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的时候，会想些什么，会……想他。

没任何反应时间，几乎是应完转身的下秒，那人就抡个什么东西裹着风声朝他头砸了过来，本能躲闪奈何站在墙角避无可避，重重挨上了。

霎时间头晕目眩剧痛来袭，一下子就发懵就看不清眼前人动作，只有随着铁器和头骨撞击声一下下的痛感接踵而来，第二下砸在脑袋左侧第三下第四下……踉跄着试图逃跑或反击的时候有意识但全世界只剩雪花和嗡鸣，最后的是被抓住头发往墙上狠狠一撞，刹那间再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强烈疼痛晕眩，雪花金星……黑暗。

这次有点可怕了，好疼。

看人缓缓砸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男人弯腰把手上的血在他衣服上蹭掉，踢了两脚哼着歌走了，醉醺醺的。

遥远巷口路灯下手里银光闪，黑暗深处血滴滴答答流出小河，雾气汇集成的小雨淅淅沥沥，悠悠然把红涂了一地。

“别啊，俺娘让给你的，”宋煜霖拎俩黑塑料袋东西打电话，“我给你送上楼就走，顺便看看阿臣咋样了，看着挺正常咋他娘突然没意识了呢，是不有啥隐疾啊，以后还他娘能愉快玩耍喝酒吗！”

秦终南只是听着，只是听。

“我操，为了俺健康着想……娘的，没拿烟，我去趟便利店，给你捎点啥不？”宋煜霖往右连拐两个弯刹车左拐，骂了句啧了声，“又他娘下雨，真他娘烦，不出门就他妈停出门就他妈下，逼路真他娘难……我操，擦咧，这胡同怎么淌他妈红水？”

“我操！他娘的血！有他妈血腥味儿！谁在这杀猪还宰鸡……”宋煜霖伸脑袋眯起眼睛往巷子里看，“哎，那是躺着个人不，我操……真他娘是个人！这……死了挂了啊？大哥！操，你……终南……”

半晌说不出话出不了声。

“怎么。”秦终南往窗外看了眼，天全黑了。

“……黎臣，”宋煜霖被震惊冲昏了头，眼前场景放在认识的人身上难以言表形容，“地上，没意识，满脸满头满地血……他娘的！谁他妈干的！！”

寒意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针扎一样。

宋煜霖报出位置挂断电话后试图检查伤势，有呼吸但挺微弱，推推肩膀黏糊发湿，手电筒一照全是血，血是从脑袋上流出来的，不断涌出染红了整张脸顺下巴淌，深蓝衣服成了诡异紫红，地上以一动不动的人为中心点，绽放出一朵血红大花。

雨，变小了。

所谓命运，天灾，人祸，妒忌，恶意，折磨……

昏迷和睡觉的不同在于，前者没有梦，再难受也不会是哭着醒来，时间没有流逝，可能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也可能生命早就消逝彻底沉入黑暗中，再睁眼就是闪着金光的天堂，天使扑啦扑啦扇小翅膀，说你这辈子不长但真的辛苦啦，去投胎到个好人家过个很长很好的一生吧。

真好啊……

可惜没到了那步，从剧痛黑暗倒下到被炸开似的疼痛叫醒但出不了声，再到动不了意识却越来越清晰，疼得想扯嗓子喊，眼睛一闭一睁而已。

“我操！”宋煜霖难以置信，“阿臣！你可算醒了！”

黎臣嗓子干到只能发出点成不了型的嘶哑，是蜜蜂小狗大脑袋小眼睛，是天花板吊瓶架是什么声音滴滴滴……很疼，眨眼都疼。

“阿臣啊！一天半了！俺还以为……操，说什么呢，醒了就好！”宋煜霖激动到处找地方，看肩膀还是可以拍拍的上去就两巴掌，“记得怎么回事不！”

黎臣咳嗽两声眼睛瞪圆警告，怎么躺病床上的都得拍两巴掌，干什么呢这是！

“额，那什么……这个事儿吧，”宋煜霖想到前因后果瞬间有点蔫吧，拖了把凳子坐到床边抓抓脑袋叹了口气，“我实在……操！实在他娘的难逃其咎！”

黎臣开始凑记忆片段，别的不知道但脑袋一定是被人砸烂了，疼得呼吸眼皮都抖还不大能出声，感受了下四肢神经……还好，没缺胳膊断腿被截肢，挺完整一个。

“张自强！你应该不知道这个死逼玩意儿，反正就他娘俺打仗那帮个小头头，”宋煜霖加油鼓劲似的大巴掌一拍，拍……胳膊，抓住紧紧晃，“阿臣，不用担心，俺报警了，给他娘全抓了……”

“……谁？”黎臣实在受不了了，嘶哑扯得疼也来了一声。

“个小孩儿，死逼不要命，妈的，”宋煜霖再想起什么再瞬间蔫吧吧，“我们都……哎操，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自强个老逼登就记恨上你了，这崽子也奇了怪，杨泽那腿你记得吧，也他们帮另个小孩儿干的，也给抓进去了，怎么光记恨你们呢……”

黎臣只有咳嗽能出声，咽了两口唾沫像小刀拉过，再试着出声好了一丝丝。

宋煜霖哎了声想起点什么，起身去倒了杯水插上吸管回来，礼貌又粗犷地伸到他嘴边：“我去给终南送东西，买烟……反正俺俩打的120，你不知道你躺那儿多他娘吓人，血哗哗哗……不过你放心，医生说……我操！哎！你知道你被下病危通知书了吗！我他娘第一次看见那玩意儿，吓他妈魂儿都他娘的魄散了！”

黎臣勉强喝了两口水，很苦，突然觉得世界好安静：“我要死了吗。”

“啧！说啥呢！呸呸呸！人活着就他娘的死不了！”宋煜霖又给他胳膊来了一巴掌，“医生说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玩意有可能感染，不过他娘的问题不大，你看你这不好好的活蹦乱跳吗！”

黎臣看着他叹了口气，他不好，很不好，又晕又疼又心脏发闷窒息，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操！来的这么他娘快！”宋煜霖愣了愣往病房外暴冲，“大夫——！！……斯容姐！！”

有个声音一直说你看你看……死活等不到看什么，反正是看不到好好的活蹦乱跳。

运气真太他妈差了，但是好平静，怎么能这么平静，如果是死前回马灯还不如别醒这么一遭，就这么你看啊你看，看着看着眼睛能睁开了，遥远背影晃动逐渐成一个，眨眨眼睛手能动了。

黎臣第一次愣是看见她还不如见鬼，第二次愣是这他娘可有得烦了，第三次愣是……病房突然又静下来，一片漆黑，人眼前也是，突然的。

外面太阳很大，一定很热，刚想说，多好，外面这么热，我躺这吹空调，却发现根本动不了，眼前的画面是在脑子里的，好像有人过来看看摸摸脚步仓促又远了，一瞬坠入万丈悬崖般空，深不见底心脏紧缩慌得要死，不如直接……在做梦啊。

吸不到空气，呼吸暂停，再努力喘的一刻忽然恢复光明，缺氧大口喘，眼前黑雪花，屋里……是被吵醒的，宋煜霖吱哇乱叫，不知道在叫些什么，黑雪花变成了晃动的白影子，晃了好一会，声音重新传入耳朵才发现不是宋煜霖的，是杨泽，还有医生，和白斯容。

大概知道了伤情，什么颅底骨折闭合性颅脑损伤轻型，什么脑袋如果里有积水什么引流术……听不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听懂了要从腰插根管到脑袋，插一个周排积水，赛博朋克呢。

感染风险高，开颅，容易感染，一感染死亡率直线飙升……如果要死，如果命该绝在这两天，那么！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他妈！直接！挂掉！最后弄成一滩烂泥一团肉七零八落，太他妈恶心了。

“哎哟，我一来你就突发昏迷了，差点给我魂儿吓掉啊黎臣哥哥，”杨泽坐在床边凳子上，伸着一条石膏腿，正在使劲搓愁眉苦脸，“您知道今儿几号不？”

“我会死在几号？”黎臣喉咙嘴巴干得不行，脸好像扯着头皮一起肿了，紧绷得很疼很疼，疼得心脏发麻，手脚凉得几乎感受不到，在抖，心脏在抖，毛孔在抖，什么都在抖。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杨泽赶紧拖落着椅子往前蛄蛹，石膏腿放进床底，双手抓起他没扎吊瓶的那只手，目光灼灼似要给人信心，“医生说你身体素质杠杠的，再有个一二三四……几天，让这个血那个液体吸收吸收，拍拍片儿，就能出院了，你看，你现在不挺清醒的吗，睡那几天吸收大半啦，是不是……”

黎臣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忍着疼稍微偏了下脑袋，在心里倒抽冷气，移着酸胀的眼珠子去看杨泽的眼睛，分辨真话还是假话。

白斯容就在后面看着，白大褂被影子侵染，眼睛里有痛快，有恶狠狠，有嘲讽得意……

杨泽被他眼神弄得愣了下，心脏呱唧呱唧的：“黎臣哥哥啊，你知道大概是个什么事儿了吧，警察说等你醒了再来……”

“小泽，先让小臣休息吧，”白斯容插着兜走上前，眉眼压得深，“小臣，隐之已经知道了，你这个冲动，多管闲事的问题，我们之后再跟你谈，你躺这的时间好好想想，自己都做错了什么，才会招致这么个后果，让大家都跟着担心，为什么老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