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来得很快。
市一高开学，我去报了个到，但是没参加新生军训，爸妈也没逼我，我们办完入学就签字请假，把我带回了家。正合我意。
回去的路上，爸妈聊着我的班主任还有学校环境条件什么的，我没什么兴趣搭话，眼神落到了车窗外的风景。看着校园、街道、高楼、L塔，回忆开始攻击我，我把脸转回来，索性也把眼睛闭了起来。心里发堵，一路无话。
军训结束正式开学，是江烁带我返的校，爸妈没有再陪我来。
经过军训的洗礼，江烁皮肤明显黑了一号，但我看来反而更顺眼一点，以前太白了，比大多女生都要白，看着总是扎眼。
他领我去女生宿舍楼，他没想到学校的路我比他还熟，惊讶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我提了句竞赛来过他才想起来，看了眼我的脸色，然后一路上他也没再跟我提过这事。
除了竞赛，其实后来我也来过市一高，我还和…她一起走过市一高的操场、林荫道、人工湖、图书馆，在隐蔽的玉兰树下接吻，在空无一人的升旗台上并肩坐着看学长学姐们上自习。
这个校园，我熟得很。
到了宿舍楼下，男生勿进四个大字很显眼。我本来也没打算让江烁帮我搬行李，但他却很固执地一定要帮忙，还拿我爸妈的话压我，说什么是受了二老吩咐，他甚至还说通了宿管阿姨同意他进来。
看着这一通操作下来，我目瞪口呆。
市一高也是四人寝，舍友是同班同学，我那一宿舍都是保送生，她们很热心，我稍稍松了口气。听说胡一一她们在育才的舍友不尽人意，跟我抱怨说什么合不来勾心斗角的，还吓唬我市一高尖子生多，学习好的人性格大多不好相处，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看着新舍友们的笑脸，觉得多少有些瞎担心了。
我分在实验班，班上一半是保送一半是入学成绩拔尖，整个班的气氛完全不一样，说实话我适应不了。
班里的竞争压力之大是从前完全没有过的，而且开学了很久，我除了跟舍友能聊几句，跟班上其他同学几乎零交流。任课老师也很厉害，讲究一个效率，节奏很快。我引以为傲的物理第一次让我受了挫，我不敢想有一天我会拿着题请教同班同学。
我并没有也从来不把自己归到聪明的那类，但好歹笨不到哪里去吧，实验班厉害的同学太多，我的一声笨不冤枉。我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我把这些感觉讲给妈妈，她却像早料到一样淡定地开解我，我抱着手机跟她聊了好久，我那种窒息般的迷茫焦虑才慢慢好了一点。
说来也怪我，那通电话之后，江烁来找我的次数明显增加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的吩咐。我并不反感他来找我，相反，在市一高有个老同学能说说话挺亲切的。
江烁一来二去不免就有闲话传了开，我早就习惯了闲言碎语，有人问我就否认，问的次数多了我懒得再管，反正也没有谁真的在意，无非都是看热闹和无聊罢了。谁认识谁呢？
江烁生日那天，他喝了点酒，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又告白了一次，我依旧拒绝，心里是有些气的，碍着人多没有说什么。后来江烁酒醒了跟我道歉，承诺不再着急，不会再借着酒劲逼我，会继续等。我没有答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上爱而不得的人占多数，两个人能相爱是顶难得的事。看看我自己，我跟他也没什么不一样，我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一样都是可怜的人。甚至我还羡慕他，羡慕他我们还是朋友，当朋友比当别的好得多。
因为压力大，吃不好睡不好，我的胃病又大大小小犯了几次，在某些势力的威压之下，我被迫接受了江烁的监督。
他的照顾也确实对我的胃病很管用，这哥们儿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让人佩服。我积极配合治疗，在爸妈看来，欣慰的同时觉得我和江烁和谐多了。
学校老师那边找江烁谈过话，但不知道他跟老师说了些啥，竟然把他老师都“收编”了（不是……），不仅不拦着他往我这跑，还会帮着给方便。我觉得江烁嘴皮着实厉害，神奇得很。
要知道市一高的纪律差得非常严，特别是早恋情况，江烁这无异于踩着警戒线蹦迪，虽说不是很高调，但耐不住放在一群乖乖的好学生里面，出头得很。他老师视而不见让这出头更出头了些，闲话传得六里八里，煞有其事，一时间几乎整个年级都以为我和江烁在早恋。
不过也不排除她们就稀罕看好学生的八卦，实验班学生带头挑战校纪，这瓜够吃个三年。
我胃好了一点就没让江烁再来找过我，倒也不是我怕那些闲话要避嫌什么的，我是不想这么拉扯下去，我对他没意思，这样下去对他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而且，我已经受不了风言风语，受不了一点。
高中的我，脾气不行，但不是叛逆，是心理问题。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如此、我如此，我偏不。
时间过得很快，实验班恐怕也就这一点好处，班里所有同学都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埋头内卷，自己的学习都忙不过来，别的事谁有空操心？
忙着学习了时间自然也快，我不由自主地卷入这样的氛围，清静下来，成绩也慢慢稳定，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学习方面好了一点，但还是没交到什么聊得来的朋友。
我也没有很在意，主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取向后，我对女同学也会像对男同学一样，保持距离，而且班里的男生应该也是顾忌到江烁，那是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甚至别的班我还有些能聊几句的男生，我本班是一个没有。
所以呢，我在市一高无聊得就剩学习了。
高二分科，我理所当然选了理，政史地磨得我头大，背得想吐，另外我也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实验班的节奏，不想轻易挪窝，于是顺利考入了理科实验班。
江烁进了文科实验班，我毫不意外，本来就是个大才子，文笔绝绝。不过文科竞争还挺激烈，只有一个实验班，不像理科有四个，他那个班含金量很高。
分完科我总觉得轻松不少，有些闲，其实也不闲，学习压力只增不减，我只是心态闲了下来，有点要命。班里以前的同学几乎走了一大半，到处是新面孔。庆幸的是我的班主任没换，这个老头子我挺喜欢的，课也好，人也好，很照顾我，特别是我胃病严重的那段时间，班任很照顾我。
高一宿舍的舍友没一个留下来的，全分到了别的宿舍去，换了三个新舍友。
开学第一天，以前的班都没聊得来的，一换新面孔我更不认识，索性就站门口跟老头子聊，顺便套近乎挑个好位置坐，老头子笑眯眯地跟我掰扯新生，这个第一那个尖子什么的，没聊一会儿他催我去挑位置，打趣我不知道先跟新同学搞好关系，我笑，也许我早就不知道怎么跟同学相处了。
我往班里扫一圈，人都基本挑好了位子，三三两两坐着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扫这一圈仿佛班里莫名其妙地静了下来，很多双眼睛往我这看。
我看着眼熟，这些眼神像初中那会儿的眼神，但也不太一样，不是好奇也不是打量，更像是审视。像是在说不要坐过来，不要影响我学习。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