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么快还能见到这个厨娘，江君凝被厨娘带领着进了一个后院的房间，厨娘贴心的给她寻来热水。

就连厨娘都看出来了，这二人的关系果然与传言一般进展神速：“姑娘与小侯爷好事将近吧？”

闻言江君凝脸颊一热，忙道：“哪有...”

“姑娘还是莫要瞒着了，这事京城都传遍了，我开始瞧着姑娘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厨娘边收拾东西边印证自己的猜测：“其实呀，我觉得，我们小侯爷才是那个有福气的人。”

厨娘收拾妥当后，看她一脸倦容，将门给她带上：“姑娘好生歇着。”

望着门轻轻一撞，不知怎的，江君凝觉得比起上一世，这一世才更觉得像个梦。

更怕，这真的是个梦，而这个梦，说醒就醒了。

收拾妥当之后，已近丑时，她太困了，周遭太静的了，静的她太疲惫了也睡不着。

突然窗子咯吱一声，她倏地睁开眼，男子身形渡上了一层潋滟的光，侧颜轮廓越发的分明起来。

江君凝望着正在关窗的男子，不由道：“小侯爷....”

“别说话，睡觉。”

江君凝僵了一瞬，随即温和一笑：“你是担心我着凉吗？”

谢煜并没有耐心回她这个问题，江君凝看着他的侧脸，目光中盛满柔情和关怀。

谢煜蹙眉：“你别这么看着我。”

江君凝抿唇看着他，半晌后，她瞪了他一眼，一头别了过来，有些生气：“你那么凶，我才没有看你。”

谢煜没好气道：“外间有小塌，我去小塌睡。”

怎么没有看？

他明明看到了，她知不知道那个眼神有多危险？

谢煜关好窗子后往外间走去，江君凝没有出息的将身子转了回来，无辜的看着他：“小侯爷，我是不是话说重了？”

换做从前，她才不会哄他，但现在他还是她救命恩人，外加她的大佛呢，未来还得紧紧抱住他的佛腿呢。

谢煜驻足，拢了拢袖口：“垂涎我的美色，想留住我？”

接连的变动绕的她安全感全无，江君凝本来也不想说软话，但是要是明日谢煜审讯不出来，她要在这继续呆着，她真的不想猝死在这。

“谢小侯爷玉树临风，我心甚是仰慕，这几日操劳过多，我更是焦灼，唯恐不能替小侯爷分忧解难。”江君凝用最后一口气将所有奉承的话一次性说完。

第一次夸这么长的话，不知道夸的对不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却见谢煜前脚迈出去的腿，又放了回来。

江君凝见他要回来，忙岔开了话题：“小侯爷，我不是这意思。”

她只是想出谋划策，并不是想让他留下来，离开几日私宅，她放心不下宋氏，怕江家人给她找麻烦。

而谢煜并没有再理会拿意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眸光微闪，步履往这方缓步而来。

江君凝捏着衾被：“我...我真不是那意思！”

谢煜吹熄了屋内的烛火，江君凝看着他靠过来，更是有点捉急：“小侯爷，不必急于这一时...”

“放心，就是光线太亮有些不喜欢罢了。”谢煜没好意思承认，再看她的模样会控制不住，但他心里知道，两人没有答案之前，这些事都得止住。

姑娘家的清白与他不同。

江君凝抬眸看着他坐在自己塌边，柔和的月光透过花白的窗户纸，这才轻声道：“若是小侯爷能信我，明日，我帮小侯爷与曼琴聊吧，我总觉得，这个曼琴不是个轻易能吐出话的。”

确实也是这样，昨夜他审问了半天，其余的几人还松了松口，但是这个曼琴，知道的最多，但一个有用的字都不愿意吐。

谢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有什么好主意？”

“那个曼琴看似柔弱，实则内力深厚，她要不想受这个罪，大概早自缢了。”江君凝想起曼琴的一句话：“是人，就会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会被攻破。”

所谓，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了。

***

而曼琴，也受了两日锦衣卫非人的琢磨了，她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他们不让她睡，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又被脖间勒紧了绳子。

她望着地上的残羹，眼睛再一次耷拉了下去，今日她连一碗清粥都没有。

有些后悔昨夜将它打碎了。

锦衣卫扫了她一眼，勒到她脖间的绳子又是一用力，曼琴阿的一声清醒了过来。

“我劝你还是招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不难受？”

说话的锦衣卫也佩服她，几个锦衣卫白天昼夜看着她，一是怕她寻短见，二是怕她睡着了，可这娘们两日没睡了，居然还能扛着，没有一点寻死的意思。

曼琴抬了抬眼，虚弱一笑：“民女没有什么可招的，高云祁看上那姑娘，拖民女帮一个忙罢了，若是知道是小侯爷的相好，民女....民女不会做出这种事。”

还死鸭子嘴硬呢，锦衣卫又放松了些绳子，曼琴又一次松懈了下来，眼睛开始发沉。

周围一切开始模糊，她不是没有晕过，但是晕过去，就会有一盆水浇上来，要是她不行，脖子上的绳子就会用力。

不能死，她决不能死。

必须保持清醒，就在她又抬起眼帘的时候，一个窄袖青衫的少女推开了门。

外头好似下起了雨，来人将伞支在了门口，动作温柔的好似外面刚刚被风吹斜的雨，她接过旁边人递上来的食盘，迈了进来。

今日并非她与曼琴相见，江君凝也想不出为何她看自己却是一种好久未见的样子。

她俯下身，托起一碗清粥，动作轻柔：“喝些粥吧。”

曼琴下意识想长嘴，但是她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凛冽的刀不好使了，开始换温柔刀了是吗？”

江君凝将勺子凑到了她唇边，时间微微凝固，她并不张嘴。

“不想你妹妹吗？”

曼琴慢慢仰起了头：“想有什么用，你们会放我走吗？”

“不会。”江君凝并不想骗她：“你助纣为虐，但殃及不了池鱼，若是肯说实话，我会为你向小侯爷求情的。”

曼琴看着身边的锦衣卫，面色复杂笑了笑：“你又在说胡话了，我何时助纣为虐了？”

江君凝朝旁边的两个锦衣卫道：“你们先出去吧，她这样，应当也伤不到我。”

锦衣卫应下：“我二人就在门口，姑娘有事就喊我。”

待二人出去后，江君凝又将粥凑到了她嘴边：“既然舍不得死，就将粥喝下去，才能活下去。”

她面容纯良，但心思细腻，长得和她妹妹形容一样，但又像的不完全。

她那妹妹，没有她这么好的命，也没有她这种细腻的心思。

那妹妹，只有一个还未中状元的情郎，她想着，一定要活到她们成婚的那天。

曼琴张开了嘴，和昨夜的粗粥不同，这碗粥炖成了糜，米香瞬间冲进了喉咙。

江君凝喂她喝了半碗，才将粥碗放下：“你妹妹在他们手上吗？”

曼琴恢复了些力气，面色却依然凝重：“姑娘，别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江君凝眼神略过她的脸：“姐姐，若是你不说，等谢小侯爷回京了，你猜那些人会放过你妹妹吗？”

“还是你觉得，他们会看一个，死人的面子？”江君凝语气平静：“从你失败开始，就注定了这一切的结局了。”

“不可能，不可能....”曼琴摇着头：“他们说，只要我不败露，他们就会每月给我妹妹送不断的送过去解药，他们不会骗我的....”

曼琴？每月解药？

她反复琢磨了几下这个名字，无比震惊道：“你妹妹可是吴曼霜？”

曼琴吃惊的抬起头。

是的，江君凝骤然想起了太子身边的一个人，吴曼霜，上一世太子刘焕登基后，便是受了她的蛊惑，沉迷于炼丹修仙之术。

在刘焕还是太子的时候，江君凝听林佑无意间与林母提过，那吴曼霜虽然不是太子妃，但深得太子信任，还擅长研制毒药。

江君凝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种每月需要按时服用解药的毒，就是吴曼霜研制的，上一世，她也靠着这种毒，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其中太子的不少关系，也是这人拉拢的，这人心狠手辣，太子妒忌贤才，为了博得太子的信任，还亲手杀了她青梅竹马的男子。

这么一来，想必，这曼琴，也是吴曼霜棋盘中的一步棋，但曼琴太相信她这个妹妹了。

“若真是吴曼霜，那姐姐大可不必如此忧心了。”江君凝嗤笑一声：“她并未中毒。”

“为何？”

江君凝不由感慨笑了笑：“你妹妹比你过的好多了，你为了帮她，侍奉了那么多男子，而她，踩着你的清白，与太子苟合。”

她妹妹那么单纯，那么好的人，曼琴觉得她是在说笑话：“不可能，我妹妹喜欢的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大郎，她二人倾心相付，等大郎考上了状元，她们马上就能成婚了....我做的一切都为了这天.....”

“那人再也考不了状元了.....”江君凝看着她，突然感觉到她的无奈，但她还是狠心告诉了她真相：“可那人已经死了，是吴曼霜杀得...”

曼琴死死盯着江君凝，眼中蓄着泪，通红的眼眶随时要滴出血来：“你为了探究你所谓的真相，如此抹黑我妹妹，我如何能信你？”

江君凝看着终于失去理智的曼琴，心中涌上了一股酸楚之意，她当然知道这种被人欺骗，被人利用，真相大白的时候，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但提前看破真相，心灰意冷。

永远比活在谎言之中，被人利用而不知，被人诛魂夺命而不觉。

她觉得，这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