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经大理寺连日审问,及世子,萧将军提供的证据,均已查明。”朝堂上李泓让呈禀着调查结果。
禁军把叶诚杰,梁仲郎等人拖入殿内。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叶诚杰倚仗皇权,利用职务之便,笼络朝臣,结党营私,官商勾结,在城郊建水榭,养娈童,贿赂官员,泯灭人性。勾结蛮人行刺杀一事,栽赃嫁祸给疆北,扰乱朝纲,恶行累累,罄竹难书,按照大祁律例,纠其种种,应以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李泓让呈上罪证,继续陈述,“叶诚杰,通过城外水榭,训练杀手,妓子,娈童,借此拉拢官员商贾世家,从他们口中获得情报谋取私利。“
封显云问道:“刺客也是叶诚杰所指使?”
李泓让说:“回陛下,刺客已暴毙牢狱中,暴毙前亲口承认是有人指使意在栽赃嫁祸,可却未说出那人是谁。但此事,叶诚杰已揽下罪责,亲口承认是自己指使,趁着禁军换防时,安插人潜入文德殿,这是叶诚杰的口供和画押,请陛下查阅。”
封显云注视着殿内跪着的叶诚杰,长叹一口气:“你深得朕心,短短几年,朕就提拔你做锦衣卫指挥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也想做一个权臣,指点朕的江山吗?看看你这些滔天恶行,真是辜负朕一片信任。”
叶诚杰心如死灰,已没了生气。
“工部尚书梁仲郎,虽不在此次刺杀谋划中,但是根据萧将军提供的幽州军饷贪墨一事,世子其中查明,贪墨军饷属实,与地方官员勾结,克扣军饷,卖官鬻爵,培养势力......”
李泓让话还没说完,封显云就摔了手上的卷宗,他已然听不下去了,泱泱大国,天子脚下,皇城宫墙,尽是些奸逆之臣,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侮辱。
“陛下息怒。”文武百官连连跪拜。
李泓让不敢再说,封九川可不这么想,接着说道:“吏部郎中楚怀序大人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叶诚杰的圈养娈童,笼络官员之事,叶诚杰便派人私自扣押了楚大人,并对其实施了非人刑罚,楚大人被关在北镇抚司牢狱里遭受虐待,幸好萧将军事先把人带出,这才挽回一命,陛下,这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给楚大人做的录供。”
封显云已经不想再看了,吩咐道:“按照律法即可行刑。”
叶诚杰被禁军脱了出去,出去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睁着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萧屿,痴狂地笑。
徐国公看着被拉远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叶诚杰对三皇子和徐家只字不提,不是他有多仁义忠诚,他知道徐国公在这些事中压根找不到痕迹,就算他一口咬定也无法提供凭证,再者留着徐国公还可再对付萧屿。
殿外传来痛苦的哀嚎,有的官员已经被吓的两腿发抖。
宁尚书说道:“陛下,叶诚杰死不足惜,这梁尚书对大祁江山也有功劳,都城内的官勾通渠,护城河堤坝,都是梁仲朗费尽心血完成的,暴雨冲了皇陵,可若没有护城河的堤坝和城内完善的官沟排水,此时一同冲破的怕就是都城了,梁尚书虽有罪,但是功过相抵,也请陛下从轻发落。”
殿内有的大臣便迎合道:“是啊是啊。“
李泓让最是刚正不阿,言辞恳切说:“宁尚书念着梁仲朗多年的同窗之情,开口求情也是情理之中,大人所说的那些功劳,却也是他该做的,在其位,谋其政,朝廷给了他这份尊荣和俸禄,修葺官沟也是分内之事,法不容情,他做的罪恶罄竹难书,若是能功过相抵,那还要大祁律法作甚。”
萧屿暗暗道“大理寺卿果然不一般,公私分明,要是自己碰上了,想脱身也得扒层皮”。
一时间殿内争执分为两派,萧屿和封九川迟迟未作声,这种时候他们是最不愿意发表意见的,因为没用,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
萧屿像是听不见似的,低着头那双眸子盯着地板,像是在等待什么。
“陛下,守陵将领方正请求面见圣上。”殿外声音打断殿内朝臣的商议。
钟元辅道:“谁人殿外喧哗?”
那声音再次响起,“陛下,守陵将领方正请求面见圣上。”
平承候听清了,不解说:”守陵将领此刻回都城作甚?“
封显云蹙眉,糟心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又是头疼,汪德远时刻观察帝王的神色,朝殿外宣到:“宣。”
“陛下,臣守陵将领方正,参加陛下。”
封显云扶额撑在龙椅上,龙袍宽袖抬起,“平身吧,你又有何事?”
“谢陛下,臣是来请罪的。因连日暴雨,皇陵沟渠排水不利,皇陵外墙浸泡积水,昨夜不堪冲击,主殿塌了,臣等办差不利,请陛下降罪。”
殿内的朝臣闻声议论纷纷。
封显云惊诧道:“皇陵塌陷?这两年才重新修缮的皇陵,就连暴雨都抵御不了。”
萧屿上前一步:“陛下息怒,皇陵坍塌,是天气原因所致,只是这城内也是连着几日暴雨,百姓屋舍也没坍塌的情况,皇陵倒是塌了。”
司马良冀冷不丁接着话:“那就是这工程问题了,修葺皇陵用得都是上好的材料,按理说不应该轻易出问题,除非修缮的工部,以次充好。”
萧屿冷笑道:“既如此,方统领倒也不必领罪了,瞧你身上军服透着湿气,想必昨夜领着人辛苦挽救,一大早又风尘仆仆入都传报,这工部偷工减料的事,那与守陵将领有何干系,该请罪的应是工部修葺之人。”
封九川说:“梁仲朗乃工部尚书,修葺皇陵是皇上下的圣旨,皇陵有何问题梁仲朗难逃其就,陛下,皇陵乃我先祖陵墓,怎可因他人一己私利惊扰了先祖,先祖给我们打下这万里江山,连死后的安稳和体面都保不住,臣恳请陛下严惩。”
是啊,封九川这最后一席之话才是最致命的,梁仲朗要是能翻身,那疆北将士和被欺压的百姓之苦谁来买账,萧屿不会容忍这些人,封九川亦不会。就是碍着他梁仲朗的地位,萧屿才怕没法把他搬倒,这才从皇陵下手,皇上最是吃这一套。
一直沉默的封显云带着醇厚的声音,高堂上坐的人,疲惫油然而生。
“兹有工部尚书梁仲朗,中饱私囊,贪墨军饷,草菅人命,数罪并罚,遂斩立决,三日后行刑,梁世家族均抄家流放边陲之地,无昭不得回都,子女后代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吾皇圣明。”朝臣见已无回旋之地,谁也不敢再说话,犯不着为着一个死囚搭进自己的仕途。
“此案涉及甚广,暂且告一段落,名册上涉事之人,就由大理寺和御史台主审裁断后与元辅大人商量决议即可,不必再来请示朕。萧长凌自证清白,功不可没,若再有拿疆北挑起事端之人,同此下场。世子协理办案,调查有功,着升通政史,太子也一同与世子协理元辅处理后续之事吧。”
叶诚杰和梁仲朗得到了该有的下场,可朝纲不能乱,封显云让钟元辅办,也是知道他把控有度,什么时候该严,什么时候该松。要一下子把全部人都办了,那亏空的位置没人补上,朝纲就乱了,所以这其中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再用,什么人可重用,都有门道,这就是帝王和权臣的权衡之术。
萧屿和封九川明白其中道理,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想办的人办了,要办的事也办到了,那其他的松松手,退一步又如何,若是逼急了只会适得其反,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铺了一个多月的线,布那么大一张网,甚至从他出征幽州前就埋下线索,等着一并发作,叶诚杰说他能忍,可不就是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连十日暴雨,此刻天终是放晴了,笼罩都城的乌云在溃退,曙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空气中残留着雨后的潮湿,扶光腾着白云,赶上许久未见的人间。
萧屿这会终于有时间能够放松下,只是回府时天已经黑了,回府的路上,连马跑起来都觉得风里的味道是甜的。
经过干果铺子时,买了好些果脯,都是沈轻爱吃的。
夜里沈轻穿着寝衣,批着外衫,在院里乘凉,萧屿下了马,卸了腰间的重影剑,迈着大步往梨园走,也不去书房了,刚入院子,就瞧见一抹白色身影,院里的梨花掉没了,长出碧绿的叶子,在晚风乘袭下嗦嗦作响,偶尔几滴残留的雨水往下掉。
萧屿迈着步子朝她走去,伸出手挡在沈轻头上,几滴雨水落在手臂上,浸湿了衣裳,片刻被吞没销声匿迹。
沈轻回了头,看到少年明媚的脸笑容满面,碎发在额间浅浅漂浮,撩拨着心弦,有那一刻像是隔了好久,才看清彼此的容颜。
“你在等我吗?”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沈轻抬眸视线移在那只手臂上,她声音细若游丝,没有直接回答萧屿的问题,而是说,“今晚的月亮很圆,同那晚落天山看的一样圆。”
萧屿宠溺望着她,还是那句熟悉的话,“月色好看,但没有你美。”
“将军看着心情不错,”沈轻思忖须臾又道,“似是少年将军荣胜而归的意气风发。”
萧屿手搭在她腰上,单臂抱起人,氛围变得微妙,语气也变得轻挑,“差不多,仗不只是在沙场能打,朝堂上的暗涌不比沙场真刀真枪来得快哉,我那点心眼全使劲了,险胜。”
“将军足智多谋,我信你可以全身而退。”
“嗯?对我这么有信心呀。”
他好像话里有话,沈轻不确定,却又不敢直视他那双挑事的眼睛。
萧屿抱着人走进屋内时,吩咐了下人准备浴池的热水。
他把沈轻放在软榻上,拿出怀里的果脯递到她嘴边。
他声音很轻:“这段日子都在忙,早出晚归的,没顾得上你,你可怨我?”
沈轻嘴里含着果脯,甜滋滋的,见他这般温柔心细,心里也甜滋滋的,莞尔一笑,摇着头。
萧屿心里数着日子,慢悠悠道:“过了十日了,你身子还会不舒服吗?”
沈轻又摇头。
萧屿手放在她后脑勺后,轻轻抚摸着,声音温润,“甜吗?”
沈轻被他盯得身体发热,害羞垂眸,回了一字,“甜。”
“是嘛,那我尝尝。”
沈轻以为萧屿这就作罢,谁知萧屿另一只手食指抬起她下巴,吻了下去,舌尖顶开她的唇齿,在里边找着她的舌,沈轻被他的动作挑拨得发软无力,正当以为萧屿要进入下一步时,萧屿松开了她。
若有其事说道:“是甜的。”
他此举更是轻挑,沈轻羞红了脸,头都要埋进被子里了。
白露门外喊了一声:“夫人,将军,浴池的热水备好了。”
萧屿起身,又是单臂把人抱起,就往浴池去。
“走,陪我沐浴。”
沈轻没得拒绝余地,她也不敢说不,怕惹他不开心。
浴池冒着热气,屋里都是水雾,看不清脸。
沈轻给萧屿宽衣,露出线条饱满的胸膛,额间的发带她要踮起脚尖去够。
萧屿泡在池子里,沈轻整理着衣架上的衣物,萧屿见他迟迟不来,便唤着:“轻儿,下来。”
沈轻也只能乖乖照做,她穿着那身寝衣入了池子,离萧屿不远也不近,看不出刻意的疏离和亲近。
萧屿闭着眼,也没说话,此刻就想两人安静地待会儿。
沈轻找着话匣:“皇上怎么处罚那叶诚杰的?”
萧屿本不想告诉她的,见她问又觉得没必要瞒着,迟早也会知道,便说:“凌迟处死,株连九族,不过叶诚杰也没什么九族了,就在殿外行的刑,散朝时地上还见着血。”
沈轻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萧屿注意到她的不安,站起露出大半个身子,把她拉过到自己怀里,又靠回浴池边。
沈轻就坐在他大腿上,二人头发都被打湿了。
萧屿安慰她:“别怕,他也是罪有应得。”
“还有一事想和你说,又怕你忧思,本不想提,既然你问了,我觉得还是要告知你一声。”萧屿淡淡说道。
“怎么了?可是还有别的事?”沈轻见他说话这般婉转迂回,不由来地生出忧虑。
“楚淮序收留了一个叶诚杰城郊水榭跑出来的男童,不知为何被叶诚杰知道了,把他私自绑进北镇抚司,用了极刑,差点没命了。”
沈轻有些讶异,脱口道:“你说什么?淮序哥哥他……”
淮序哥哥,这称呼萧屿听了直皱眉,方才的喜悦没了,冷着脸问:“你叫他什么?”
沈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改了口,声音很轻很小:“楚淮序,楚大人,那他现在可还好?”
萧屿偏过头,没看她,淡淡说道:“现下已无大碍,不过要重返朝堂还得养一些时日,在这条线上,他也算牵制了叶诚杰,若不是他的收留和远见,我们后面也没法那么快查出水榭的秘密。等他好了世子那也要给他记上一功。”
“我知你与他有些交情,你若想去看看他,我也不反对,让白露和惊蛰陪你去。”
沈轻松了口气,说道:“不必看,人没事就好,将军已经看过了,就等于是我也看过了。”
萧屿审视着她:“你顾及我才不去的?”
沈轻从他怀里出来,认真道:“我与他最多不过是幼时相识,要说交情也算不上多深,但总归是故人,他要出事了碍着面子也得做做样子,我不是顾及谁,只是没必要再走这一趟。”
“那你……”
沈轻打断他:“这场博弈里,我只关心将军的人身安危,你是我夫君,除了你,别人我都顾不了,也顾不上。”
萧屿笑了,沈轻知道他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她知道萧屿在意自己如何看待楚淮序的,可对沈轻来说,楚淮序就仅仅是故人,别无其他。
萧屿乐着,现下只听到她说除了自己别人都顾不上,就能开心好几日。
“为着你,我也不会有事的。”萧屿深情地看着她。
“过来,”萧屿说,“我数着日子呢,今晚可不能再让你躲了。”
浴池里谈话声变成粗重的喘息声,萧屿把这些日子攒得劲都变着法儿的使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