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真绝情。
柏十安狠狠摔进沙发里，拖鞋踢得飞出老远，关掉空调想自暴自弃地冻死自己，过了一会又觉得冷得受不了，翻身把棉被盖好。
她肯定不会真的让我睡一晚沙发的。
满怀着希望，结果睡死过去。
“哎哟我去，你怎么睡这儿了？”陈星茗的惊呼吵醒了美梦。
柏十安揉揉眼睛，缓缓起身，肌肉一阵酸痛，“什么？草，腰要断了，好难受，像压着杠铃睡了一觉。”
“你怎么睡沙发了，昨晚被赶出来了？”
“啊？我真睡了一晚上？”
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柏十安懊恼地抓了几把头发，余光瞟见柏千宁正准备去浴室洗漱，掀开被子追了过去。
“你晚上……”
柏千宁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淡淡地说道：“晚上怎么了？”
“呃，睡得早吗？”
“挺早的，我看你也睡得很香，最晚起床的那个。”
说完就关上了浴室的门。两次关门，咔哒的门锁声，意思很明显了，希望彼此保持距离。
眼底泛着光，巴巴地凝视着，手搭在把手上，没有力气转动，她站直了身子，关节僵硬，很诧异为什么又变成这般田地。
浴室里。
借暖黄的灯光抬起略有红肿的脸，柏千宁拿起梳子左照右照潦草地捋了捋墨发，用毛巾擦拭眼睛、鼻子、脖子，随后又打湿了盖在眼睛上，企图低温消肿。
昨夜，时针指到十二，盘算着其他人已经熟睡，准备把十安叫到房间里来，理由也编好了，结果外面传来一声微妙的掩门声。
柏千宁立马从床上弹起，推开一道门缝想看看谁大晚上起夜，黯淡的月光下，只分辨出粉色的睡裙。
那是，夏冬青？
等她回房了再出去吧，这样想着，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手扒在门边偷瞄，果不其然，那粉色的影子发现了沙发上的异样，紧接着，发生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她慢慢走过去，俯下了身。
玻璃一样的心脏，被洪流般的冰冷海水击碎、淹没，心底四分五裂，每一次酸楚的呼吸都会牵引着神经，掣痛遍及全身。虽然没有看清具体的动作，但是亲昵的行为足以说明一切了。
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孩提时，柏十安趁夏冬青午睡偷亲了她的脸，如今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
难怪转学过来马上就跑去叙旧了，原来是老情人啊。
镜子里的脸微微颤抖，连带着眼底的深潭一起，表情却异常的平静无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自作多情的可笑的人，她身边什么也不缺，有很多朋友，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她想，大学考去首都，就能无牵无挂地离开，其他人都会支持她，而那几夜的事只不过是纪录片里没有任何记忆点的片段。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微肿的眼睛，柏千宁打理好自己后，走出了浴室，迎面撞上了此时最不想见的人之二。
“千宁，我看见你的钥匙串上没有挂着我送的钥匙扣，你把它收起来了吗？”夏冬青眉眼弯弯，笑容明艳，身上还穿着那身粉色睡裙。
“它……”
还没有想好糊弄过去的理由，柏十安直接老实交代，说：“丢了，这时候估计已经在垃圾场了吧。”
“这样啊，”出乎意料的反应，夏冬青笑容不减，“那我再送个新的吧。”
“不用了，套上个娃娃掏钥匙之类的不方便。”
“那好吧，下次我再送别的。”
“不用花这心思了，我们什么都不要，朋友之间就心换心，哪儿来那么多物质交流。”
“嗯，那好吧。”
看那两人自说自话决定好了这件事，柏千宁有些冒火，立马把柏十安推开，恶狠狠说道：“我没说过接受你的东西。”
柏十安眼底闪过一丝惊愕，肉眼可见的悲伤浮现出来，柏千宁侧身望了一眼，又接着对夏冬青说道：“那玩意被这个蠢蛋丢了，本来想跟你道歉的。”
夏冬青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停顿了会，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再重新买一个吧。”
“嗯，谢谢你。”
故意别过头不去看那失魂落魄的眼神，柏千宁一头扎进厨房准备拿瓶豆奶喝。
日过三竿，柏清才摇摇晃晃地从主卧出来，和孩子们一一打招呼，“年轻人早睡早起，皮肤才更好，你们早上想吃啥？”
“妈妈，已经快中午了，”柏千宁说。
“都这个点了吗？那咱们赶快点外卖，”说完，柏清又急匆匆返回去换衣服。
柏千宁和周玥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水，另外两个人则你一句我一句安慰着失落的柏十安。
气氛有些不太和谐，但好在吃了午饭之后就散伙了，柏清开车送那三人回去，家里只剩下姐姐和妹妹。
柏千宁想逃去房间一个人待着，却被柏十安抓了回来。
“你干嘛躲着我？”
“回房间也叫躲着你？柏十安，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锐利的只言片语穿透血管，心底疼得滴血，却不依不挠地继续问，“回房间干嘛？”
“狗拿耗子闲管事，我去干什么用得着向你报备？”
“柏千宁，你为什么非要咄咄逼人？”
瞳孔里是清澈的伤感，暗光流转，柏十安垂头直直得对上那眼神，心脏突然被一只大手捏紧，想扯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却懊恼着刚刚声调过高，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
“不要再找我了。”
柏十安伸手去挽留，可双腿像被钉在地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紧紧闭上，空气凝重得让人发疯。
在外奔波了几个小时后回到家，万籁俱寂的客厅仿佛家里没有一个人，怎么都回房间去了？
“喂喂，丫头们，老妈好不容易在家，都闷着干嘛。”
柏清挨个打开房门，把柏千宁从书桌前拎出来，又把柏十安从床上拽起来，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播放的无聊肥皂剧。
柏清：“诶诶，男二怎么是个妈宝啊，什么事都听她的，难怪女主跑了。”
千宁和十安：“……”
柏清：“女二怎么是个混混啊，这不得一拳把男二打趴下。”
千宁和十安：“……”
柏清：“女二怎么把女主打趴下了，男主不得急死，诶，男主怎么还帮着一起打啊，靠，男主女二是兄妹，tmd，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千宁和十安：“……”
柏清：“什么？女二喜欢男主！那男二不得打光棍了。”
千宁和十安：“！！！！”
亲兄妹，妹妹喜欢哥哥。柏十安紧张地抠紧衣服，侧着耳朵细听柏清的评价，但她除了吐槽剧情老套之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很模棱两可的态度。
电视剧的节奏慢悠悠，女二的故事结束之后，便好几集没有登场，但结局已经很明显了，男主不会喜欢她的，剩下的一百多集都是男女主的相爱相杀，各种误会和发糖。
不愧是肥皂剧，这么个故事拍两百集。
似是看累了，柏清仰头叹了口气，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垫上，目光投向沙发两端的女儿们，问：“你们又吵架了吗？”
两人低头一言不发。
柏清看她俩挣扎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觉得在别人闹脾气的时候笑不太好，于是慢慢收住，说道：“安安帮我倒杯水，宁宁帮我切盘苹果。”
“嗯。”
两人一前一后，朝厨房走去，柏十安还在纠结刚刚剧里的兄妹，没有注意脚下的路，拖鞋踩到水渍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
柏千宁感受到衣服下摆有巨大的拉扯，立马回头，下意识伸手去扶，结果重量超乎意料，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两个人齐刷刷摔在地上。
“哇啊！”
没有任何痛感，脸好像撞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传来毛衣的触感，膝盖也好像抵到了软骨一样的东西，手掌紧贴地面，这姿势！柏十安急忙爬起来，耳垂染上了绯色。
柏千宁后脑勺差点着地，胳膊肘又疼又麻，反应过来后赶紧闭拢双腿，手捂住胸口，她神色慌张道：“你，想干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
“诶，你们没摔到哪儿吧？”柏清赶来查看情况，见柏十安没有大问题，于是将被迫当做肉垫的千宁搀扶起来。
“没事，妈妈，稍微磕了一下而已，”柏千宁挣开双手，待麻劲过去了，踏步走进厨房。
“宁宁，不用切苹果了，你还是坐着去吧。”
“真的没事，放心好了。”
“那……好吧，”柏清还是不放心，坐在餐桌旁静静望着。
柏十安有些发虚，轻手轻脚地在一旁倒恒温壶里的水，水流也不敢过于大声，生怕动静一大惹来杀身之祸。
但是，刀光剑影间，菜刀手起刀落，猛砍案板，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随即弹起三丈高的半块苹果，这浓烈的怒意还是吓得人背后发冷，手一抖撒了几滴水出来。
即使只有几滴，旁边的刀也更凶狠些，几乎要把案板劈断。
柏十安双手握着水杯逃离，躲到了妈妈身后，“妈妈，水。”
“好，”柏清也不敢多言，想不明白为什么摔一跤摔出这么大火气，本来也不是很想吃苹果，这下不得不吃完了一整盘。
口袋里手机震动，柏十安打开一看，是柏千宁发来的消息，上面写道：
“不要让妈妈知道，嘴巴严实点，手脚老实点。”
这么不想出格，那我偏不照你说的办，柏十安抿紧嘴唇，手指哒哒敲出几行字，停顿几秒后觉得太啰嗦，于是删掉了所有重新发了个“不”。
“你最好做事之前理智一点。”
“啰嗦。”
后面陆陆续续又发来几条消息，但没有查看，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揣回了兜里，柏十安起身走到玄关，说：“妈妈，我出门一趟，过会回来。”
“晚饭前一定要回来。”
话音未落，便拿着架子上的黑色大衣，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