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掐断了我的时间~”
“你放空了我的无解~”
我冲进了人群里面,我往前挤,我想看清那弹吉他的人,我害怕我跑得慢了又会发现那是场梦。
她的声音我以为我都快忘了,但听的第一句我就知道是她。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破操场能挤得下这么多人,声音近在咫尺但我挤得筋疲力尽才看清了她的脸。看清了之后我就停下了脚步,她注视着我这一路,一字不落坚定地唱完了整首歌词。
她穿着冰蓝色长裙,美得像明星。
我们隔着三分之一操场对视,穿过汗涔涔的人群,越过最前排席地而坐的男生女生,越过音响、麦克风架,透着温热的风,对视。
她学会了弹吉他。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直到模糊着的余光里看到了那抹蓝色,我们脚尖相抵,我落入一个香香软软的拥抱里。香得既熟悉又陌生。
就算是那一刻,我还是觉得是梦。
她问我,许诺,我还是你的祝星吗?
我喉咙疼得答不出来。
我的高三,郑宛回来了。
她考上了中央民大舞蹈系,在她高二的时候。舞蹈生是所有专业中最吃苦的,她仅仅用了两年。她延迟了一年入学,转到了市一高,完成高中学籍。
她是我晴天霹雳一般的惊喜,我无法想象她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可我做不到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接受不了任何人,就算是她。我没资格气她没资格怪她,我需要时间。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知道她真的回来了之后,有整整一周我都不知道太阳怎么升的怎么落,不知道上课铃什么时候打的,而我自己又是怎么上的课怎么回的宿舍。
在一个烟瘾犯了的傍晚,我才清清醒醒意识到她是真的回来了。
我不敢再逃课,不敢再上课睡觉,我戒了烟,重新刷起了题。上天是公平的,我浪费过的一分一秒,通通要我自己补回来。中央民大,我不拼命怕是这辈子也够不着。
她被分到了文科实验班,虽说不用参加高考,但她跟着辛苦地每天五点起床,早晚自习一节不落。我没什么好说的,老老实实起早贪黑上课。
刚开始,郑宛每天中午过来等我一起吃饭,她刚来市一高,没什么认识的人我知道,我更知道独来独往吃空桌饭是什么滋味,我心疼,但想到当时留言板和全校公告牌上贴满的我们的接吻照,我犹豫了。
我不能告诉她我怕刚刚平息的风言风语又传起来,我不愿意看到接下来高三这一整年郑宛被她们班的人孤立、非议。任何跟我有牵扯的都没有好下场。我不敢。所以我拒绝了一起吃饭。
看到她妥协转身的背影,我难过得胃疼。
那天晚上她也没来等我放学,实际上一连好几天都没来找过我。
本来以为这是我希望的,可是我会一遍遍往窗外看、我会在做实验的间隙深呼吸、我会在餐厅的人山人海里铺开视线,我根本控制不住想她。
以前还好,可她如今就在这个学校里,这叫我再怎么能控制住思念?我这两年也怀疑过自己不喜欢她了,把她给放下了,但是再见到她我就知道,放个狗屁。
郑宛慢慢地也感觉了出来市一高有点不大对劲,也不能这样说,市一高蛮好的,但是同学们有时候怪怪的,似乎、好像、大概……是认识她,有好几次她走在路上被不认识的同学问她是不是照片上的那个人。郑宛满头问号,后来问了江烁。说来她也怪不可置信的,明知是情敌,但江烁真的帮了她好多。而且她不知道除了问江烁,她还能问谁,总不能去问我。
而江烁……说来也怪我没有想到,我该早点跟他打个招呼叫他不要告诉郑宛那些事。他没瞒着,全说了。就连我怎么英雄救美又怎么被贴照片的都说了个干净。我合理怀疑他故意的。
“她为什么不澄清?就那样被人摆了一道?”
郑宛气得红了眼。先不说侵犯了肖像权,不承认不就行了,多的是办法收拾那个乱贴人照片的女生。
江烁看着郑宛不搭腔,满眼都是无语。
是的,她和江烁俩人心知肚明我不可能不承认,要我指着我和她的照片否认我们的感情吗?我做不到。
郑宛气得要去找那个女生算账,江烁告诉她不用了,那女生已经转校走了。这就又牵扯到了言,言干的。她舅舅是校董。是的没错,言大人还是太低调了。
这件事连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还以为那女生畏罪“潜逃”自愿转的校。前有我英雄救美救的言,后又有言为了给我出气把人踹出市一高,郑宛决定去见那个言一面。
当然,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学校附近的饮品店。郑宛先做了自我介绍,言没说话看了郑宛好久,第一句话说的“你果然跟她说的一样好看。”,郑宛被突如其来的来自潜在情敌的赞美整得莫名其妙,连一开始剑拔弩张的敌意都被冲淡了三分。
她跟言道谢,谢她帮了我很多。但她发现了言似乎有些话少。
“诺周还喜欢你。”
郑宛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我知道。”
“你看着她别再出去喝酒了,不安全。”
“她经常出去喝酒?”这下郑宛的眉头皱了回来。
“通宵上网、夜不归宿、抽烟喝酒,”言面无表情列出我的罪证,像坐在法庭之上等着敲锤的法官,“还有……”她故意停顿一下,看着对面越来越黑的脸继续说,“她有很严重的胃病。你问江烁吧。”
信息量有点大,郑宛眉头紧得成了一个沟壑,再也不能舒展。远在教学楼里的我自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情敌见面会最后成了判我的一审判决。
言喝了一口奶茶,等着郑宛消化。
“你喜欢许诺?”
“是。”又喝了一口,“她很好。”她把剩下的半杯放进了垃圾桶,“她不喜欢我。你既然回来了,”她看着郑宛,“好好对她。”说完起身出门。
我不知道言离开之后,郑宛一个人在那家店里坐了多久。
托言的福,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我都吃到了来自郑宛亲手熬的粥。起先我还以为是她在餐厅给我捎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时熬的。
我当然吃,她熬的粥很香。虽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给我送早饭,但私心里也是忍不住地开心的。
而且晚上也继续过来等我放学,陪我回宿舍。
她不住校,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走读,我问过地址,也放心了很多,她那个小区治安很好,门禁也严,离学校走路二十分钟,算是市一高的学区房。不过走读还是比不过住校来得方便,平时还好,要是遇上了坏天气那就很麻烦。
比如下雨、打雷、大风、还有,下雪天。
也不知道那一年咋回事,我们那的雪下得那么早,还没到十二月,就下了第一场雪。下得挺大,可以堆雪人的程度。
那天晚上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我就把她送到了家,结果她又不放心我回学校,两个人在雪地僵持,最后任雪下湿了我们两个的头发,我看着她落白的眉毛、鼻尖,衬着她倔强的小脸,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