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擂台上没有传来想象中惨烈的厮杀声,围观群众透过指缝看见擂台上,出乎意料的是,半趴在地上的人竟是刘泞。
一只长剑狠狠嵌入地面,刘泞捂着手,错愕地看向沈砚。
沈砚睨着他,对郑霄说:“这种品心术不正的人,不应该出现在羽卫司。”
“是,公子。”
郑霄一个手势,来了两个林羽卫上擂台架着刘泞离开,擂台下的小弟们吓得脸都白了。
“这样的话,那胜出的人是苏墨了。”
“那这样的话,我陷帮着老……呸,帮着刘泞害她,会不会揍我。”
……
刘泞不服气,指着苏知予吼道:“ 分明是我赢了,该下场的人是她!”
沈砚缓缓走下看台,登上擂台,自然而然地挡在苏知予面前。
他沉默了片刻,指着擂台下一个不起眼,但表现一直不错的人宣布:“他今后就是你们护卫队的领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苏知予捂着胃,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此时一个林羽毛卫从擂台匆匆跑过,她束发的绳子不知怎地被震落了,乌黑的长发顷刻之间松散了下来。
“哇——”在场的人不由得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望着她。
察觉了异样的沈砚一回头,就瞧见苏姑娘既无措又难受的样子。
沈砚沉着脸,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鲜血:“继续留在这儿,还是跟我走?”
擂台下的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竖起耳朵拼命想听他们说话。
一向被严格要求的林羽卫都忍不住侧目,罕见瞧见训练他们一向严厉的谢世子,竟有这种俯首的时候。
虽然听不清谈话,但不妨他们看。
以至于此刻,根本没有人搭理被拖走的刘泞都嘶吼了些什么。
苏知予被这么多人围观,变得更不自然了。
她吞吞吐吐地说:“肚子疼,喝得水有问题。”
沈砚将她横抱起来,面不改色地走下擂台,扫了一眼人群里吓得快虚脱的小弟。
傅宸睿和郑霄很有眼色地,一人踢了他一条腿,他双手撑着地跪在地上,两排牙直打哆嗦。
“我错了……对不住……”
苏知予偏过头去,没理会他,并往沈砚那边靠了靠。
而后,她极力忽视来自护卫队,以及全体林羽卫炽烈的目光。
两人走出羽卫司。
苏知予望着那边黑压压的人头,轻轻问道:“女子真的不能加入吗?”
沈砚一言未发。
在医馆服了药,苏知予坐在木凳上神色凝重地喝着水。
刚才那药好苦,嘴里现在还一股苦味。
这时,一直在门外的沈砚走了进来,郎中识眼色地去后面的屋子熬药了。
暂时给二人留下一片清净之地。
“不疼了?”
“嗯。”
“长记性了?”
“……”
苏知予你真是猪脑子,本来人家就嫌你笨,这下又多了一条不适合留在京城的理由了吧。
她决定再扯些什么能让她留下的理由时,沈砚率先开口。
“既然你这么不想走,那就留下吧。”
她仰头,吃惊地望着他,眼睛眨巴眨巴。
“你不赶我了?”
现在她真的觉得胃一点也不疼了。
沈砚无言而笑:“我赶也没用,你也得听啊。”
有时他都在想,直接拿身份压她让她走更直接,但在发现她偷偷参加护卫队选拔时,他忽然觉得,想要保护她,还不如直接将她拴在身边。
豁出自己所有。
等她高兴了一会儿,沈砚转而正色道:“可以留下,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苏知予高兴的眸子暗了暗。
“……你说。”
待郎中提着一包药出来,门口这名小女娘耷拉着脑袋,只听她嘴里嘟囔。
“后山那么远,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练剑……”
“不想也可以,我这就让苏将军送你回去。”
小女娘立正坐起,拉住公子的肥宽的衣袖,“好好好,后山就后山。”
公子这才满意地点头。
但公子竟然没有抽回袖子,就任由小女娘这么拽着!!!
郎中连忙咳嗽了几声,将药递给沈砚。
“公子,这汤药一日服两次,一共是七日的药。”
“多谢江叔。”沈砚微颔首,接过药,发觉苏知予的手从他的袖子上滑下去,神色痛苦。
苏知予心里默念了一路,不是给她的,不是给她的。
马车在苏府停下时,她想飞速溜下马车,被沈砚一拽。
沈砚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苏知予瞥了一眼褐色的包药纸,摇着脑袋补充道,“明日后山见,告辞!”
言罢,她抽回手,跳下马车落荒而逃。
沈砚掀起玉珠帘,目送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苏宥海从另一边走来,回头瞥了一眼苏知予,而后看向府门口,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
傍晚,苏知予在院子里擦着剑,苏宥海忽然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包药。
苏知予当即背后一凉。
苏宥海把药给她放在桌子上,瞥了苏知予一眼,交代薄荷和彩云每日要按时煮药给三小姐。两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火急火燎地给小姐煮药去了。
苏知予闭了闭眼,全当自己没听到,继续擦着剑。
苏宥海落座在另一边的圆凳,“这把剑不错。”
“嗯……金匠铺里寻到的,邹老板便宜卖给我的。”
苏宥海盯着剑:“哦?我可从没听说过老邹会做亏本生意。”
况且这种上好的剑,都是家族收藏才能流传至今,一个普通的铁匠铺怎么会有。但他也不打算多事,点到为止就够了。
“大概我跟这剑真的有缘分吧。”苏知予将剑装入剑鞘,放在石桌上,给苏宥海倒了一杯茶。
这茶的味道苏宥海熟悉,每逢和谢瑾川谈事的时候,他总爱喝这个。
苏有海晃了晃茶杯,问道:“小予觉得谢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知予捧着热茶,抿了一口,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喜欢说谎,而且善变。一会儿一个样。”
前一刻还是温柔书生,后一刻又严肃得能把人生吞活剥。
“印象这么差?”苏宥海略感惊讶。
“嗯……”苏知予停下来思索片刻,摇摇头,“但是他从来没伤害过别人,是一个好人。”
苏宥海:“所以,选择继续留在京城也是为了他?”
心事被说中的苏知予脸不由得烧了起来,面对苏宥海类似于审视的目光,她犟嘴道:“那是因为他救过我…..两次,所以我想着在京城肯定有报答他的时候。”
“哪两次?”
“师父可能没告诉兄长,在云尘山时,若不是他舍命相救,我早就没命了。而后就是苏府走水那次。”苏知予掰着手指头数次数。
苏宥海忍俊不禁:“那你恐怕还漏了一次?”
“嗯?”
苏宥海解释道:“你大战夜窃悍匪时,也是谢世子救下的你。”
意外得知真相的苏知予惊讶地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他之前那么想要赶自己走,她仗着自己会功夫、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却频频陷入危险时,总是他在兜底。
苏宥海手指敲了敲石桌,站起身似要离开:“既然如此,那我也放心了。”他瞥了一眼搁在石桌上的剑,“即使有人保护,也不能忘了精进自己的剑法,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懂吗?”
俨然一副将她托付给沈砚的样子。
苏知予立刻摆手:“我与他不是那种……关系。”
兄长误会了。
这会儿,薄荷刚好端着煮好的药小步走来。
苏宥海挑眉,特地强调:“谢世子叮嘱过了,让你趁热把药喝了,我先走了。”
望着苏宥海离开的背影,苏知予撑着下巴,蹙了蹙眉。
怎么感觉兄长今日怪怪的?
-
翌日,后山,墨清溪边。
苏知予到的时候,沈砚正躺在屋顶上闭目养神,今日他换上一身黑色的束袖子骑装,衬得他更英气了些。
刚从皇宫出来的他,此刻一脸倦意。
苏知予取了一株狗尾巴草,像逗逗他时,他突然出手握住那株草。
“等你再练些时日的皓江月,说不准我就发现不了你了。”沈砚缓缓睁开眼,顺势完全拿过那株狗尾巴草。
苏知予尴尬地收回手,拿出那本皓江月秘籍递给他,闷闷地说:“有几处没看懂。”
沈砚接过,翻开,果真有几处折角页,忍不住笑了下。
“没关系,虎吟霄与皓江月的心法相差甚远,你如今已经非常习惯虎吟霄的直来直去,一时半刻难参透皓江月柔婉细致很正常。你要学会……”
沈砚将皓江月的心法娓娓道来,讲得很好理解、很通透,而且很擅长将枯燥无味的心法,换成世间通俗易理解的道理。就像他一直说得,剑随心动,练好心才能成就好的剑法。
而且他不时得还会提到虎吟霄,他对于虎吟霄得理解似乎比她更深。
讲了片刻后,沈砚偶然抬眼,发现某人在走神儿,于是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让她清醒:“别的不听也就算了,现在连剑法都不听了?你们度君山都是怎么罚讲学时走神儿的弟子的?”
“我在听……”被抓现形的苏知予嘟囔,后又理直气壮,“你一讲我就听懂了,不信我练给你看 。”
“哦,这么厉害,”沈砚作恍然大悟状,“一盏茶的时间就出师了?”
“……”
见他不信,苏知予拿出剑左右看看,掩饰尴尬:“我已经可以独自下山开宗立派了。”
这并非吹嘘,这是度君山的规矩,也是三山四谷,乃至整个武林的规矩。
沈砚微微一笑,合起书:“那咱们切磋一下?”
苏知予一愣,啊,和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