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事与愿违,浴室门外的脏衣篓里只有外穿的衣服。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恢复了平静,以往四个人的交情,由于夏冬青的加入,变成了五个人的大团体。
除了物理课,其他科目慢慢进入期末复习阶段,作业试卷一套接着一套,繁重的任务压得人没有心思考虑别的。
“十安!”柏澈站在远处张开双臂,大声呼喊道。
“爸爸!”矮了一截,浑身稚气的柏十安冲过去,投进了怀抱。
“我们安安真厉害啊!竞赛第一呢!”
柏澈抓起柏十安的手,把她抛得老高,接住后直接放在宽阔的臂膀上,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是啊,我们安安果然很聪明呢,比姐姐一点都不差!”柏清微笑着捏了捏那肥嘟嘟的脸蛋。
他们欢声笑语着,距离是那么远,中间立起一层厚厚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们在眼光下越走越远,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爸爸,你从来没有这样把我抛起来……
景象在眼前扭曲消失,柏千宁从枕头里抽出沉甸甸的脑袋,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精神有些恍惚。怎么梦到这个了。
据说人会在情感爆发时做一些与未来相关的梦,算是预知,也算是放不下从前的心结。
不论如何,心里确实有种隐隐约约的紧张感,潜意识里在告诉自己,今天会公布竞赛成绩。
这样的感觉在语文课前越来越激烈,上课铃响,李晋的脚步声如步兵踏步,皮鞋撞击瓷砖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心慌得厉害,随着逐步混乱的心跳,能感觉到身体在往下坠落,周围的一切仿佛要把人吞噬掉。
余光瞥见李晋的身影晃进教室,手心里立马铺满了冷汗,强烈的窒息感使脸皮下的筋肉不由自主地颤动。
似是注意到同桌呼吸急促,周玥往后看了看低着头玩手指的陈星茗,陈星茗心灵感应般抬起头,与周玥对视。
一顿眼神交流后,陈星茗戳了戳柏十安,柏十安也抬起头,留意到千宁发抖的双肩。
这是怎么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星茗无语,拿起笔刷刷写下纸条丢给柏十安。
“你也不知道?”
“对啊,突然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
靠不住的猪队友,两人在心里暗暗互相骂道。
但是在李晋开始讲课后,柏千宁就停止了颤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难道是犯事了要挨批了?”柏十安猜测道。
“她可听话了,能犯什么事?”
莫非是前几天打群架的事,柏十安心里一咯噔,这可是要通报处分啊!说不定还会退学!
“万一真是弥天大罪,该怎么办?”
“喂喂喂,难道你们把校长的车砸了?”
“和这个差不多严重。”
“?”
陈星茗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满脸震惊地望过去,柏十安接过纸条的手还没缩回,眼睛就瞪得老大,抬头看向身后的人。
威压在背后升起。
“你们两个,”李晋抢过作案工具,薅起罪人的校服衣领,“上课传纸条是吧?抱着汉语词典在门外站一节课!!!”
伴随着全班同学的嘲笑声,两个人夹着尾巴从讲台下溜走,尴尬得想一头撞死。
“不好意思星茗,”柏十安垂头丧气,手里提着沉甸甸的词典,“又连累你了。”
“嗐,多大点事,本来也是我先找你的,”陈星茗摆摆手,眼珠子滴溜溜转,窃喜着悄悄凑到耳边问,“要不要逃课?”
“啊?”
“反正咱也被赶出来了,干脆去小卖部买点东西,下课前回来就好了。”
“行!”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陈星茗趴在窗台上,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看见李晋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课,于是拉着柏十安丢下词典,偷摸从后门溜走。
“哇呼!”
第一次壮着胆子逃课,逃出教学楼后,两个人相互追逐着,兴奋地大喊大叫,在草坪上打滚,奋力狂奔,空无一人的操场变成了天然的游乐园。
柏十安三步并作两步,飞跃而上,摘下一根树枝,在空中挥舞着,“等老李头一来,我就用这把尚方宝剑打得他屁滚尿流!”
“哈哈哈,老李头一手八卦掌直接把你打趴下!”
“可恶,咱俩可是一伙的!”
柏十安一下子把陈星茗扑倒,两个人在草坪上翻了好几个滚,校服上、鞋上、头发上沾满了草丝和水珠。
“我不管,你今天得请我喝饮料,”陈星茗迅速起身把柏十安按在身下。
“请就请,顺便给她俩也带点,”柏十安立马抽身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
“什么她俩,你就是想给柏千宁带,可怜的周玥啊,只有她是顺便的。”
“我专门给柏千宁带,你专门给周玥带不就行了。”
“靠,不是你请客吗?”
“我请客你出钱。”
“好你个守财奴,今天必须你付!”
奔跑着,跑得实在没力气了,才气喘吁吁地扶着腰停下,柏十安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馋着陈星茗往小卖部走。
“两瓶可乐,一瓶农夫果园,一瓶东方树叶。”
“一共十八元。”
年迈的老板眼皮依旧盖着,似乎是遇见不少中途逃课来买东西的问题学生。
四瓶饮料,该怎么藏?
见柏十安慢慢脱下校服外套,陈星茗说:“你这样会冷感冒的。”
“不怕,我有两件毛衣,脱下一件毛衣把饮料包着放后门口,等李晋走了再拿。”
“你怎么穿两件毛衣?”
“有种冷叫姐姐觉得你冷。”
说着,柏十安已经用毛衣打包好了,然后两个人互相摘掉身上的草丝,避免露出马脚,慢悠悠地晃回教室门口,藏好包裹,重新抱起词典。
铃铃铃——
铃声已经响尽,李晋还在兴头上,其他几个班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自己班还在忍受古诗词的摧残。
过了会,李晋才宣布下课,拿着文件袋踢着皮鞋走到挨罚的两人面前,轻咳一声说道:“长点记性,以后可不能再犯了。”
“对不起老师。”
“回去吧。”
“谢谢老师。”
等李晋进了办公室,柏十安才提着包裹回到自己座位,晨间的阳光温和明媚,正好洒在柏千宁身上,染白了那细长的睫毛。
“喝茶。”
“嗯。”
柏十安把东方树叶放在课桌角上,只得来只言片语的回应,反观陈星茗那边,周玥正浅笑着夸赞她。
不过,更让人在意的是,课前柏千宁奇怪的反应,但不好开口去问,就算问了,也只会热脸贴冷屁股,被厉声赶走。
“星茗,要是有什么事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怎么想,而且那件事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你会怎么做?”
“你给千宁找了啥麻烦?”
“呸呸,是我的一个朋友!”
“哦~那你说说,你那个朋友犯了啥事?”
“就是,她惹了很多人,放学后打了很多架,最近一次打架恰好被那个人撞见了,那个人也出了手,要是有人去举报,会不会让她记过退学啊?”
陈星茗难得皱紧了眉头,做出了沉思的样子,嘴里喃喃着:“没想到你们还……”
柏十安也苦恼地抱紧脑袋,询问道:“你说,我朋友要是去自首,把那个人撇开关系,会不会是最优解?”
“或许,”陈星茗摸摸下巴,悄声说道,“你们应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那个人的想法,谈后果,谈解决方法。”
“万一她不愿意谈呢?”
“我给你想想办法吧,”陈星茗咧开嘴,笑得像森林里狐狸一样的鬼魅。
打了很多次架也没人举报,那很可能不是在校内,打架的人也不是同一个学校的人,甚至可能不是学生,可以直接排除举报的可能性。
她们在事后没有谈论这件事,很大概率是遇到了什么其他变故,只不过十安没有意识到,按柏千宁的个性,会谨慎对待这件事,毕竟关乎两个人未来的学业。
柏千宁不想谈,肯定是想好了对策,有把握解决这件事,至于今早的异常反应,那就是另有他因,柏十安虽然不清楚但是也不排除她也是当事人。
所以最优解还是应该好好谈一谈,陈星茗想着,在便签上写下一句话,递给了周玥。
放学后,柏十安照例准备去武术队训练,在更衣室准备换身衣服时,一张纸条从书包夹缝里掉了出来。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狐疑地捡起来,打开第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柏千宁的字迹。
“晚上六点半,操场后废弃仓库见。”
握草!
陈星茗你居然真的有办法把她约出来!
柏十安把纸条放在胸口处,在狭窄的更衣室里来回踱步,难以平复的心情仿佛一团团不断涌动的热浪,使皮肤有一点烫烫的灼烧感。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去操场开始耐力训练,在拉力跑时卯足了劲,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一人在前方拉开了不少距离。
打沙袋时也砰砰作响,沉重的沙袋高高扬起,关节打到红肿也没有察觉到。
李衿雅一整套练完后大汗淋漓,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准备补充一点水分,在她看来,柏十安今天跟打了鸡血一样,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精力无处释放。
不然怎么会打沙袋连续打半个多小时……
柏十安其实完全没有计算自己训练了多久,只是心急如焚地盯着墙上的钟表,动作也逐渐烦躁,分针秒针转动得如此漫长,还要等多久才能到六点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