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灯火通明,三皇子的事暗中落在了他头上,这一查,果然牵扯到了太子。
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所有的事赶在了一起,谢煜眼中闪过几丝纠结,继续翻阅手上的文书。
夏临在旁边又燃了几盏烛台,让他看着光线亮了些:“夫人说她让人打探了一番,昨日江二姑娘就被江家的人接回去了,听府上丫鬟说,被关入祠堂了,听那意思,是要问过高家人的意见。”
“小侯爷,夫人说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这事她只能找个由头试试,让小侯爷没有把握万万不能冲动呀。”
谢煜抬了抬眼皮:“让母亲备着聘礼便是,其余的,我自会解决。”
聘礼?
夏临呆了一瞬,这句话他家主子是如何冷静的说出这么热情的话的?
虽然不知道男主子要用什么法子,但是,他觉得此时的男主子魅力简直要爆出来了。
很快了,等不了多久他就能有个女主子,没准马上还能有个小主子。
等待的时间,好似格外的漫长,夏临一脸崇拜,又多点了几盏灯。
正在翻阅文书的沈觅抬了抬眼,落到他身上的视线越发的强烈,旋即又很快的低下了头。
一时间,周遭寂静无言,只有夜风穿过虚掩的门罅,掀开桌上纸卷如展翅欲飞的蝶。
房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门口的暗卫倒挂着推开了窗。
窗外就映着一个倒立的人,暗卫挤了挤眼:“他非要过来亲自呈给小侯爷,但是祁公子不会翻墙。”
这是有事找他。
谢煜掐掐眉心,尽量委婉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暗卫带着祁有铭,从他手中接过一卷宗卷递上前来:“陈芝麻烂谷子的案子,小侯爷要这个做什么?”
谢煜抬了抬眼皮,暗卫赶紧拽了拽祁有铭的胳膊,祁有铭明白了暗卫的意思,知晓自己问的多了,只是道:“书令史说虽然案子陈旧,但也恐怕人发觉,让小侯爷尽快归还。”
谢煜开口道:“知道了。”
祁有铭:“???”
这就完了?
他面露为难之色:“我可是动用了我的关系啊,这事若真捅出去,可是我首当其冲。”
谢煜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案卷,开始翻阅,听到这话却是头也没抬:“祁公子怕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祁有铭讪然一笑:“虽然吧,这事有些棘手,风险也大.....”
“能不能直言。”谢煜不满的打断他。
祁有铭抿了抿唇,自顾自道:“我那爹他就一根筋就喜欢练兵,当个区区教头....我哥也一心铺在悦来客栈,我们祁家,如今就我一个人乱折腾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谢煜耳朵好似闭塞了番,没了方才的纠结之色,而是自顾的继续翻阅手上的案卷。
这下子,祁有铭不吱声了,他又看到了另一个案前的沈觅,一瘪嘴,也噤了声。
可也只片刻,谢煜翻完了案卷,只道了声果然。
谢煜伸手将案卷递给了暗卫,祁有铭接过案卷的时候瞪大了眼睛:“这就看完了?”
“姨母薨逝之后,舅舅半年才走出来,如今有自己喜欢的事,自是乐在其中。”谢煜想了想:“虽然不怪皇上,但先皇后依然是他的心结,这才一直不愿意去一味索取,当然也包括你,虽然口头这般说,也绝不会和皇上张那个嘴,这是祁家的风骨,不会因为姨母的事,去索取什么。”
“你说的也有道理。”祁有铭抿唇皱着眉道:“ 那群新兵蛋子,终日想一门心思想入锦衣卫,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你这有没有什么条件之类的,我让他们看看,好让他们死心。”
沈觅从案上拿了册子递给祁有铭,祁有铭侧身接过册子,一脸诧异:“家世三代清良便罢了,还要选拔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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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的蜡烛已经熄灭了,春日的日光穿透白花花的窗纸,洒在她脸上,微薄又无力。
江君凝饿的昏昏沉沉的,她蜷缩着身子在祠堂两个蒲团一堆,就在上面睡了。
这一夜睡的浑身不舒服,还做了好多支离破碎的梦,她好像看到了谢煜身穿一身红色衣服,一脚踹开了祠堂的门,将她抱了出去。
然后吃了好多东西。
她还未醒过来,看到谢煜用筷子给她夹了一个烧的红彤彤的肥肠,她刚张嘴,就被人摇醒了:“这是饿坏了?”
江君凝醒过来,看到了三房沈玉,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睁开眼,这才放心了些,她让丫头香竹将手上的托盘放在她跟前:“你还是吃些吧,这会老爷已经去请姐姐了。”
江君凝一下子回过神来,猛地坐了起来:“他们请母亲做什么?”
“人已经去了,还能做什么?”三房无奈抱着她的肩膀,有些心疼道:“丫头,这女子和家族背道而驰,受伤的还是自己,还是莫要忤逆了,高家应当要来人了。”
江君凝着急的抓住她环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三姨娘能不能放我出去?母亲病症刚好些,是断不能操心的,他们怎么能这般?”
“怕是来不及了,他们一早就去了,算着时候,应当要到了。”三房一脸为难:“你先吃些东西,一会才有力气去争取。”
江君凝一脸怔然,也自然是明白三姨娘应当是为她求情了才换取了这一粥一饭,也猜到了他们去接宋氏的原由。
江家人是怕她做出过于激烈的事,要母亲要挟她。
江君凝明白了前因后果,死死咬着嘴唇,好久没有出声,她这次没有哭,而是伸手将地上的粥端起来,一勺一勺送入口中:“三姨娘为什么帮我?”
“也没有为什么,只是你我都是天涯沦落的可怜人罢了,当年,我怀孕被关在祠堂一日一夜的时候,也盼着有这样一碗清粥果腹。”三房想了想:“看你,也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帮你,也算是帮当初的自己了。”
上一世,她并未与三房有什么纠葛,实在是这个人太过单调,几乎躲在房内都不在怎么出来,一直到她拿了休书回江家的时候,三房也依然躲在房中。
人逢落魄之时,不针锋相对,恶言相向也不失为一种善良。
三姨娘确实是府上为数不多没有欺辱过她的人。
事已经发生,她也无力挽回,只怔怔看了她半晌,摸索着腰间的匕首:“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三房走后,她一直没缓过神,她想给自己找一个脱身之计,她不能急,更不能乱了分寸。
江君凝对自己说,她一定能想到办法,也许她爹能软了心肠,放过她,这种验身之事,对一个女子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耻辱。
她的希望,再一次随着嬷嬷进入祠堂落空,哪个嬷嬷还带着几个丫鬟并不面生,这几人并不眼生,她被她们架着来到府上一个狭小的室内,里面只有一张桌子。
这事不是人尽皆知,只有两家人知晓,若是清白的身子,那万事大吉了,所以找的嬷嬷也是府上的人,还有几个丫鬟亲信,给了不银钱。
嬷嬷好奇为何平白无故的要验身子,但是收了银子也并不敢多问,但是这二姑娘力气颇大,她们想按着强验,但不知她从哪掏出了匕首,还划伤了一个丫鬟。
这钱拿的可真是不易,早知道就不承认自己会了,对方又是即将要嫁入高家的人,又怕伤了自己,又怕弄伤了主子。
这才想着要不要知会一下江老夫人,求她个话。
而江老夫人那边也商议完了,高夫人笑道:“既是有意促成婚事,那我这厢回去商议一下,到时候请媒人将聘书送过来。”
这一下子,搞得江关也踌躇起来,高云祁见他如坐针毡,待高夫人出门后,故意停了停:“江侍郎放心,高某不在意此事,既无旁人知晓,自然影响不了江家的名声,也不会连累高家的名声。”
江关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小阁老放心,这事自会暗中知会,给小阁老一个交代。”
高云祁闻言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宋氏已经被两个嬷嬷带着来到了丁福堂,孙嬷嬷侯在门口,虽然有维护主子的意思,但毕竟这事也不好管,幸好方才出来的时候,甘棠脱身了。
江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面色好了不少,还圆润了不少:“你身子倒是大好了,看起来比刚进京的时候好多了,果然还是京城的风水养人,早知道就不让你受那颠簸之苦了。”
宋氏低垂着眸子,并不纠结这个话题,左顾右看,不小心看到了江关,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顿时觉得有些古怪之感。
宋氏问:“不说君君也在?”
江关看了她一眼,没好气:“你教的好女儿,可真是给我争脸啊,你可知道你那好女儿做了什么好事?”
本来前有后果就有些迷迷糊糊的,加上宋氏还有些嘴笨,这一下子更是不清不楚了,她回京这些时日,几乎都是在私宅中养病,更是知之甚少。
可唯一现在觉得是亏欠女儿,这些时日,都是女儿在忙前忙后,她鼻头一酸,就哭了出来。
江关看到她落泪,喉咙一滚,没说话,坐在椅上的江老夫人看她着哭哭啼啼的摸样,甚是不满:“你呀,就是心思太浅,侍奉夫君公婆的职责不尽,这连个自己女儿都看不住,教不好,竟敢和家族叫板,不知道这个娘如何当的。”
江老夫人将茶碗重重一放:“我看你也好了不好啊,这几日就留在房内,给二丫头绣绣嫁妆吧,能摊上高家这么好的人家,不知是你们母女二人几辈子修的福气。”
宋氏哑口无言,本就胆怯,这话一出她更是没了主意,只能任几个嬷子将她带了下去,亦不敢挣扎。
江老夫人看着宋氏一脸不屑,有些不耐烦道:“当时,我就不同意你娶这个商贾之女,你就不听,现在看吧,咱家哪个女儿像她这般将清白视为无物,那就该乱棍打死。”
正说着,院内闯入行色匆匆的小厮,来人一脸慌张:“谢....小侯爷来了,还带了不少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