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傅燃和程辉从房间里出来，一楼坐在前台后面的人已经又变回了王淼，他正抱着一碗馄饨吃。

傅燃停下来问：“郝然找到了吗？”

“你们已经听说了？”王淼从碗里抬起头，“然哥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他姑姑──就是昨天骂他的那个女的──死了。”

昨天他们还以为王淼挺在乎郝然的，可看他现在心安理得吃早点的样子像是一点也不着急。

程辉问：“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真的是他……？”

王淼笑道：“怎么可能，然哥他姑姑是昨天晚上在海里淹死的，那个时间他正和别人在一起呢。”

程辉想起昨晚他们回来路上遇到的事故现场，那难道就是？但不管是谋杀还是意外，都跟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也没再多问，出门去了附近的一家早点铺。

这会儿正是早点铺最红火的时间段，两人站了一会儿才等到空位，点了些小笼包、油条和鸡蛋汤分着吃。

在如今这个和平年代，周围但凡发生点意外事故、杀人放火、悬疑传说之类的事情，迅速就会成为当地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吃早点的工夫，两人已经从一旁客人的聊天中，将昨天的事情听了个大概。

昨天傍晚时候，郝然的姑姑又去了店里，习惯性地找着茬儿对郝然贬损了半天，只是郝然这次没能忍住回了几句嘴，女人的贬损也由此转为了谩骂，后来甚至推搡起来。郝然忍无可忍没控制好力度，一下把女人推倒在地，然后自己夺门而出不知道去了哪里。

几个小时后，女人的尸体就从海里被打捞上来。

“……那女的会游泳，之前经常为了躲赌债跳到海里逃走，她怎么可能自己淹死呢。”一个大叔有理有据地分析着，“八成是被她收留的那个小子……”

“说不定是被讨债的弄死的呢？她家就靠那么个小卖铺过活，她还三天两头去打麻将，一输就输好几百的。”

“不止呢，听说她平时也不检点，勾三搭四的，也许是哪个情夫下的手。”

这些传言都只是道听途说无凭无据，也就仗着死人不会反驳而已。

傅燃和程辉没把这些话放到心上，解决完食物去跟老板结账，听到另一桌上的一对年轻情侣也在小声讨论这件事。

“你以前听说过吗？”男生为了吓唬女朋友故意压低嗓音，“这两年在昨天发现尸体的那片地方，已经淹死过好几个人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海里的水鬼把靠近的人拖到水里……”

女生抱住他胳膊，娇嗔地捶了他一下：“哎呀好可怕，你不要说了！”

傅燃顿了一下，与程辉一同走出餐馆。

他们原本是准备今天就离开的，可快走回宾馆时傅燃却叫住他：“咱们再多待一天吧？”

“啊，好。”程辉猜他是想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我听你的。”

“我一会儿想去案发现场看看，”傅燃继续道，“你是在宾馆等我还是和我一起？”

“我也去！”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傅燃点点头：“刚才听他们的意思，那里在较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好几起意外，我得去检查一下是不是星尘寄宿体在作怪。根据出事范围和规模来看，根本达不到星沙的标准，说不定连星尘都不是，只是些以讹传讹的谣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亲眼验证一下比较好。”

程辉没想到傅燃会主动和他解释这些，欣喜地看着他的侧脸，努力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好，我们现在就去。”

他们直接驱车前往昨晚路过的那个海岸。

警戒线在岸边拉出一小片范围，不远处还立着一个警示牌。勘探现场的警察都已经撤走，只有警戒线外还站着几个人在讨论着什么。警察撤得这么快，大概说明他们没能从现场和尸体身上找到他杀的痕迹。

傅燃走到警戒线边上试着感应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异样。也许应该潜入海里试试，但现在周围有好几个人盯着不方便，只是稍微靠近了一些就已经有人开口制止他了。

“先回去吧。”他轻轻对程辉说，“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我下水看看。”

如果愿意让傅燃下水，程辉早就拉着他去海水浴场了，但这是正经事，就算自己劝，他估计也不会听的吧。

接着他们又在周围转了转，仍没有什么收获，只好先开车回宾馆。

刚拐到宾馆那条街，远远就看到门口又聚集起一圈人，吵吵嚷嚷的，平时还真看不出来这附近的有这么多人。

“又怎么了？”傅燃叹息一句。

等稍微靠近点就看见原来是郝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那鲜艳的发色即使在人群中也很显眼。他大大咧咧地回到这里应该是已经没了嫌疑，但他的表妹却不这么想，正一边锤打他一边哭喊：“就是你！一定是你！我都已经没有爸爸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我妈？！你要我怎么活啊！！”

郝然没有还手，抱着头躲闪着她的拳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郝薇！你别闹了！警察都说不是然哥了！”王淼在一旁焦急地想要拉住她，结果不小心还被打到两下。

“我不信！”郝薇甩开他，愤恨地大喊，“一定是因为他自己的爸妈死得早，所以也想让我孤苦无依！”虽然她妈妈脾气很差，经常不着家，但作为单亲家庭的母女，她们就是对方唯一的依靠。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指责她无理取闹了。

“真的不是我！你要怎么才相信？！”郝然往远跑了几步忍无可忍地大吼。

郝薇还想再追，程辉已经将车开了过去停到路边，打开车窗对郝然和王淼喊：“你俩上车！”

王淼机敏地躲开人群拉起他就跑，郝然还想倔强地站在原地，却没能抵过他的力气。两人迅速登上车后座，程辉一脚油门带着他们扬长而去。

郝薇在后面追了几步，眼睁睁看着他们没了踪影，无措地跪坐到路边痛哭起来。

其实他们也没走多远，只是停在了一个较为清净的地方。

“在这里待会儿，等人散了再回去。”傅燃回头对二人说道，“王淼，你直接这么跑出来，旅店没事吧？”

王淼：“没事儿，有保洁阿姨，我也给我爸发了短信。”

傅燃点点头又问郝然：“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郝然茫然地用头磕了磕椅背，哑声道：“我今天本来不准备再回来的，可姑姑死后郝薇就剩我一个亲人了，我怕她自己活不下去。”

“你还管她干什么，你忘了她每天怎么对你了？”王淼生气地攥着拳头，“她在学校里也是各种欺负同学，我看她们现在这样就是遭报应了……”

傅燃皱眉，王淼昨天一直表现得就像一个温和内向的男孩儿，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郝然也有点吃惊地看向他：“说什么呢！”

王淼察觉到自己失言，缓和了语气低声解释道：“对不起然哥，我就是太生气了。”

程辉倒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如果有人这样对傅燃，他绝对上去拼命的心都有了。

四人沉默了片刻，傅燃忽然说：“我晚些时候准备去你姑姑溺水的地方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也怀疑我？！”郝然拔高音量。

“不是，只是查查看有没有其他凶手作案的可能。”

“基本都已经确定是意外了，你还要查什么？”

傅燃认真说道：“不是还有很多疑点吗？比如她为什么半夜一个人跑到海边，为什么没换泳衣就下水游到了较深的地方。就算是意外，找到真正的溺水原因也是好的。”

“警察都没找到线索，你能找到？！”郝然还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再说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试试呗，我可是专业的。”傅燃自信道，“如果真的找到什么线索，你表妹就不会抓着你不放了。”

郝然想了想：“那我也去！”

傅燃打消掉他的这个想法：“不行，让别人看到你过去，说不定会怀疑你要消灭证据，反而对你不利。”

“原来你这么厉害。”王淼有些崇拜地说：“你是警察还是侦探啊？真的找得到吗？”

“当然，我有特殊方法，如果真的是他杀，我绝对可以找出凶手。”傅燃信心满满。

郝然有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干巴巴地道谢：“谢谢你啊。”

几人在车上坐了几十分钟，等再回到宾馆时郝薇已经不在了。王淼给郝然开了间客房，傅燃和程辉两个人则回到自己房间。

没一会儿，312的房门被敲响，程辉打开门看见王淼站在门口。

“还有什么事吗？”程辉敞开门让他进来。

王淼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晚上到底要怎么查，我太好奇了。”

傅燃伸了个懒腰，淡淡说道：“那可是行业机密，只能告诉你，我有办法查出这两天都有谁潜进过那片水域。”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王淼恍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