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俩小时，杨泽早没影了，隐约听剩下的几个连未来都展望完时，这顿从中十二到晚八的饭终于迎来了结束，把外套还回去之后走得有点像逃，逃一半又不知道为什么要逃，一堵墙隔不到五米的邻居，有什么理由打两辆车……是不应该搭个话，为自己的脑残脾气。
叫了他声，结果没被这个坐副驾的理，好吧，回去再说吧，先睡一觉吧。
睁眼风景变得挺快，晚上速度还是能提起来的，又成了团晕乎乎的糨糊，再睁眼已经在家楼下了，下了车揉着眼睛就跟前面那人走，秦终南就站那看着他进隔壁单元，足足六分钟才出来。
黎臣脚步是对自己和他都无力吐槽了的快，上了电梯清醒了，在搭话缓解气氛和假装无事发生扯平了间选择了冒出句，谢谢您等我啊。
秦终南等到下电梯才递给他个盒子，在他疑惑接过去的时候开了口：“我能去你家睡么。”
“这又什……啊？”黎臣眼皮猛地抬起来，“大哥，你又说什么呢，别找事儿啊。”
“我不舒服，”秦终南等他问出怎么了之后抓起他手，垂着眼贴到自己额头上，“不想一个人。”
黎臣手背是冰凉的手手心是有点热的额头，眼前是仔细看是不咋地的脸色，眨眨眼愣了：“你发烧了？……不是，你发烧，自不自己待着都发烧，我又不是……”
作为一个受伤生病能躲起来就躲起来的，他实在是不理解难受时要人在身边的意义，看甩手就走应该是生气了，再看刚那盒是个月饼，还是跟上去喊住了，带回家给吃了上次剩的药，又给测了体温，三十七度多点，还……好？对啊就还好啊，睡一觉肯定就没事儿了，安排在沙发上睡也行。
“你今天说，想重新投胎，我也是，”秦终南眼睛缓缓眨，声音轻慢起来，“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痛苦，如果你真的想，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黎臣还在看体温计呢，大脑处理了圈话后一激灵，站面前下意识就给了他脑门一巴掌：“你还让我别试，说什么呢……别有这种想法，给你床睡，好吧？”
“你在意么，”秦终南仰着脸，灯下雾蒙蒙的，“我怎么样。”
黎臣被他看得越来越清醒：“还挺……你怎么了啊，很难受吗，突然这样。”
“你知道我其实比你大两岁么，”秦终南眼帘缓缓垂，“十九年，我没舒服过一天，烫伤之后，我在医院躺了好久，做了好多次手术，连妈妈都不来看我，这辈子身体……你说我灵魂好看，它一定要被装在这里面么，你总是要走，在避开我，没事一次都没找过我，我就这么，恶心么。”
黎臣听得心里难受，张张嘴发现自己哑巴了，就是说啊，干嘛一面夸人一面又不觉得他是朋友，还因为自己对人家有歪心思就……得赶紧说点什么，说什么呢，真是犯贱造孽啊，多大脸啊……
秦终南再抬眼，看了他会站了起来，气息愈发让人窒息：“我知道了，打扰你了，你向我伸过的手，我没说过的谢谢，这次跟你说。”
“你又知道了什么啊……哎哟，我不是……”黎臣赶紧转脑子，把他拉回沙发上自己坐到旁边，认真地，“我没避开你，你也能看出来我被打之后不大正常，脑残的……我发誓我不莫名其妙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吧。”
“因为可怜我么。”秦终南轻声。
“我又不是开福利院的，是真……”黎臣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腿，“不是因为这个，我去给你找套衣服，牙刷毛巾，你洗漱完，好好睡一觉，明天烧退了再说，嗯？”
秦终南缓缓点了下头，好啊。
在心里把一个人锯开，块块鲜血淋漓，挂起来当装饰，头要放在……
黎臣给他拿了东西，趁他去洗漱在客厅里来回走，现在这挺心疼的感觉是因为对他有好感还是身为人类的基本，可别混淆啊……头又疼又晕，思考能力跟不上，但自责，啧。
秦终南洗漱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白T恤棕长裤，刘海尖湿得打缕，显得脸色更差了，坐沙发上捧杯子慢慢喝着水，热气蒸到睫毛，听水声渐停进了卧室，坐上床叫了他声：“不和我一起睡么。”
黎臣本来已经快困晕了，被他这句又又弄清醒了，刚要关客厅灯的手也抖了：“睡……你要不嫌挤，或者发烧难受，我无所谓啊。”
“不啊。”秦终南说。
黎臣肯定不他妈无所谓啊，脑子晕但感官触觉，而且身为青少年心脏不乱蹦跶……花两分钟才把客厅灯关完并喝了好几口水，喝一半才想起来这杯子给他用了默默放下了，进卧室关灯上已经有人坐里面了的床，黑暗中抖开毯子盖好，平躺安详闭眼。
“不能像以前那么睡么。”秦终南声音突然飘过来。
黎臣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以前？”
“抱我一下，”秦终南声音愈发轻，“很暖和。”
声音是绕在耳边的，人是僵了很大一下的，心脏是乱蹦跶到停不下来的，黎臣最终决定装睡，又在安静中的一声轻叹里心情再次被搅得乱七八糟，睁开眼眨眨，翻身抱了抱他，猫肚皮味儿一下子钻进鼻腔，温度触感停留得明显，骨骼肌肉……操，服了。
秦终南脑袋埋进他怀里，胳膊搂住腰，似是而非地收紧，听他因此而加快的心跳，好恶心啊。
睡得早一早就醒了，醒得挺尴尬，试图偷摸下床，一动人就醒了，打了个还早接着睡吧的招呼赶紧跑了，卫生间该洗的漱洗完该冷静的冷静完，回来试他体温，正常了，不过经昨天的话和反省后也不能给放回隔壁了，只能啊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啊……要啊，好吧，我去叫外卖。
就这么诡异的过了一天，人家还是有家不回，晚上得一起睡，真的有点儿……哎哟，然后到了大儿要来的日子，很平常的表达了自己要出去，并朋友要在自己家睡，秦终南很平常地说了句好啊，平常地拿上自己衣服回家了，黎臣不知道为什么，但对此松了口气。
暂且把他当成童年过得扭曲所以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的朋友好了，反正自己在这方面做得也不怎么地，不过您知不知道我对您有歪心思啊……好像知道啊大哥，嘛呢，搞暧昧呢。
那个月饼还躺在餐桌上，红色中央金灿圆月，烫金千里共婵娟，里面小字莲蓉蛋黄，和口袋里的红包一起放进书柜，靠在那本孤零零的书旁，愣了会神。
大儿又是中午飞机下午火车近傍晚到，这次死活不让接，直接约了个火锅店见面，等待的时间激动也忐忑，激动俩月没见了，忐忑绝对会被发现点啥。
就这么等啊等，半小时后一朵绽放的小雏菊冲了进来，开始还呲个大牙要给拥抱，两秒之后发现不对，摸下巴嘶来嘶去的。
黎臣心虚但不怂：“进店就烫嘴？”
宋方鸿上来一顿拍肩捶背按腰扒拉肋叉条子：“你他妈怎么瘦成这狗机样了啊！成干儿了都！这这这……我□□□□操！瘦了得有他妈二十斤吧！咋了啊这是，被流放去学体育还是纸片儿模特了啊？！”
“走开！瞎几把摸个屁！没见过减肥成功的？”黎臣直接给了他一扒拉，这肌肉流逝的，劲儿都没以前大了，“坐着去，我扁桃体发炎，半个月了，吃不下东西。”
多么完美又无懈可击的理由，啧啧啧啧啧……
“这玩意儿能发炎半个月？”宋方鸿上下左右转圈打量，“您这脑袋毛又……”
“坐着去！”黎臣一嗓子，提到脑袋是真心虚了，“看他妈猴呢！”
久违开心之余也五味杂陈，这中间真发生太多事了啊。
宋方鸿坚持了十分钟没问出什么来，终于放弃开始拿菜单唰唰打钩：“鸳鸯是吧，骨汤辣……ok，肉，扁桃体……啧，没听说谁家扁桃体一炎炎他妈半个月呐，真不去医院看看？”
“快好了，现在就基本没事儿了，”黎臣看着他不停唰唰，“不吃别的光肉？”
“五盘儿啊，咱俩不一直这么吃的，毛肚……不行，得多点点，”宋方鸿本来唰唰完了看了他眼又开始唰唰，“瘦得吓人都，您这不是吃不下是他妈根本不吃饭……操！你他妈郁闷才不吃饭！还什么扁桃体发炎！老母猪发炎你都不可能发炎！”
“滚犊子，你还管着我扁桃体了？”黎臣啧了很大一声，“发炎半个月！谁他妈不郁闷？”
宋方鸿怀疑打量：“哼……”
黎臣为自己优美的随机应变见招拆招能力在心里呱唧呱唧。
点菜环节在服务员再三确认啊你们真的能吃了吗中结束，的确是得好好吃饭了，恢复恢复精神，马上开没见过的学了。
“真真的，你别不信，水土不服，八字不合，”宋方鸿紧抓住他很不对的状态不放，“隐之哥知道你这样不？”
“我他妈又怎么了。”黎臣拿啤酒瓶在他瓶上磕了下，直接对嘴喝了口。
“跟……精尽人亡被吸走阳气成行人走肉似的，”宋方鸿对自己的形容很满意，简直一模一样，抓过杯子倒酒，“要不就失恋……”
“宋方鸿同学，”黎臣捏酒瓶，“咱他妈能不能聊点别的，能不能别他妈纠结我体重了！秋天吃吃就回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您这一言不合就郁闷的……”宋方鸿在他我的耐心要到头了哦马上炸了哦的眼神里清了清喉咙，一拍手，“哦对！刚进来就想跟你说，这边儿怎么马路拐三拐车还瞎几把冲呢，我他妈差点被撞着鸡儿……”
黎臣冷漠：“小心点。”
“操，你他妈……”宋方鸿一停顿后乐了，“不是不是，我不是要说这个，刚……唰！电光火石，那个车要从我脚上压到鸡儿上的时候，后脖领子突然被人咣当拽回来了。”
“哦，”黎臣总结，“见鬼了。”
“重点就在这！拽我的是个女的，”宋方鸿摸下巴回味回忆，“我操，巨他妈超级无敌漂亮，不是那种妖不拉叽的漂亮，长得特自然，但绝对一眼就操吃什么长大的漂亮，我人生中见过最漂亮的。”
黎臣不屑，锅开了涮肉：“您人生中才见过几个漂亮的。”
“真真漂亮，说让我小心点，声巨他妈好听，”宋方鸿一筷子大半盘肉，辣锅里咣咣涮，“头发贼他妈长，长得巨他妈超级无敌……”
“漂亮！知道了！漂亮！”黎臣想到什么勾了下嘴角，“跟周晓颖比呢。”
宋方鸿筷子上的肉干脆利落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