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米的海底隧道有些狭窄，灯光从水面上投射下来，把人工造景映照出梦幻的般的景象。姿态各异的海洋生物在四周穿梭，估计已经习惯了这些在管子里行走的两脚兽。
这里看着还算漂亮，就是不怎么开阔，有种拘束刻板的感觉。
程辉走走停停，一会儿拍照，一会儿用手指隔着玻璃逗弄路过的小鱼，还挺高兴。
傅燃早就对这些东西没太大兴趣了，可看着程辉新奇惊喜的样子，竟也开始觉得这里似乎也还不错。
离开隧道后他们又看了几个场馆，但因为来得比较晚，在海洋馆没待俩小时就到了闭馆时间，两人只匆匆看了个大概就和其他磨蹭的游客一起被催了出来，很多表演都没来得及看。
出了大门，傅燃跟着程辉去找车：“咱们的行程也太闲散了些，这种地方还是应该早点过来比较好。”
“有什么关系，一辈子这么长，以后有机会还能再来的，”程辉笑嘻嘻地说，然后眼含期待地看向傅燃，“对吧？”他想要他们永永远远在一起，并期望傅燃也这样想。
一辈子？谁的一辈子？程辉突然的询问让傅燃内心最深处的彷徨翻涌了一些上来，难以预测的未来让他不敢想得太远，也无法做出承诺。
他面上不显，移开视线玩笑般地说：“想得倒远，先把明天的行程安排好吧，别再像今天这样着急忙慌的……”
程辉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都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没能得到明确的回答让他有些心慌，很没有安全感。他突然警醒，自己又操之过急了，在一起还没几天就急切地想要山盟海誓，会让对方感到压力的吧。
他喜欢傅燃一年多了，可傅燃又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呢？肯定没有多久，甚至可能只是被他缠得受不了，于心不忍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回应了他。这已经比他原本预想的结果要好多了，但自己却得意忘形，开始要求更多……真是太糟糕了，除了竭力抓着不放，他好像根本没有能留住傅燃的资本……
之后两人去了小吃街，程辉一直维持着平常的样子，假装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必须要把自己更好的部分展示给傅燃，以期望对方能更喜欢他一点，哪怕有一天他们分开了，也希望傅燃想起他的时候都会是比较美好的一面……不过这种念头只是想想都会让他的心滴血。
傅燃看出了程辉的不对劲，以往去小吃街他绝对会从街头吃到巷尾，可他现在显然没什么胃口。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之前的逃避让他难过了。
傅燃有些自责，也许那种时候就不该太死心眼，直接说些好听的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未来虽然有些缥缈虚无，但也并非就一定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宁绍寒不也好好地和他老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吗？是不是该跟他取取经？
傅燃快走两步上前牵住左顾右盼的程辉，没去在意周围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
程辉疑惑地回看他，手指却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扣紧。
傅燃指着一个摊位：“那个看上去不错，不尝尝吗？”
程辉都没看清那边卖的是什么，笑着回应：“好啊。”
两人长相出挑，又表现得十分亲密，很快就引得一些人注意，甚至有人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用手机拍摄。
程辉发现后就放开了傅燃，还是有很多人接受不了他们这样的，他可不希望有人对傅燃发表一些不好的言论。
手心忽然空了的傅燃却故作低落地问他：“你很介意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怎么可能！”程辉哪受得了这个，当即又把他手抓回来，“我这不是怕他们把照片发到网上吗？万一被什么人发现……”
“确实。”傅燃眨了下眼。
接着，用手机对着他们的人发出小小的惊呼，那些手机的拍摄界面一下子全都黑了屏。
程辉听到那些人之中出现了一些骚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头却注意到傅燃的眼睛深处不知什么时候涌动着一抹深绿，在夜色之下并不明显，只有对视时才能发现。
傅燃翘起嘴角：“这样他们就拍不到了，但之前已经拍好的就没办法了。”
程辉呆呆看着他的眼睛，梦游般地问：“那怎么办啊？”
“反正我们会很快离开，就算有图谋不轨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发现的。”
程辉回过一点神，还是不太放心：“不如我们明天就走吧。”
傅燃有些犹豫：“这么大的城市，很多地方都还没去看过。”
“没关系的，接下来去其他地方再好好玩。”比起旅游，当然还是安全更重要了。
“也对，”傅燃笑道，“毕竟以后说不定还要再来一次呢。”
程辉心头一颤，像是被什么触动。可明明惊喜得不得了，心里的不确定感却并没有因此消失，患得患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他还是弯着眼睛露出笑容，重重地点头：“嗯！”
他们玩到半夜十一点左右才开车回去。
路过一段靠近海岸的公路时，海边不远处的地方围着许多人，还有几辆警车停在附近。
程辉减缓车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人溺水，”傅燃观察了一下说道，他从人群缝隙中隐约看见一个人正被装进尸袋里，“已经死了。”
“啊……”程辉打了个寒战，快速驶离。
回到宾馆，坐在收银台后面的人已经换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抬头看两人没有要登记而是直接准备上楼，就又把头低下继续玩手机。
时间已经不早，回到房间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爬上床准备睡觉。
程辉熄了灯，悄悄往傅燃身边挪了挪，轻声道：“燃哥，晚安。”
傅燃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下，低笑道：“晚安。”
程辉红着脸又靠近了一点，眷恋地抚上他放在枕边的手。
就在他们刚睡着没多久，窗外忽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女子尖厉的哭嚎。
傅燃机警地睁开眼，看见程辉只是往枕头里拱了拱，并没有被吵醒。
他轻轻起身下地，从窗户向下看。
外面已经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哭喊着拍打隔壁小卖店的门，把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小门拍得咣咣作响。
“郝然！你给我滚出来！是不是你！我妈是不是你杀的！郝然郝然！！！”
店里黑着灯没有动静。
跟着少女的两个警察拉住她问：“还有没有备用钥匙？”
少女情绪激动地抹着眼泪：“没有了！除了我妈就只有他有一把！”
警察在对讲机里说了几句，又对少女道：“你先和我们回局里吧，我们还有些事需要详细问问。”
“肯定是他做的！”少女不肯罢休，“他以前就杀过人……”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先和我们回去。”警察劝说着把她带上警车。
傅燃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头看见程辉已经坐起身，撑着额头在床上大口喘气。
“怎么了？”傅燃蹙眉走过去坐到床边摸摸他汗湿的头发，“做噩梦了？”
“嗯……”程辉顺势抱住他，靠着他平复呼吸，“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太清楚，说是郝然杀人了。”
程辉愕然抬起头：“他？不能吧？杀谁了？”
傅燃把刚才看到的东西简单描述了一遍：“……但他不在店里。”
程辉猜测：“死的会不会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女人，那个收留他的亲戚？”
“大概是。”傅燃放开他，躺到另一边，“明天就知道了，先睡吧。”
程辉现在需要转移注意力，好忘掉刚刚那个短暂的噩梦，于是继续和傅燃聊天：“燃哥，你之前说想再看看他们的人品，是不是就已经预见到会发生这种事了？”
“怎么可能，”傅燃无奈道：“你不会还以为我真的会算命吧。”
程辉怀疑他在他哥眼里是个撒子，气道：“才不是！你记得之前给我算命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儿孙满堂！”
傅燃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不知道程辉喜欢的是自己，胡诌了一堆逗他玩。但如果有一天，程辉真的娶了一个温柔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这不比跟在自己身边强？就是不知道他是只喜欢男人还是……
傅燃压下心底的酸意，收回思绪，听到程辉说：“除了这一条，其他的我希望都能够实现。”
傅燃已经完全记起当时说了啥，什么一辈子在一起啦，互相扶持啦……都是好话，可套到自己身上就有点羞耻了。
但如果是把那些话当成一个目标，试着去完成它呢？
傅燃的心稍稍松动，微笑着开口：“……那，我努力？”
一瞬间，程辉以为自己幻听了，圆睁双眼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燃哥！！”反应过来后立刻飞扑到傅燃身上紧紧抱住他：“说好了，不许反悔啊！我、我也会更努力的！”
傅燃亲亲他发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