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走到在苏知予身旁时站定,与前方梁从清从容地对视。
不知是不是苏知予地错觉,梁从清见了沈砚后,一直端着的架子似乎没有了。
王禾走上前,笑得十分明艳,“瑾川哥哥,你终于来了。”
沈砚‘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眼身边人。
闻声,苏知予抬头瞟了一眼沈砚,没想到与他的目光刚好对上。
王禾走到二人之间,瞪了苏知予一眼,随后看向沈砚时,又恢复笑脸,用甜甜的嗓音说:“禾儿等你的时候,正巧碰见梁哥哥与友人吃饭,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苏知予无言,望旁边靠了靠。
沈砚直接略过王禾,不慌不忙地问她:“我与苏姑娘也是友人,为什么只同他吃?”
他忽然公开两人认识的关系,其余的人都是一愣。
苏知予忽略其余两个人探究的目光,干巴巴地蹦出两个字:“偶遇。 ”
“这样啊,”沈砚笑着,“二位还挺有缘分,经常偶遇。”。
他这是指得是上回在江上遇到梁从清的事,但是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让苏知予挺窝火。
又想起王禾的存在,心里更不得劲了,他还在这儿不乐意起来了。
她抬头,瞪着他回道:“是啊,总比失信失约的人好。”
“……”
王禾面露不可思议望着苏知予,她又看了看沈砚。怎么会有人敢这么怼瑾川哥哥?
但是瑾川哥哥这会儿并没有生气,看来他今日心情很好。
他对一个江湖丫头都这么宽容,更何况她们从小认识,那她趁今日提出恢复婚约的事情保准能成。
于是,王禾笑着拉着沈砚的胳膊摆来摆去,亲昵地喊道:“瑾川哥哥,禾儿饿了,咱们先吃饭吧。苏小姐和梁哥哥也一起吧,就当是给禾儿的接风宴。”
苏知予不忍扫兴,垂眸扫了一眼王禾手挽住的地方,沉默着回到座位。
梁从清头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沈砚吃瘪的表情,心里大为痛快,便跟着苏知予坐了回去。
她们先前那张桌子刚好坐得下四人,苏知予和梁从清都是各归其位。
沈砚则是在挨着苏知予旁,在离她最近的位子落座了。
王禾坐到了沈砚另一旁的位子。
刚开始,饭桌上十分安静,各自有各自的的盘算。
只有苏姑娘毫无心思地夹着自己刚才还没吃完的鸡腿,继续吃起来。
没过一会儿,碗里多了一块糯米饼。
苏知予抬头看过去,只见沈砚给自己也夹了一块糯米饼。
顺着夹来的方向看过去,沈砚察觉到她的目光,似是带着歉意:“吃点热的。”
苏知予缓慢地用筷子夹了夹饼,随后小口尝起来。
对面梁从清一只手搁在腿上,皮笑肉不笑:“想不到你们也认识。”
苏知予抬了抬眼皮,发现梁从清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便又低下头专心咬下一小口糯米饼。
沈砚的目光从她碗里移回来,抬眼:“苏姑娘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且舍命相救于我,我自是怠慢不得。”
梁从清和王禾同时看过去,苏知于极不自然地笑了下,用质疑地目光看向沈砚,后者一脸得意。
苏知于这才想起来,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现在她知道了,当时就算她不出手,那些人似乎也对他造成不了威胁。
他说这话分明是想气别人。
闻言,梁从清放下筷子,不甘示弱:“那我怎么从来没听苏姑娘提起过你?”
沈砚挑眉:“我倒是听她提起过梁兄,怎么?苏姑娘不与梁兄经常见吗?”
“……”梁从清吞了吞口水,不再搭话。
饭桌上的火药味还未消散,沈砚继续发力:“我刚刚来时,见从云正朝着醉月楼的方向去,莫非,又是将那晚修逃了?”
苏知予吃菜之余,偷偷看了眼眼梁从清,只他清面色从红到青,唇线绷直。
很快,梁从清倏地站起身,踹开凳子,气冲冲地走出桃源客大门。
苏知予虽不与梁从云相熟,但在公主的赏花宴上见过他,就是一个傻傻愣愣的,喜欢喝酒的大男孩。
想到他一会儿要面对什么,她心里默默为梁从云捏把汗。
正在此时,王禾放下筷子,涨红了脸,毫不掩饰地说:“瑾川哥哥,禾儿想跟皇后请求,恢复你我二人的婚约。”
婚约?‘啪嗒’一声,苏知予手一松,两根筷子中间的菜掉到地下。
王禾面色红扑扑的,等着沈砚的回应。
苏知予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再继续留在这,于是放下筷子,“我还约了其他人,先告辞了。”
她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沈砚似乎说了一句:“江宣郡主……”
-
苏府,苏父和夫人已经歇息了。苏知予在自己院子里练剑。
她回来已经两个时辰了,练剑也练了两个时辰。
坐在台阶上的薄荷打了个哈欠时,彩云轻轻推了她一下,薄荷反应过来,进屋泡了一壶茶端出来。
“小姐,先喝口茶歇一会儿吧。”
苏知予回眸看向那壶茶,眼眸微眯。
这款正是沈砚那家伙最爱喝的茶。
“把这种茶全扔了。”苏知予手里旋了旋剑,握紧。
薄荷应了声,正要按小姐吩咐去做,被彩云拦下。
“不可!”彩云握着薄荷的手腕,“小姐,这是皇上里赏给苏将军的,十分珍贵。”
闻言,薄荷连忙附和:“小姐,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咱们丢了宫里赏赐的东西,只怕会对咱们不利。”
还挺麻烦。
苏知予叹了声气,“那算了,你放那儿吧。”
薄荷放下茶壶,“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奴婢们说,奴婢虽然是丫鬟,但小姐对薄荷和彩云这样好,奴婢们也想为小姐分忧。”
彩云连忙走上前,认真地点点头。
苏知予迟疑了下,闻着茶香思忖了会儿,提起手中的剑。
“那要不,你们陪我练剑?”
-
沈砚匆忙赶到苏府外时,听到墙那边传来什么东西在空中挥舞的声音和两道女声。
——“小姐,奴婢拿剑的姿势对吗?”
——“往前拿一点。”
还真教起旁人来了。
沈砚背靠着墙,听着她说话,他忽然笑了起来。
墙另一边,薄荷跟着苏知予,笨拙地拿着树枝比划。
一旁的彩云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薄荷扎着马步,身子晃晃悠悠的,惊讶看着彩云道:“彩云好厉害,好有天赋!”
彩云笑笑:“这段时间见小姐练功夫,耳濡目染了些。”
薄荷叹气:“我好笨,一点都没学会。”
闻言,苏知予扶起薄荷,“没关系,慢慢来,今日就先到这儿,你们先下去吧。”
“是。”
望着彩云离开的背影,苏知予若有所思。
忽而,一块石子从她面前飞过。
高高的砖墙上,只见一个逍遥的身影在黑夜里若隐若现,一双温润的眼睛亮堂堂的,泛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见到他这副样子,苏知予心里压下去的火又窜上来了。
“你笑什么呢?”苏知予掂了掂剑,像是随时会甩过去。
沈砚随意地坐着,歪着头:“我啊,来瞧瞧姑娘还约了其他什么人。”
苏知予心虚地挠挠头。见状,沈砚笑了笑。
“不过依我看,你在京城的好朋友这几个时辰好像都不能赴约,但是我不同——”沈砚利落地跳到苏知予面前,“在下随叫随到。”
他戏谑的眼神里腾上几分认定,两人对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几声蛙叫此起彼伏。
苏知予低头咳嗽几声:“你的婚约……”
沈砚:“上一年我帮皇上解决了些事情,皇上一高兴就乱点鸳鸯谱,但是早就取消了,以后也不会有恢复的可能。”
“哦。”苏知予心里豁然开朗。
沈砚弯腰,抬眼看她藏起来的表情:“不生气了?”
苏知予回他一记白眼:“本来也没生气。”接着,她狡辩道,“我是因为你没来赴约,你自己说的约法三章,自己却不来。”
“这样啊,”沈砚失望地站直身子,“皇后比预计提早回来了几日,我走不开,让郑霄传信儿给你,结果半路遇到通缉半个月的案犯,他就给耽搁了。”
“哦,我还以为你见着那郡主太开心,把我给忘了呢。”
话毕,苏知予一顿,这句话好怪,简直跟阿姚吃醋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于是,她连忙转移话题:“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我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以后……”
“可我是,”沈砚凝眉,郑重其事道,“我见不得你和旁的男人在一起。方才我恨不得把梁从清抓来揍一顿。”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你难道……莫非……”苏知予脸红起来,后半句声音跟蚊子一样,“喜欢我?”
沈砚眉目温润,俯身拍拍她的头顶。
“知道我的心意便好,无论是你心系于谁,我都会好好保护你。”
对沈砚来说,皇城是困住他的梦魇,曾不止一次的想过逃离。
但是现在的他,甘愿留在那梦魇里。
失去联络的那半年里,他不敌思念,去过一次羌梧城。
见到那里海棠繁茂,民生安乐,虽不繁华,却是乱世里的一方僻静之地。
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母亲当年为何在非议之下,仍要亲自出征。
她用皓江月拼死守住了平曳,不仅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天下百姓。
那一日 ,沈砚在山脚下待了一天一夜,最后也没有上山,而是转头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