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出了两声江君凝就被侧躺在边上的女子瞬间捂住了嘴。
外头人听了这个字,不禁朝里看了看,车内的座颇像一张床,那女子脖间系着一个丝带,她正将发簪一拽,一席乌浓的发散落在光滑莹白的背部,她侧面是一袭黑衣的男子,两人的身子正纠缠在一起。
又是销魂夺命的一声。
那人尴尬的说了声:“对不住。”
里面并未回声,马夫也是见过场面的,赶紧道:“余下的是小阁老最喜欢的一个,这才失了分寸。”
说的也是,前几个马车出城,都是好几个女子一车,这个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那人哪敢再看,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马车中,这小阁老玩的还真是他们寻常人玩不了的。
赶紧侧身让对方出城。
马车出了城后又行驶了半个时辰,江君凝才恢复了些气力,她看着自己身旁勾着唇角望着自己的女子,别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女子并未生气,微微垂眸趁着她别过脸的空隙,视线下移,望着那白瓷色修长的脖颈,僵了片刻,才收回了目光。
“如今是半个高家的天下,你大可不必如此反抗,若是他高云祁有心,你是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的,太倔了就和我一样了。”
“那又如何?还没反抗,就认命了?”
江君凝别过的眼开始模糊起来,想起谢煜的话,又生生的吞了回去,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她只能好好想想如何脱险,上一世,太子被废后,听说,高云祁的私宅就空了,那她们去哪了呢?
她想起了她最后的结局,刺伤高云祁之前,他们是说将她带到安州的一个庄子上,也就是说,这一个路并不近。
女子轻笑一声:“你就不怕你太难训,影响江家的前程??”
那还真不怕,关她什么事?江君凝一脸沉默。
女子伸出手,将江君凝的头轻轻挑了过来:“今日不是你,也会是你父亲亦或者是母亲,除非你没有弱点,否则,就会被攻破。”
江君凝突然就觉得很绝望,她任凭女子将她的头转了过去,虽然已极力控制了,但泪眼还是再一次模糊了起来。
女子低声道:“我是一商户之女,母亲走的早,只留下我与妹妹并不受宠的两人,再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父亲知道高云祁在暗中找寻美人,便将我拱手奉上。”
江君凝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她眸中泪花荡漾,跌落下来的时候,宛若碎落的珍珠,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由问:“你没反抗吗?”
“反抗?”女子虽极力的稳住心神,但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这两年我过的惨无人寰的日子,曾经也反抗过,也寻过死,但我妹妹十五岁,我十七岁,若我不听话,就将我妹妹也送过来。”
那女子的手腕上,也有两条蜈蚣般狰狞的长痕:“这就是我寻死不得的证据,但庄子上的姑姑说,要是我再寻死,不乖乖听话,就去寻我父亲,将我妹妹也送过来....”
“这是我誓死不从,高云祁掐的,你怎知我没有反抗?”女子脖间的轻纱被她扯下,露出了一个青紫色的污痕:“若是你明白,寻死都不得,是怎样一番心境,那你就不会做那些无力的反抗了。”
江君凝目光暗淡了下来,那种无力感,再一次从头包裹到脚,整个人无法动弹。
女子看着她的摸样非常满意,将她脸上的碎发帮她拂至耳后,温和问:“是不是觉得乖乖的要好些?”
“那你现在呢?”江君凝回过神后不假思索问。
“现在?既然逃不了就让自己有价值一点。”女子笑了下,柔声补了一句:“我已经杀了庄上那个姑姑,并顶替了她。”
眼前的女子生的极美,一双凤眸顾盼生辉,皮肤好到有光泽流动,就连脖间那个污痕看起来都像是精巧而绽的黑牡丹。
但是这一番劝诫好似是脱口而出的,没有一点不假思索之意。
“也就骗骗小姑娘吧。”江君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点别的画面:“用这个故事骗了多少姑娘了?”
语罢,女子突然大笑起来,江君凝别过脸,没再理她,双方都没有在说话,至于这个庄子,江君凝总觉得并没有她表面想的这般简单。
昭阳公主都知道了这个庄子的存在,仁宗又岂会不知?既是知道又怎么能容忍他风流成性?但是这些人为何要在城里转移?
此刻一头雾水猛地浇了上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江君凝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了。
女子再一次给她喂了一个药丸,马车内,洒了半壶酒,酒味扑鼻而来,车停后,有人恭敬的迎了上来。
“曼琴姑娘来了?”
“剩的三位姑娘可都安置好了?”曼琴撩开一角,将外衫披在肩上,看了眼外面的男子:“若是安置的姑娘不满意,可有你好看的,我现在忙,没时间打理你,等闲空了,在叙旧。”
“小的怎会让姑娘们不满意?曼琴姑娘放心就是。”
曼琴满意点头:“那就明日一早动身回安州吧。”
江君凝伏在曼琴肩上,被她扶着步入客栈中,黑色的衣物将她包裹的严实,眼睛虚抬间,这个客栈就落入了眼中。
要真是去安州,这一路就那几家客栈,这个客栈虽然看不完全,但江君凝还是记住了大概的摆设。
“这小哥怎么了?”小二看着曼琴怀间架着的男子要帮忙扶一下,被曼娘用手打开了。
“喝多了,车中也忘不了那些事。”曼娘脸一红:“谁知没两下就昏过去了。”
小二听着也脸一红,见她这个护着不由多又多说了几句,曼娘让马夫给他递了些银钱。
这人看着弱不禁风,实则力气厚重,架着她并不费力。
入客栈后,江君凝被曼琴架着上了楼梯,恰好碰到有锦衣卫的人入住,上一世,她在北镇抚司受过刑,对他们的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眸光虚弱一抬,发现虽然穿着简单,应当是已经换了便服,但这摸样,她上一世绝对见过。
就是不知,这小二和曼琴知道多少,江君凝心怦怦直跳,谢煜不会也在这吧?
这一路又颠簸的厉害,江君凝浑身发虚,她被曼琴推着进了一件净室内布满了濛濛的雨雾,浴铺满了玫瑰花瓣,她将备好的热水倒入浴桶,用手试水,水波荡漾间,玫瑰花瓣随之起舞。
试过水,曼琴将她裹在身上的衣物一下子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天青色摇摇欲坠的报腹。
水汽弥漫,室内越发模糊起来,江君凝瞧瞧抬眼看眼前的女子,一副孱弱无力的模样。
曼琴我见犹怜的将她放进了浴桶中,一勺一勺的水,那一身风尘仆仆,都落入了水中,晶莹透亮的皮肤,宛若青莲绽开,将最后的淤泥一褪而尽。
安排妥当之后,曼琴给她换了一身提前备好的男装,江君凝本以为要好好休整一晚上,曼琴不知得到了什么信,当即吩咐下去,今晚就要动身了。
看来这个事,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江君凝被拖着下了楼,另外房间还有三个女眷,也匆忙从屋内拿着行李往外跑。
她刚被半推着上了马车,身后就涌来了不少锦衣卫的人,拦住了去路。
“锦衣卫办案,要走者需要查验身份文书。”
江君凝说不出一句话,她拼尽全力想掐住自己的手,让自己恢复一点理智,但都是无用之功,现在就连一个大声的惹人注目的字都吐不出来。
也不知怎的,这些女子都格外乖从,都纷纷递上自己的身份文书,不敢多言,锦衣卫查验后,并未觉不妥,终于轮到她这个马车了。
江君凝将目光尽量不收回,希望能碰到沈觅也好,谢煜也好,即便是夏临也能认出她吧。
只要细细盘问,也还是会有些希望的。
来盘问的锦衣卫要过文书,只草草对了一眼,就要从她身边这离开了。
江君凝睁着一双泪涔涔的杏眸,一脸是我是女的,与身份不符的模样,望向正在审查的锦衣卫。
拿着灯笼照了照,锦衣卫略略迟疑了一下,曼琴见他盯着江君凝不动,怕他们发现端倪,索性拿腿勾住了江君凝的腰:“锦衣卫哥哥,这档子事,也得管吗?”
这一下子搞得几个锦衣卫有些慌了,他们哪敢继续盘问,与边上人对视一眼,深呼一口气,就走开了。
曼琴勉强定住心神,她看着面前的女子觉得这一路上都是与她说的废话一般,在这节骨眼上给她惹这档子事,她气急败坏道:“你与锦衣卫传递什么?他们会帮你?要我看,你想痴人说梦,也得有那个本事,我承认我喜欢你,但你再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果然,一条狼装成羊的摸样,骨子里始终是一条狼。
这都不关她的事,但她此时的心境,就如同圆月高悬下的客栈后院,浸着一层冷白的霜。
冷极了。
就在马车刚要哒哒刚要驶出客栈后院的时候,车内一阵动荡再次停了来。
“何事?”曼琴一脸不满的掀开了轿子。
车外夜风卷起碎了一地的尘,来人眯起了暗夜中深邃的星河。
与此同时,一把与它主子一般寒气逼人的剑,抵在了曼琴的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