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挑了个空桌过去坐下,接下来陆陆续续又进来很多同学,十分巧合地都避开了我的旁边这个位子,也有人坐下过又被认识的人叫走的,总之来来往往全班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我旁边还是空的。
我有些无语,跟讲台上发现不对劲的老头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行吧行吧,可能我是个怪物,会吃人。
我收拾完桌子实在无聊,看着旁边的空桌兜琢磨着反正也没人坐,不如我就占两个位子好了,宽宽敞敞好不惬意。
只是还没等我开始挪东西,突然桌子上被放下了一摞书,我下意识皱了下眉抬眼望过去。一个女同学手还搭在书上,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开口问,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了吗?”
我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顺便把踩在旁边凳子边上的脚拿下来,内心是有些暗暗的高兴的,看来有新同桌了。
那女同学松了口气抬手理理头发继续问,
“那我可以坐这里吗?”
先不提那一摞书,这么看还挺有礼貌。她短发比我的及肩的更短一些,眼睛很大,五官精致,整个人看着小小的,校服让她穿得清清爽爽。口音跟林姨很像,我不自觉得有些亲切。
我点头示意她可以坐,一边站起身顺便帮她搬书本,她道谢,客客气气,
“你蛮高的。”
我嗯一声,也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说了,余光打量了一下,她比我低一个头,大概一米六的样子,确实小小一只。
我边收拾边自我介绍,
“我叫许诺周,初次见面。”
“言晚晚。”
我手一顿,跟着念出声,“wan wan?”
她看着我,小小的脑袋大大的愣住,我意识到称呼不妥,转了话头,“哪个wan?”
“迟到的晚。”
“哦。”我没再问,她也没再说话。
她东西蛮少的,不过书不少,国内国外的都有,也不知道她小小一只怎么搬得动这么多书过来的。收拾得差不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声,
“那个,我可以叫你言吗?”
“可以。”惜字如金。
蛮好的,话少的同桌可遇不可求。
虽说姓言,不过人是真安静,我们聊得不多,但相处下来很舒服。她学习很好,这里要加一个感叹号。
高二第一次月考,言考了班里第三,语文化学年级双第一,我拿着成绩表惊讶得掉了下巴,还真是深藏不露的大学霸。
自从进了实验班,我就没考过前十,都是看单科年级排名安慰自己,不过实验班总分成绩不参与年级排名。我被虐得体无完肤,深刻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大神外有更大的神。
分完科班里更恐怖,选科都选的优势科,没了瘸腿的科目,个个大展身手,第一次月考算是摸底,考前卷得不行,唯独我除外,还有言。
言上语文课基本没听过,全在补觉,偶尔背背单词什么的,下课铃一响就合书本,从来不多学一秒。我也是下课就跑,她有时比我跑得都快,甚至经常是第一个出教室的。我观察过,她倒也不是急着上厕所,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学生会的,可不大忙人吗。
所以当我看到她的成绩,真的意外。
放下成绩表,我不由自主转头看她,言捏着笔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卷子,正经且严肃,写写划划格外专心。我仍旧沉浸在同桌是个大学霸的震惊中,甚至想从她的大眼睛中看出些智慧的光芒出来。
突然她睫毛一颤,我看到了学霸的正脸,大眼睛带着些疑惑,飘了我一眼又飘了回去。没说话也没仍旧面无表情,不过笔下没了动作,好似被我打断了思路,睫毛又颤了几下,指尖捏了捏笔,然后慢慢的她终于又转回头看过来,
“你很闲吗?”
……
我尴尴尬尬地眨了眨眼,懊恼自己没事盯着人家看是做什么,但嘴里却有病似的脱口而出,“嗯,有点。”说完我真想把舌头咬断算了。
“闲就看你的错题。”
得,这是在说我没事别瞎看。
她说完又把头转了回去,我只觉得身上瞬间冷了不少。
我物理成绩一直稳定,语数英也还能看,但是化学生物不太行,初中化学那点底子到这根本不够看,我眼神又想往言身上挪,守着这么个化学的神,不抱个大腿多浪费。于是我给自己打打气,踌躇着开口,
“言学霸,听说你化学很好。”
我看着她把笔放下,再次转过脸来,我心里不住地打着退堂鼓。
“嗯。还行。”
谦虚!单科年级第一的化学,她只说一句还行。我退堂鼓敲烂了,又听她说,
“怎么了?”
我……我难以启齿,“我,那个我的化学瘸断腿了,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我在说什么东西?我有些后悔说这些,根本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实验班人人只管低头卷,谁顾得上帮别人?别说新班级,就算换没分科前也没有同学愿意给我讲题。
我只觉得唐突得很,谁知道,
“好。”轻轻巧巧应了。
她应了。
我下巴又被惊掉了。
言应完伸手过来拿走了我的化学卷子,我看着她认真看错题的侧脸,脑子里闪过了另一张侧脸,午夜梦回过无数遍的一个侧脸。
我收回了目光,握紧了手上的笔,又听言的声音传过来,
“这道,公式不是这样用的,”
我把头伸过去,洗耳恭听,她也把卷子递近了一些开始讲。
一节晚自习过得很快,下课铃响我就出门了。像往常一样,上天台,我只觉再不来透透气我的心要闷出毛病。
天台已经有三两个男生点上了烟闲聊,也不是外人,我都认识,都是分科前就认识的,那时候就是在这里,我向他们借火,一来二去就熟了。我抽得不厉害,但烟瘾这东西要慢慢控制。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也是靠抽烟熬过来的,压力大,胃病喝不了酒但还有烟。
这几个男生人不错,嘴巴也紧,我们经常在天台聊天,很神奇,像个治愈基地。
上课铃响,我特意拐进厕所漱了个口、抖抖味道才回的班。卷子还没讲完,离得近怕不太好。
言抬头扫了我一眼,自觉地掏出没讲完的题,我麻溜坐过去,她还没讲就皱了一下眉毛,我心里咯噔一声,又把身体挪远了一点。
她也没说什么,开始讲题,我在纸上记反应式,她讲完一道停了下来,我以为她在等我记完,于是我就飞快写好,写完了却迟迟不听她接着讲,我就看了她一眼,结果不偏不倚刚好撞上了她的眼神,她说,
“你又抽烟了。”陈述句。
我没有遮遮掩掩的,高一舍友和很多同学都知道,但都心照不宣地当做不知道,没有人像言这样当面跟我提的。
一时间我脑子里闪过很多猜测,她可能讨厌烟味,或者她要去告我,哎她自己就是学生会的,完了她要把我抓走,她以后不给我讲题了该怎么办,她会不会也跟别的同学一样看我。
我自顾自伤心起来,才刚觉得言人怪好的想跟人交朋友的,这还交什么?
她不等我回答,也没看我精彩的脸色,低着头看着下一道题,我眼睛在她的脸和卷子之间反复横跳,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过去,她也没开始讲,只见她抿抿唇,食指在笔尖摩擦了几下,慢慢看过来,声音轻飘飘的,
“过几天要查吸烟,你不要去天台了。”
我瞪大了眼,一时间信息量有点大。
自习课安静得很,言面无表情也没有下文,我不好说什么,只嗯了声在心里默默记下她这笔恩情。
她这是不准备告我的意思吧?是吧。义气!
卷子讲完了我没忍住,问她怎么知道我的作案地点,她像看弱智一样看我,然后回答,“看见过。”
妥妥的包庇罪,不仅如此她还给我通风报信,搁在古代那就属于是锦衣卫的卧底,要沙头的。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