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的一生称一句功成名就不为过,他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凭借优异的成绩一路考上国内顶尖学府,研究生毕业任职于世界排名第一的证券公司,年仅三十二岁成为最年轻的合伙人,登上过很多次时政热点新闻。
远远看去,他高大、英俊,身材修长,一身西装衬得他优雅得体,根本看不出是一个通宵熬夜加班的社畜。
商区的写字楼即使在凌晨也灯火通明,透着亮光的窗户从楼底往上看像是一个一个白色的蜂巢。身着西装的尸体被人发现,两个同事吓得惊慌失措,兵荒马乱地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他想,没必要报警,他就是猝死而已。
只是一瞬,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他最后一眼看见十四层楼的窗外,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他前十分钟听到了雷声,现在终于是下雨了,可惜他一个死鬼再也看不见雨景了。
才怪。
谢砚盯着面前白色的带翅膀的球,听它连珠炮似的话,
“亲爱的宿主,恭喜你活得重生机会一次。这是与你世界不同的另一世界,不过也是真实的世界哟,您需要找到任务对象完成系统派发的任务,任务完成就可以真正重生!”
真正的重生……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任务完不成呢?”
A9给自己打了个阴影,语气阴森森地恐吓道:“完不成任务就会收回重生的机会,你会再死一次。”
他想,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是什么东……来自哪里?”
“大千世界,星恒宇宙,我是系统A9,你可以叫我小9!”A9欢快地转了一个圈,扑楞着翅膀飞到宿主面前。
谢砚很快接受了自己死后穿越的设定,毕竟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他略思忖,继续问道:“任务对象是什么身份,任务是什么,时限是多长,如何判断任务是否达成?”
“任务对象叫萧寻远,就读于北城第一中学,高二,十六岁,任务是帮助萧寻远活过十九岁,任务对象未死亡,系统自动判定任务成功。”
“他为什么会死?绝症的话我治不了。”
“他是偷东西被人意外打死的。”
谢砚不作评价。
他起身看了一眼房间的四周,一室一厅,房间很小,墙壁陈旧,卧室大概十平米左右,放了一张旧床,地上有一只断了一截的拖鞋,从门口望向客厅,只能看到一张桌子跟一个泛黄的单人皮沙发。
系统为他补充了身份,父母双亡,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社会关系简单,没有亲人,很适合来历不明的人该有的身份。他生活靠社会救助,救助协会每个月会给他一笔救济金供他生活和学习。目前他刚刚通过中考,考进了任务对象所在的北城一中。
他翻出抽屉里的证件跟录取通知书,心想这系统篡改数据的本事,要是用在……打住。
这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住人了,桌子上布满灰尘,角落散落着废纸跟塑料袋,近看有一颗颗黑色的小颗粒,估计是老鼠屎。他眉心微蹙,跟系统装熟悉打友好牌,商量般地建议道:“小九,我们能换个房子吗?”
A9虽然初生牛犊不是人,但是可是很了解这个宿主哒,它可不会受他楚楚可怜的语气蒙蔽!
“不行,初始装备就是这样,想要吃好住好需要靠自己努力。”
谢砚真情实感地叹道:“我上辈子都努力到死了我还不努力吗?”
A9摸摸他的头,变成少年的宿主个子小了一圈,“命运会眷顾努力的人。”
谢砚不置可否,吭哧吭哧地开始打扫房间,又从钱包里掏出点钱,去楼下小超市买了一些个人用品。等他累得筋疲力竭躺倒床上已经晚上十点了,上辈子猝死,他痛定思痛,给自己定下一个晚上十一点前必须睡觉的规矩。
新买的被子带有一股子味道,他喷了消毒喷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点奇怪。他觉得问题不大,他今天光打扫干净屋子就已经累个半死,来不及多想,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砚花了点时间熟悉了环境,原本富裕的成年人突然变成捉襟见肘的未成年孤儿,他还不习惯,不习惯手里没有钱的感觉。
距离开学还有两周,他看了看自己微薄的资产,勒紧裤腰带去二手市场淘了一台电脑,房间里原本有张桌子,一只桌脚缺了一块,他找了泡沫板垫上,又拉了网线。这么折腾几天,小小的屋子也能住人了。
他检查电脑,看到A9蹲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重生任务。
“那个……任务对象现在也在这个城市里吗?”不好意思,他当时太惊讶没记住名字。
A9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在,萧寻远就住在这座城市,再过几天你们就能在学校遇见了。”
他点了点头,抬眼看见班级群里几个活泼的号在水群,气氛很是热闹。重返学生时代,真正的恍若隔世,他忽然涌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有点失落跟怀念,又有些轻松愉悦,都说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也许正如系统所说,他幸运地被命运眷顾。
开学报名这天他早早地来到了学校,班主任老师是一个中年女人,留着短发,看上去很温和。班主任了解他的情况,“平时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跟我说。”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住校的话去那边办理……”
“老师,我走读,不打算住校。”
“住校的话可以减免住宿费,平时上课也方便。”班主任王素略显疑惑得看着他,表情只是询问,并不带过多的探究。
“我知道,不过我不习惯跟人一起住,我怕到时候跟室友处不愉快。”谢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显得有点紧张。
王素也不强迫他,点点头道:“走读晚上不用参加自习,你入学的成绩很好,学习上自己安排好一点,不要耽搁。”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入学这两天不用上课,他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没遇到任务对象。因为每个年级都是独栋教学楼,高二已经正式开学了,这会儿都苦哈哈地在上课。
谢砚突然想到什么,“任务对象是什么时候死的?19岁吗?”
系统咻地冒出来,“是的。”
“那等他被人打的那天,你告诉我,我找警察去救他。”
A9就是一团能量,此时圆滚滚的脸上竟然能看出一种严肃的神态,“不可以,这叫捡漏,不是完成任务,系统只能有限地提醒宿主,不会告诉宿主具体的时间地点跟人物。”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系统,它对宿主偷奸耍滑的想法气呼呼。
谢砚哂笑道:“我开个玩笑而已。”他只是试探一下,并没有真的想要这样干,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何况重活一次的机会。
他习惯万无一失地完成任务,遇到事情优先权衡利弊。
镇上小学门口的推车摊上的烤肠一元一根他买不起,所以每次都会往外走几步错过,以免自己忍不住花掉买本子跟铅笔的钱,他妈会因为花掉一块前买香肠这件事,跟他从嫁人时期的辛酸说到现在他们家是多么穷多么不容易,她是多么不幸运嫁给他爸。从小学到高中,每每看到父母亲粗糙泛黄的脸,他几乎麻木。
高中的时候,他知道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所以拼了命的学习,才能超过那些从小经受良好教育的同班同学拿到奖学金,毕竟进入市重点班级的,脑子都不会太差。
大学为了扩充人脉,他加入了学生会和经济学会,研究生毕业入职,他会在领导吩咐之前把项目进度完成到超出预定计划,在负责人面前留下一个能干的好印象,为此他甚至有段时间患上了厌食症。但这这点代价在晋升面前不值一提,他像一个被命运驱使的齿轮,按照身份笼罩下的轨迹运行。
直到有一天,齿轮崩坏,人生寂灭。谢砚回过神,发现自己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他留给父母的遗产应该挺多的,起码够两个老人养老送终。
他一贯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他父母需要钱,而他留的钱已经够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所亏欠。他的记忆里,只有妈妈每天抱怨某某邻居又赚了多少钱某某亲戚又买了第二套房,夫妻二人每年除夕那天,互相埋怨怀疑对方藏了多少钱而导致账算得不对而争吵。
每一年除夕,他都很讨厌,讨厌早早地被叫起来干活,讨厌熟悉的争吵,讨厌小镇上的鞭炮声。他独居之后很少回家,父母说他是个无情的人,都不会打电话也不念家。他似乎又回到高中固执而又叛逆的日子里,他回答的只是他很忙,有时候忘记看手机接不了电话,有空会回家去。
下午太阳过于热烈,树叶都蔫了,空气中热浪蒸腾扭曲,他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冰水,正喝的时候听见了下课铃,原本寂静的教学楼顿时喧闹起来,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冰水,蹲在树底下,看着鱼贯而出的年轻面孔。
“任务对象是哪个?我先熟悉熟悉。”
A9听他的声音有些没精神,以为他被自己刚才严肃的训斥给打击到了,“别气馁宿主,要知道这个世界能量波动平缓,不存在神魔妖怪灵异现象,完成任务不难,上一任宿主可是要从心魔底下救出任务对象。”
A9这个小傻子还是不太了解谢砚,他一贯兴趣缺缺,却野心勃勃。
谢砚继续套话,“上个宿主完成了,有什么经验传授吗?”
A9支支吾吾,心说明衍上来就对任务对象酱酱酿酿,成功将陌生人关系突变成伴侣,你也没条件没机会啊,“就跟任务对象打好关系,让他相信你跟你好……”傻系统不知道‘跟你好’还有另一层意思,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成了‘跟你关系好’。
谢砚挑眉,却是没有追问,“还有神魔世界?为什么我不能去神魔世界,听上去很有趣。”
“神魔世界能量等级高,武力即法度,生命如蝼蚁,你个普通人进去就歇菜了,就算侥幸活下来连生死都顾不上,完成任务那难度相当高,重活一次再白送不划算,我们系统也是要考虑效率的。”换言之,你个小趴菜进入神魔灵异世界只能当个炮灰。
“高能量世界的人能进入我们的世界吗?”
A9摇摇头,“理论上是不行的,会破环世界秩序,即使过来也不允许留有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如果高能量世界的人试图穿越,在轮回穿梭时超出能量阈值会被判定侵入,被空间能量逼退,强行穿越会被搅碎。”
A9说得很认真,“世界需要秩序,个人不能成为秩序。所以别想了,好好完成任务,平平安安寿终正寝。”
谢砚还欲再问,A9忽然欢快地煽动翅膀,用头撞他的脸,脸上顿时传来凉凉软软的触感。
“快看,那个背黑色书包的,高高瘦瘦看上去很软很滑的那个,就是萧寻远。”
谢砚表情有些裂开,“很软很滑是什么鬼?”
他看到一个高瘦的少年背着书包走出来,穿着白底蓝边的校服,手里拎着外套,皮肤很白,一张脸清澈明媚,正笑着跟一旁的同学说话。长得确实挺能唬人的,还不赖,他想。
“很软很滑就是好看的。”A9扭捏地说道,“我们系统就是谁摸上去软,触感好,看上去更光滑,谁就好看……”它可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统呢!
谢砚一时间不知道是先看萧寻远还是看系统,毕竟物种不同,审美有差异也能理解。
而迎面出过来的萧寻远,却是一眼看到了蹲在树底下发呆的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谢砚VS萧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