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华国和中东即将增产石油的事情虽然被有意压下，但消息灵通的金融大鳄们还是在第二天上午就得到了消息，仅比王诺晚十二个小时。

这件事如果放在报纸新闻上，最多激起普通老百姓的简短议论。然而对于一个资本巨头而言，这个消息不亚于十级大地震。

看到这则消息的瞬间，迹部舜义脸色变得铁青，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财阀掌权者居然伸出手，当着儿子的面抹去额头的冷汗。

迹部景吾也意识到问题很严重。

“石油增产……股市会震荡吗？”他问父亲。

“这全看他们增产多少，或者说看那个王家的应对。”父亲解释，“华国虽然是政府掌控着原油贸易，但目前实际做主的是王家人。”

男人面色无比凝重，“但凡华国有任何激烈举动，都会导致金融市场大幅度波动。”

迹部景吾了然，他眸中闪过几丝深色，想了想还是建议到：“……我们可以问问王诺。她是本家的孙女，应该会提前知道消息。”

父亲觉得儿子太天真了：“这种重要的消息，家族肯定对她下了封口令。她不会说的。”

迹部景吾却相信着少女的真诚。他刚想为王诺辩解几句，就听见父亲的手机响了。迹部舜义看了眼来电人，面色惊讶，最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好几眼。

“是王诺打来的。”他说着按下免提接听。

少女清冽的声音响起：“迹部先生，这么早就打扰实在抱歉。”她没有绕弯子废话，而是直切主题，“您收到石油增产的消息了吗？”

迹部舜义挑着眉，愈发惊讶了，同时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预感：“听说了。”

王诺深吸一口气：“请您尽快将手中所有的原油期货平仓或者交割。”她的语调平稳镇定，但迹部舜义在里面听出了山雨欲来：“我接到家族内部情报，方案十分激进。”

死一般的寂静。迹部舜义先生觉得心跳都因这个消息停止了，他的敏锐完全不下于王诺，仅这一个关键情报，他就和王诺那样迅速推理出了后续即将到来的风暴。

“报复性增产……大概量会在多少？”男人试探性地问。

王诺语调森然：“全球石油价格下跌至少50%。”

“明白了。”

“我一会儿还要打电话给赤司先生。”少女说，“请您早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提前示警。”迹部舜义好不容易维持住场面话。

挂掉和王诺的联络后，男人静静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抹掉额头的冷汗，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儿子。

“问题严重了。”

迹部景吾没说话。

“听懂了吧？”男人苦笑，“我们被王家坑了。王诺刚才在变相道歉。”

他的目光透彻无奈：“王家没有针对我们，只是那个庞然大物的动作引发了巨浪，我们都是不幸漂浮在海面的鱼。”

房间内的空气凝滞又闷热。

迹部景吾知道如果股市跳水，家族集团将面临什么——流动资金会顿时吃紧，资产将蒸发，股市地震很有可能会造成经济萎靡，届时便是所有企业金融业的寒冬。

“如果真出现需要大量现金的紧急情况，就只能贷款了。”少年试图保持乐观。

厚厚的窗帘遮住迹部舜义身后的全景落地窗，室内昏暗，只有盏老式台灯亮着。

掌握金融帝国的男人揉捏眉心，深深叹了口气：“贷款？日本银行可不敢再增加不良资产。十几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给了他们教训。”

“我们还有英国。”迹部景吾说。

然而父亲露出苦笑：“可以预见……短期内我的签字，不再像以前那么有用了。”

他无奈地闭上眼：“现在只能祈祷一切运转正常，资金链不出现问题。”

“另外……希望王诺能承担起她的责任。”迹部舜义再睁开眼时，眼里透出锋利的光，“事情因她的家族而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撇清的。”

迹部景吾看着父亲，久久未曾说话。在这样复杂的局势面前，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和父亲的差距，甚至是和王诺的差距。与同龄人相比他已经足够优秀，可联想到方才电话中毫无躲闪推诿的少女，他意识到，自己距离真正的强大，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2、

在资本世界之外，一切都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地区预选赛结束了，网球部的气氛稍稍平缓。经理大人给每位正选进行了比赛复盘，还提供新的训练计划。一同多起来的还有五花八门的福利。

中午王诺和越前在天台享用便当。似乎因为“后桌君”最近恢复正常，不再像之前那样走神、睡觉、打电话，越前龙马近几日的心情明显不错。

“……so菊丸前辈就把大石前辈的肉包偷吃掉了。It’s so funny. ”小朋友在说网球部发生的趣事，日文里还夹杂着英文。

与越前龙马处好关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会英语，就已经加了不少亲切度。越前龙马作为英语说得比日语熟练的美籍少年，骤然来到文化习惯与美利坚完全不同的国家，在努力尝试融入。这时能碰到英语流利并且能理解他的小伙伴，还那么巧的坐在后桌，越前觉得这是件很幸运的事。

便当被吃得干干净净，照例，他解决了王诺碗里半数的肉类。

“大石君性子太好。”王诺笑着评注。

一片白悠悠的云将阳光遮住，身上的暖意消散几分，清风一吹，了另一种舒畅。

“涩谷附近开了家Buffalo Wings。”王诺收起便当盒，“周末去尝尝？”

少年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又是会用鸡翅配米饭的店。”

“餐饮店本土化也是必然的，你体谅他们吧。”少女笑，“就像美国的寿司店，还在寿司卷里放牛油果呢。”

“……我觉得味道不坏。”

“所以周末去吗？小祺也来。吃完还可以去Gallery2看看，应该有新的球鞋上架。”

小朋友点头：“去。”

看似一切如旧，轻松单纯的少年们聊得都是生机勃勃的话题。

然而对话结束之后，在某个越前龙马不注意的时刻，王诺收起笑容，建筑物投下的阴影里，表情凝重复杂。?自那晚和迹部以及赤司家通完电话后，就有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高悬于她的心脏之上。

她不知道何时华国的报复性增产案会正式公布，何时石油价格会暴跌，不知道何时会导致股市风暴，也不知道何时她需要承受全日本资本家的仇恨。

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何时自己必须想出奇迹的完美解决方案，不是救援一两家那么简单——那样她腾挪出来的30亿美金资产勉强就够了——而是要力挽狂澜，将王家举动造成的损失挽回。

这可是让日本政府都会焦头烂额的命题。

这种等待的时间格外折磨人，像是将躯体放在石磨中细细碾磨。多亏了两世的教育，她才得以维持住淡然优雅的表象，令所有人都看不出端倪。

“有个事要问你。”在回教室前越前突然郑重地拉住她。

“怎么了？”王诺在瞬间收拾好表情。

越前少年琥珀色的猫眼里此刻揉进了些许隐忧和疑惑，他没带帽子，因此所有的神色无阻挡展现在王诺面前：“部长的手肘……是不是有伤？”

“你听谁说的？”

“听大石前辈提过一次，但他并没有说清楚。”

即使担忧，瞳色也能如此纯粹。王诺看着他的双眼，似乎终于能从复杂商战投下的阴影里摆脱出来。她恍惚间回忆起了些许剧情，似乎在某座高架桥下的网球场内，手冢和越前隔着球网相对立。算算日子，可能快了。

“部长手肘在初一时受过伤。他的零式削球、手冢领域等打法对手肘负担很大，所以即使痊愈，也很容易复发职业病。” 王诺如实相告。

“这样啊。”越前龙马低头不说话了。

他走在前方，王诺看不见他的表情，少年身量还未张开，肩膀显得稚嫩，但脊背挺得笔直。

盯着他的背影，少女有些走神。越前简单的朝前走，却散发着独属于他的、揉合了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不受外界影响、一往无前的气势。

汩汩，有新鲜的血液涌进心脏，那压在心头的忧虑不知不觉消散了些许。

少女眯起眼，慢慢地想，其实不管接下去发生什么，只要像他那样，承担起责任，一往无前便好。

她想起助理刘熙的话，家里老爷子们增加难关考验她，也就是说在签署激进的石油增产案时，他们并没有真的忘记她的处境。潜台词就是，老家伙们认为，虽然难，但她有机会把危机解决掉。

否则远铭伯公就不是考验她，而是谋杀她了。

仔细思索起自己手中所有的可利用资源、盘算了所有的身家和底牌，很久很久之后，少女从建筑的阴影里走出来。她有些战栗，肾上腺素也有些飙高，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思路了。

3、

冰帝学园的网球部训练非常严苛，再加上迹部景吾对自己的高要求，这几天他几乎完全泡在学校球场，每每要加练到路灯亮起才回家。

管家看着大汗淋漓回家的少爷，接过他扔来的外套：“少爷，今天有些晚呢，我让厨房把饭菜加热一下。”

“父亲母亲吃过了吗？”迹部景吾问。

“吃过了，但是先生好像遇到了什么问题，刚刚急着出门。”说着指向刚从后门出发，飞驰离去越来越远的轿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如此急切，这很反常。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管家。

“财团的事我也不懂呀。”管家接过他手中的网球包，“不过，老爷是去韩国了，走的很急。”

韩国——迹部思索着，迅速将网球部活的信息清出脑海，切换到继承人的思维。韩国釜山工程机械集团欠着迹部财团15亿美元的债务；迹部舜义以个人身份持有韩国tiger电子硬件公司6.9%的股份。

那么，父亲去韩国是为了哪个理由？

少年进了自己房间，迅速坐在电脑前，打开了韩国经济新闻。

头版头条刺目无比：釜山工程机械集团宣告破产。

迹部眼角一跳。这真是个坏消息。他没有查看详情，而是一目十行继续浏览标题，很快又看到了一则讯息：国际油价据传将暴跌，股市动荡不稳，tiger电子硬件遭遇做空。

迹部景吾慢慢松开鼠标，然后他伸手关掉屏幕。

居然是两方同时出事。

更让人警觉的是，流言已经传出，离真正的风暴已经不远了。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思索。双目聚焦于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双眸冷静而锐利，像是反射了冰的色泽。

现在财团需要为风暴到来做准备，需要有实力撑过股灾，拿稳手中的优良资产，简而言之，需要充裕的现金。父亲有父亲的门路，而他……

半晌后他摸出手机，打给王诺。

“景吾君？”电话那头很快响起了她独特的音色。透过电波，王诺的声音更女性化了些。

迹部本来想好了华丽的开场白。然而背景音里啪嗒啪嗒的击球声非常明显。于是华丽的开场白被咽了下去，迹部不自觉地扬眉：“你在哪里？”

“露天网球场。”少女理所当然地答道，“陪弟弟练球。”

迹部不得不感到好奇。继承人的时间无比宝贵，他能每天参加部活每天练球已经是了不得的奢侈，这还大半归功于他父亲的开明。

然而在王氏那种老牌家族成长的天才，这个时候不在看报表，不在操纵资本，也不在算计自己的亲戚，居然是无所事事地陪弟弟在露天球场练网球？

她是怎么做到的？

“哪个球场？本大爷有事找你。”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报出地址。离青学不远，应当是在某片居民区中央，相当平民化的地方。

迹部立刻意识到她为何停顿。似乎，王氏帝国派入日本的这位直系继承人，没有住在庄园别墅，没有租住高档公寓，而是住在随便一栋路边的房子里，像个普通的中产阶级。

“你来接我？”少女问。

“十分钟。”

王祺正好走向教练板凳，捕捉到姐姐眯起的眼睛。

“谁的电话？”他顺口问，“你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还有些紧张。”

“看出来了？”意识到情绪外露，王诺按压着眉心，稳住心神。

“嗯。”小男孩点点头，关切问，“很棘手？”

“……有些吧。”少女扯松了衬衫领口，这个气势十足的动作掩盖掉了眼中垂落的不安，“希望我想出的法子管用。”

“怎么了？”不二周助也来查看情况。

“突然有朋友要见我，晚上要迟些回家。”少女歉意地低下头，“具体几点说不准，还请帮我和由美子姐姐打招呼，晚上不用等我了。”

不二周助定定看着她：“有事？”

王诺郑重点头：“对，急事。”

少年没有追问，完全放纵了她的语焉不详，包容道：“注意安全，尽量早些回来。”

王诺微笑道谢。

几乎在踏出两人视线的同一时刻，温柔随和的少年形象顿时消失了。她拿出手机，唇抿成薄薄一条线，准确拨出助理刘熙的电话。

“是我。上次说的10亿美元现金，准备随时调动。”她不急不缓，清晰地说，“还有，下周帮我约见日本国土交通省大臣。”

“国土交通省的大臣吗？”刘熙稍一思索就答应道，“没问题，小姐。”

“王修堂哥还在东欧？”

“是的。”

“帮我和他约个电话会议，越早越好。”顿了会儿她叹口气，“哎……免不了亲自跑一趟。这样吧，月末我到东欧去三天，详细行程你和小林弘助交接。”

凭借零碎的信息，刘熙作为最了解王诺全部实力的人，已经大概猜测到了她的打算，惊呼道：“您准备动用东欧的关系补这个局？”——那将压榨少女所有的人脉资源和在家族内的声望，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法子啊！

王诺声音肯定：“会成功的。”

她深呼吸了几次，又拍了拍脸，便慢慢走向了主街。如预料的那样，她以最完美优雅的笑容碰到了路过的迹部景吾。

“司机，停车。”迹部匆忙吩咐。

从轿车里走下来的少年穿着面料舒适高级的T恤，刚洗过澡因此身体都是清爽的味道。虽然是急匆匆地约见，他也很好的打理了自己。相比之下王诺就有些灰头土脸。

可一旦注意到她的眼睛和她若有若无的微笑，所有不华丽的印象就统统消失了。

“你就站在路边等？万一本大爷没看见你，错过了怎么办？”

少女不以为意：“但你看见了呀。”

心跳稍顿，迹部语塞。没错，车速很快，但他还是一眼就将少女从夜色中分辨了出来。

为了在谈话里扳回一城，少年习惯性地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王诺，以嘲讽的语气说：“除了白衬衫你就没有常服了？”

“在青学我可是普通学生。”少女有理有据，“若每天穿名牌，上下学豪车接送，会有很多麻烦的。”

“本大爷怎么没觉得麻烦。”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受得了女生的注目和尖叫。”

他们省去了打招呼和客套，语气有自然而然的熟稔，可以无顾忌地损一损对方，也可以打趣调笑。眼看着话题再发展下去就要讨论起两个人的后援团规模和制度了，迹部明智打岔：“你准备就这样站着说话？”

“我以为你会选一家咖啡厅。”少女摊手，“是你说要来这里的呀，景吾君。”

“是你把我在半路拦下来的吧。”迹部挑眉，“所以，网球场有外人在？”

“bingo。”王诺打响指，“也不算是外人，但毕竟是青学网球部的前辈，被他看见经理桑和冰帝的部长相谈甚欢，会很麻烦。”

“你怕麻烦的性格该改改。”

“这就和你自恋一样，改不掉的。”

“嗯哼，这一点本大爷倒是无法反驳。”

最后他们就近找了家居酒屋。正是喝酒聚餐的时间，居酒屋吵吵闹闹，但王诺以高价强行夺取了本来另被预定的私人包间，二人得以拥有比较安静的谈话氛围。

“未成年不能喝酒。”王诺玩味地翻着酒水单，“所以，你准备吃些什么吗？”

迹部相当随意：“你决定吧。”

榻榻米席地而坐，对于正姿跪坐，两个人都是姿态优雅无压力，必要的话，他们甚至能正襟微笑数小时。

两个人谁都没有急于进入正式话题，就像跳华尔兹的双方，你进我退，相互试探。

他们象征性地点了不少煮物和烤串，聊了双方网球部的趣事和训练时的心得。

最后还是王诺觉得，自己有责任先开口。

“我今天注意到了韩国的新闻。”她的声音抛去那些玩笑轻浮，正式起来，“谣言已出，风暴将近。”

顿了顿，她小心地问：“你家情况还好吗？”

在迹部景吾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过他，金融家的信用等于一切，哪怕情况再糟糕，表面上也一定不能承认也不能示弱。因此对于少女的问题，他的回答只能是“很好。”

然而少年却抿起唇，缓慢、清晰地说：“不太好。”

“釜山工机出事，tiger硬件被做空。这还只是暴风雨前期的微风而已，就不幸扫到了我家。父亲已经飞往韩国了。”

王诺不掩饰惊讶地看着他，与他双眸相触时愣了会儿，目光随即转化为郑重：“景吾君，今天所说的话，出了门以后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嗯哼。本大爷就收下这份保证了。”

王诺分析道：“现在不仅是你家，赤司家也面临同样的窘境，因为吞并三大家，造成了资金链紧缩，应对风险的能力大大降低。”

“我必须要道歉，”少女郑重地说，“不管事出何因，这些麻烦都是我的家族带来的。”

她不仅对迹部景吾说这句话，未来还将对迹部舜义和赤司征臣说。

迹部景吾看着她坦然和坚毅的目光，心头微动，有些欣慰，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欣喜。

他没有看错人。

“父亲希望看到你的歉意和补偿。”他和少女通气，“相信赤司先生也是一个想法。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轻易抛弃和你的同盟，毕竟石油增产的事情并不是你直接引起的，你自己也因此损失惨重。”

王诺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我是王家的继承人。有些责任，是我推脱不掉的。”

她仿佛置身于凛冽冰雪中却面不改色，在陈述自己是继承人时，有某种无形地张力和魄力在空间里弥散开，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美。

形势已经非常清楚了。迹部景吾背着父亲前来和少女见面，提前透露他家的态度，这份人情王诺接下了。

她深呼吸，将身体靠于椅背，闭上眼，若不是迹部在面前，她定会不优雅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面对少年的信任，有沉重的东西压到了她身上。

“我手头一共整理出10亿美元的流动资金。”半晌后她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迹部景吾，声音低沉，“你要多少。”

迹部景吾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他没想到王诺个人能调动如此多的数目。

10亿美金，这个数字应当是少女拼尽全力才凑到的，且看着王诺的眼睛他便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她会毫不犹豫全部拿出来。

“一半。”他很果断，没有多余的客气矜持。二人已经足以坦诚相对，话题说开后任何虚言都是多余的，“另一半你需要给赤司家交代，不是吗？”

“好，麻烦让你父亲联系我，只要他签字，我这儿随时到账。”少女回答的也很果断，“另外，如果需要处理部分不良资产，我可以用股权互换的形势，帮忙减少损失。”

“喂——”这个优越条款让迹部都忍不住皱眉，“你——认真的？”

“我信得过你和赤司。而且……”后半句话像是自言自语般降低了音量，“这是我应该做的。”

面对盟友的质疑和责问，王诺果决而真诚的态度无疑是接近满分的回应。

迹部景吾沉默了会儿，像是在斟酌，半晌后他点头：“父亲正在飞机上。等他落地我就打电话。”

年轻的国王代表他的家族做了决定，尚算稚嫩的肩膀上瞬间承担起整个王国的责任，而他虽然只是个15岁的少年，却果决自信，无所畏惧。

“市场低迷只是短期的，最多半年这件事的影响就会慢慢消除。”他对王诺说，“我有信心。”

“我也对我们有信心，景吾君。”

他们结束谈话时郑重的握手，像是进行某种宣告的仪式。少年注意到王诺的手似乎在颤抖，而且手指冰凉。王诺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像是在试图抓住些什么。

他们走出居酒屋，离开了温暖的环境，凉风骤然扑上脸颊。

王诺打了个寒颤。

虽然冷，却也没冷到这个地步。迹部景吾察觉到她的反常，却没有点破。

这件事情上，少女才是被王家坑的最惨的。

她承担了多少压力，迹部光想想都觉得窒息。

“两天以后把签字给你。”他想再摸一摸她手指的温度，当然没有付诸实施，“送你回家吧。”

“好。”王诺没有拒绝。

迹部叫来司机，开车停在不二家的小楼门口，在迹部景吾打量平民住宅的惊讶目光下，王诺拿出钥匙开门。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她回头，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第二天，华国报复性增产石油的计划终于被公之于众，并迅速显示出它的威力，石油价格狂跌50%。

美股开盘暴跌，触发熔断；接着像是最恶劣的传染病，以英国为首的欧洲各国遭遇两年以来最厉害的股市滑铁卢，触发熔断；再然后轮到日本，日经225指数跌幅超7%，触发熔断。

全民恐慌了，散户们纷纷急着大量抛售股票止损，股市血流成河，无数普通人一夜间输光积蓄穷匮潦倒，期货市场哀鸿遍野，上市公司损失惨重。

收盘时秘书沉痛向迹部舜义汇报：“我们的集团市值今天直接蒸发了25%。”

资本家们一边试图挣扎求存，一边大骂华国不是东西，自己报复美利坚就算了，还给全球经济带来了动荡。

而在日本资本界眼中，被王诺说动、傻傻投入大量流动资金进行商战的赤司和迹部，像两个不自量力又倒霉的傻瓜。

好在这件事打击的不仅是王诺这一方。三大家同样损失惨重，或者说，由于他们糜烂的资金状况和之前鲁莽并购松下集团，这场股市灾难差点直接让他们断了气。全靠西乡利祐舍了老脸去求政府补助，才勉强撑下来，不至于被逼得请求王诺进行收购重组。

同盟们感受更复杂。得知王诺居然调动了连现金在内总计三十亿美元的资产，并且愿意毫不犹豫全部无条件借给他们用以度过灾难，迹部舜义和赤司征臣心惊之于，对少女的迁怒也淡了不少。

她本可强调自己的无辜，强调自己也是受害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提出些苛刻的让利条款，作为借钱的条件。

然而她二话不说扛起了责任，并且倾其所有也要给盟友一个交代。这对于向来冷血无情的资本家来说，实在是令人震撼的行为。

“可是王诺君，在这种时候，你太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了。”迹部舜义惋惜地看着这个年轻少女，提醒道，“除非你能像帮助我和赤司这样帮助所有人，否则日后你在日本的经济活动将受阻重重啊。”

真到那时，赤司家和迹部家也不一定有魄力继续站在王诺的阵营里。全民公敌，谁都不想做。

“我会竭尽全力的。”她计划的东欧的后手还只是雏型，王诺不便提前透露，因此只能苦笑。

迹部舜义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辛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段石油价格战导致的风波 取自近几年真事儿

以及为防有小天使没看见简介里那行小字，再说一下，CP是小王子和大爷二选一，不过股市有风险，入股虽谨慎，起起落落乃常事orz

八千字大章 作者虽然只能每周两更或者三更了，但是它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