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瓶是门有技巧的学问,大拇指按住瓶口一甩一塞嘴仰头一咕咚,酒跟往海里倒似的展现消失大法……当然只对某些掌握能掌握的人来说。
“狗犊子!”宋煜霖抹嘴打嗝,“你他娘的呢!”
“……来!黎臣!终南!”杨泽逃避,“咱仨喝个!”
杯到眼前黎臣碰了下,这杯用来喝啤酒属实确实大,一杯一瓶……跟吹他妈瓶有什么区别!秦终南有一眼没一眼看了两分钟没看完。
黎臣感受到了看不起,倔强了,干完了最后一大口。
第一杯后就是填饱肚子的愉快时间……谁家好人饭前先他妈来一大瓶啤酒垫垫。
黎臣吃了块平平无奇冻豆腐,开始几秒很正常,接下来就突然像啃了口会喷火的三峡大坝,嘴唇肉眼自身可感受的飞速肿麻没知觉鼻尖冒汗,随手抓起杯酒又咕咚咕咚。
“哎哟,”杨泽被捷足先登愣了愣,“咋了这是。”
宋煜霖看看菜又看看人:“辣着了?”
“哪能啊,也不看看人家家乡哪儿的,”杨泽不信凑上去看,“是不过敏啊,脸咋……”
“没有,”黎臣被辣得有点晕,吸吸鼻子反应过来,“……这你杯子吧,不好意思,我给你拿个新的。”
“哎!”杨泽腿不好挪没拉住人,茫然看秦终南,“斯容姐不说他巨能巨爱吃辣吗,特地大半桌都辣的嗷……不行,煜霖哥哥,咱得多喝点儿,感觉他玩儿不起来,客气的呢。”
宋煜霖表示这活没比自己更在行的了。
要了个杯子找到厕所上了趟洗了把脸,这边儿这么爱他妈吃辣吗,一桌菜百分之八十带辣椒百分之五致命暗器,对镜子里人叹气,甩水珠转身。
风舒服海声舒服没闻到不好的味儿,但被拉着一杯杯喝,喝喝聊聊看看天看看海,这座城市啊……
“艺校。”黎臣被问到也诚实答了,出去之前看过了。
“艺校?我操!艺校?!”宋煜霖喷舌头,“我操!艺校!我操!”
“我操!”杨泽也突然激动,“咱开学同学啊!你学啥的!”
“我,”黎臣一怔,“……你?”
“啊!不止我!十七是不是!我体育的!煜霖哥哥之前跟我一班,现在不上了!”杨泽眼睛闪大光,“终南美术班儿的,你学啥?”
“没……啊?”黎臣猛地扭脸,“你?!”
秦终南避开目光。
有些东西不仅难接受,是诡异闹鬼浑身刺挠难的接受。
从宋煜霖筷子落桌那刻开始,进食就是为更好的喝酒了,五分钟一举杯一杯分两口倒进嗓子眼流入大海,挨个碰挨个喝转圈跟玩儿似的。
三个值,秦终南随意,没人说什么,杨泽少一滴就被提溜,自己处于很中间很中间非常勉强跟节奏,可以被放水但自身礼貌不允许,又不个姑娘,被让什么呢这是,没别的,就是死犟。
不晕但非常上头,才发现这个绿瓶子不是那个绿瓶子,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点九九但度数绝对更高,感觉大脑和颅骨间小缝缝被肥皂泡灌满咕叽咕叽,心脏上面那块端端很轻很……诡异。
两个腿各不好的互相搀扶去厕所,闭了会眼太晕,又睁开深吸两口气。
海中满月天上繁星,波澜晃悠悠灯光点点灯带遥远,起身迎风趴栏杆上看过去的海那边,那边看过来是不是相同光景,踩在落寞里幻想对面闪光盈盈的落寞,伸手触碰会不会摸到半丝暖意。
秦终南背对着他:“掉下去。”
“掉不进海里,”黎臣目光凝滞声音轻淡,“直线水泥地。”
秦终南起身,倚住栏杆站到他身边,风卷起发丝,凉快不冷。
“那边,”黎臣看着遥远对岸,“是哪儿。”
“不知道。”秦终南并没看。
“我总以为自己时间很多,很自由,像一阵风,没人能管得了我,”黎臣伸出手,虚空抓了下,什么都没抓到,连风都没,“……也是这样,但你看那里,是不是看上去更自由,住在那边儿的人会不会更幸福,还是空有对岸,只一排勾引人的光。”
秦终南还是转身看了眼,不过是从小到大看到的海那边,谁会管是什么:“你不幸福么。”
“嗯?……啊,你说过我总在开心吧,其实不然,”黎臣拍拍他腰,指了指楼梯口,“如果是我小时候,我妈带我来这种地方,那儿,她一定会走在我前面,然后等我差一点上来的时候,把我踢下去,我刚那么一走,会想跌下去该有多头破血流,亦或者……她根本懒得看我,如果看了,就是要打了,我并没有多开心,只是不好的回忆太多了,要压着,我比很多人更容易受刺激,也更容易全压回去。”
秦终南听得愣了瞬:“你不爱她么。”
“我为什么,她又没对我好过,”黎臣愈发上头晕乎,伸懒腰呼吸海风,“你啊……好像很在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爱区分,但是血缘啊,是很没用的,关系也是,人都活了这么大,都有自己的行为逻辑准则,要去看,看到的才是真的,而不是,以该有的评判。”
“她生了你,”秦终南垂眼,“对你有期望。”
“她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对我有期望,我从个细胞的时候就该她呗,她可以选择不生,打了,然后去我妈的,我真谢谢她全家她生了我,”黎臣扭脸看着他,直勾勾也闪着微光的柔软,仿佛钻进眼睛势要抓住灵魂,“人被生出来没有意义,重点在于活着,不是出生,如果真这么不满,解决办法就是把自己塞回去呗,还真能这样吗。”
秦终南喉结不自觉滚动,目光投向船舱门帘。
“嘬,”黎臣笑得自然,看不出脑子是一团浆糊的自然,“看我。”
秦终南捏了下手指扭回脸,对上一瞬想逃开,压下去保持直视。
风轻轻吹啊吹,心脏在没注意到的瞬间被感染柔软。
“你眼珠子真特蓝,闹鬼的蓝,”黎臣凑近观察,确实蓝得跟鬼纯粹是鬼一样,“还有圈儿黑,特黑。”
秦终南一瞬垂眼再抬,抬手挡住他眼睛:“你一直都这么……”
“嗯,”黎臣也垂过一瞬眼,“我一直都这么。”
秦终南手指慢慢缩起又张开,目光,怎么那么。
“眼睛里有魂儿,你魂儿是蓝的,”黎臣抓住他手压下,“冷吗,捂这么严实。”
秦终南人有点僵,僵过两秒想把手抽回来,但被用力抓住了。
黎臣愣了,愣得比眼前人时间长不少,抓在手里的手很凉,能摸到明显指节,但……气氛动作距离,俩大男人怎么能闻着暧昧味儿。
脑子里突然打了架,酒精和竟然还尚存的理智,一个尖叫你放他妈开手在干他妈嘛,另一个也尖叫我他妈不知道吗但我他妈动不了。
秦终南皱起眉头,眼里写着放手。
黎臣还是整个僵住愣住,眼前有点花头有点晕,距离是带着点酒味的呼吸能扫到彼此脸上的毛茸茸,余光里不是暖光亮意是深不见底的湛蓝,湛蓝深处才是点点灯光才是最神秘莫测的城市,心脏莫名缺血蹦跶宣誓存在感,手死攥紧抓不放,眼神乱飘却没离开过脸,还有才注意到是淡玫红色的嘴唇。
大脑绷不住高声尖叫别他妈脑残关注个男人嘴唇什么破颜色当务之急是快他妈放手,心脏唱反调直接举起头鹿大力乱咣咣撞心房,说他妈靠近点近点再近点!
秦终南感觉手被越攥越紧越紧抓不放,抓住手腕使劲抽了出来。
下一零点一秒,黎臣想都没想地,完全凭直觉潜意识心跳在行动的,凑上去用唇压住了他的唇。
微风悠悠清凉微咸,神经整个被过了遍电,战栗后的唯一触感是湿润柔软且凉。
俗称,亲了。
秦终南手松开遂抓住捏紧栏杆,在人抽离前竟然没条件反射推开给一拳直接扔海里。
黎臣反应过来后退半步,抽了口气抬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是在干嘛干他妈嘛!转身就往船舱冲,差点和刚出来的腿不好二人组撞个非常亲密的满怀,想翻栏杆跳下去脑壳砸水泥地。
“擦咧?”宋煜霖就试着一阵风撞上脑壳,嗅觉敏锐扭头又喊得震天响,“阿臣!出他妈什么事了!”
“终南?”杨泽看看身后又看看身前,打着嗝也开始吆喝,“出他妈什么事了!”
秦终南抓着栏杆半晌才缓缓抬眼,触感温度残留,刚才……
这酒疯发得还真是各种意义上都比他妈满街跑更他妈独特的独特,一路冲也不知道要冲去哪,看见个黑漆漆没人的房间就进就转身砸上门,背抵住门抱脑袋缓缓蹲下把自己扔进彻底的黑暗中狂喘气。
疯了,要死了。
裂了,裂了狗了,裂成两半变成两条狗了。
酒醒……不对没醒,太好了。
短暂过于现实清醒后酒精又开始发挥它的应有作用,且上头且晕且并不能抹去记忆,想跳海彻底埋葬的冲动挥之不去。
好看,是,没错,但能亲吗!好看帅就他妈能亲个男人吗!眼珠子蓝得特别就能耍他妈流氓吗!……疯了,完了,真疯了。
抹不去的记忆触感掏出脑子扔洗衣机瞎几把甩也他妈得甩出去,酒量不足以跟上蜜蜂小狗男的节奏,晕车药能麻醉就能残留结合出神奇化学反应,好他妈完美又合理的解释。
……傻逼。
不是,关键,关键!刚才!为什么!还!闭眼了!就!那么!两秒钟!为什么!还他妈!闭眼了!为!什!么!
这可他妈是个!男人!啊!
“嫩俩闹不愉快了?”杨泽晕乎乎,“操,你干嘛呢,真的是……哎哟,这兄弟实惨一只,大老远投奔嫂子嫂子嫌碰上个邻居邻居……”
“瘪犊子先滚他妈蛋,咱说说张自强那逼玩意的事儿,”宋煜霖一仰脖又一空杯砸桌上,“绝对不对劲,太他妈安静了,这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