你了。”

她轻声回答给自己听：“放心吧，部长。”

2、

王祺现在面临着人生中的重大考验。

如果他眼神能更加好一点，或者是考虑的更加周到一点，那么这个尴尬的困境或许就不会产生。但事实是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

他哭丧着脸死死拽着王诺的衣服，连形象都没工夫保持，从牙缝里憋出声音：“姐，为什么立海大的人会在这里！”

王诺挺胸抬头坐姿标准：“他们来观战啊。”

“被发现了怎么办！”王祺无声哭嚎。他今天穿的是再爷们儿不过的一身黑男装，没有打理头发也没放下刘海，如果被看见，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他的性别了。

王诺则悠然地搂过他的肩膀，安抚性拍了拍：“放心吧，两个部长级的比赛肯定很精彩，马上比赛开打，没人会注意到你的。”

“一点都没有说服力！”王祺淡定不下来。这事关尊严！

王诺继续悠然：“如果真注意到你，就说你女扮男装混在青学好了。”

这馊主意还不如不说呢。但此刻溜走是不明智的，唯一的出口被堵着。因此，为了能看比赛同时不被发现，王祺深刻反省没穿连帽衫的失误，然后整个人拼命朝王诺的身形里躲。

王诺：“好热……”

王祺：“……我想踹你。”

也没纠结太长时间就是了。一开始小王祺还处处在意生怕暴露，可投入进比赛没一会儿就把顾虑全部扔掉，恨不得直接冲到最前面去给部长加油。

“迹部太可恶了！故意打消耗战！”还附带无情批判。

“做部长的都不容易啊……”王诺答非所问。

“……其心可诛。”

这是一场震撼的比赛。优势，劣势，差距，比分，持久战，坚持不懈。

看到第六局时王祺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蔫蔫地坐在凳子上，脑袋垂得很低，很难受很失落的样子。

王诺习惯性地把他捞进怀里揉脑袋。

“姐。手冢部长好厉害。”他闷闷地说，半晌后极不情愿地承认道，“迹部景吾也好厉害。”

王诺点点头：“以后你也肯定会遇到这么一场比赛的，倾尽全力、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哪怕姿态难看也要赢下来。”

王祺重重点头。

气氛归于安静。视线扫过场中对战的两名少年，彼此对峙着，牵动场上场下多少人的心。

一切按照预定的轨迹上演。伤痛，坚持，错过赛末点，进入抢七局，疯狂拉锯战。最后6比7，手冢输。

整个青学看台愁云惨淡。冰帝看台却也少见地沉默，像是还没从比赛中回过神来。

场中开始准备替补赛。王诺见青学孩子们都围在手冢部长身边，不着痕迹地望向冰帝看台。

迹部景吾头上搭着毛巾，一言不发，同样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

平心而论，虽然她能做到站在青学的立场喟叹手冢的牺牲，为之动容，但是她和迹部景吾的交情非常人可比。

她敛目遮住不忍，按捺住跨过准备区走到隔壁冰帝的冲动，甚至因那注定属于青学的最后胜利，为迹部景吾感到淡淡的难过。

“我们要用替补赛决定胜负。”见大家的情绪从部长战中恢复过来，王诺说，“冰帝那边的替补是二年级生，日吉若。”

顿时，议论声嗡嗡响起，无数双眼睛看向越前龙马。

王诺也看向他。

组委会手续已经办好，裁判也重新就位。替补赛，最后还是按照命运展开了。至此，尘埃落定。

“越前，准备上场。”她走到越前龙马身前，心情复杂地将球拍递给他，“要加油。”

这是今天两人第一次说话。

越前龙马的目光坚定灼热，没有再闹脾气，冲她郑重点头。

他等了一整天。他决定比赛结束后就把一切向王诺坦明。本来他以为部长会赢下来，但现在这样更好，他能亲自拿下胜利，用晋级的名额做礼物，向王诺道歉，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越前感到迫不及待。

场中的对手眼神嚣张正在挑衅，越前龙马丝毫不惧，以更嚣张的神态挑衅回去。这种希望比赛快点结束的心情，觉得非赢不可一定要赢的心情，膨胀舒展开全部凝结在开局快而狠的一记外旋发球里。

要赢，要快点赢，然后把想说的话告诉王诺。

汗水不知不觉爬满额头，他一把抹去，动作之余装作无意地瞥向看台。可惜他只看到经理和手冢部长在商量着什么。

但没关系，这不是重点。只要最后是自己赢下来——

吹哨！

结束，青学胜。

漫长的关东大赛第一场，终于在越前龙马张扬的笑容里正式落下帷幕。

他在场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头顶的天空是澄澈得像湖水般的蓝，伸只手进去都能搅出波纹。视野里宽阔的场地内边界线平行着一直向后延伸。

会顺利的。他告诉自己。

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详细的写剧情比赛了

毕竟是球队经理版本的古早套路，所以这种比赛必须写，作者尽力缩短了动漫内容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