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清尘提着食盒快步推门进来,吆喝道:“起床吃饭了。”
前些日子为了让萍金长老放松警惕,明珛徐玉淮二人藏在他的院子里,如今真真诸事已了,他二人昨晚便回到了微轩阁。
他今日多磋磨磋磨,说不定明珛一时心软能带他一起出门游历。等他敲门进去,又只在桌上看见了一封道别信:君若出游,可南下寻我无道观两位小弟子,望珍重,后会有期。
清尘恶狠狠地将食盒放在桌上,心道他一定要找到这两个人,即使再拜一位师父,也要学习明珛的剑阵之法!
明珛跟徐玉淮回道京城,城内张灯结彩,节日气息十分浓厚,今日已经是小年了。他跟徐玉淮商量,等春节过后再北行不迟,也好好好享受一下京城的春节。徐玉淮只想跟他双宿双栖,如今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自然乐意。
明珛找了一处小院子,离开了客栈住进了宅邸。瑞王知道他二人回来,特地来看他们,顺便替太子问候二人。听闻他们买了一处小宅,便从王府了调过来两个丫头两个仆役,又专门送了一个十分擅长京城菜色的厨娘过来。
明珛承了他的好意。厨娘看着这俩位贵人喜欢得紧,带着四个丫头仆役好好布置了一番,贴上窗花跟红对联,宅子里也有了些热闹的节日气息。
夜里,厨娘煮了汤圆当夜宵,让人去问两位主子要不要吃一些。小厮搓着手跑到卧房外边,踩着满地的落雪嘎吱嘎吱响,敲门喊道:“公子,刘婶煮了汤圆作夜宵,您二位要吃吗?”
过了一会儿,门内才传出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我们歇息了,你们吃罢。”
小厮摸了摸耳朵,觉得明公子声音听得他浑身酥酥麻麻的,忙应了声好,赶去吃汤圆去了。
屋内灯火摇晃,衣裳丢了一地,满地的温馨旖旎。床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无力地垂着,又因为身体被抱起,忙缩回去撑住身形,窗帘内传出急促的喘息声跟难耐的哭声。
红烛垂泪,巫山云雨,云歇雨停。
明珛打横抱起软成一团的人走进浴池里,帮他清洗身上的汗渍。徐玉淮依恋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眼睛红肿,一看便知道是哭了许久。他坐在明珛怀里,被抱得舒服了,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双手掬水帮男人洗脖颈跟手臂。
一室的静谧,两人享受着事后的温存。
“不知道无心和无患怎么样了,有没有照顾好斑斑跟乌鸦。”
明珛垂眼看着他湿漉漉的侧脸,慵懒地说道:“他们没什么事,别担心。”
徐玉淮没收到他们遇到危险时的讯息,那就应该没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他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了,就跟寻常夫妻一般熟稔,话话家常。
他们泡了半刻钟,便出浴了。明珛先前打开窗户散了散房间内的味道,此事屋内糜烂的味道散去了,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整理好。
徐玉淮拿出香点上,屋内弥漫一股淡淡的清冷香味。这是明珛喜欢的味道。夜深露寒,屋内确实泛着丝丝甜蜜的冷香,温暖非常。
两人和衣躺下,明珛挥手灭了灯。徐玉淮还是跟之前一样,严丝合缝地将自己卡进他的怀里。他颇为无奈地拍拍他的背,“如今天气冷,等天热了你还这样睡?”
徐玉淮抬眼瞧他:“你一贯说话拐弯抹角,是说我太缠人睡姿不雅是不是。”
“……我没有。”
徐玉淮在他面前爱耍性子,他不觉得厌烦,甚至觉得如此鲜活热烈的模样才是他的真实。不过他睡姿一向端正,头一晚怎么睡,第二天就怎么醒,被徐玉淮那么一缠,每晚睡觉他都无法动弹,偶尔能动了身边的人又会缠过来要抱,他都想分床睡了。
“你犹豫了,刚刚在想什么?”
“我在想等天热了要不要分床睡。”
徐玉淮立马直起身体,拧着眉头严肃道:“……不许!”他面露不悦,“夫妻怎么能分房睡,你要是嫌弃我缠着你,那我自己盖一床被子不挨着你就是了。”
说罢,他躺回自己的枕头上,半点不沾着明珛的身体,约莫是刚刚恩爱亲热完,一时间听到这话竟然是难受极了。明珛看着背对自己的人,心想他们这般吵闹闹别扭的生活估计要持续很久,等到两个人年纪大了,没那个精神再为一点点小事拌嘴闹矛盾才能了。
“过来我抱你。”
徐玉淮静默了一瞬,然后乖乖地滚回明珛的怀里。
明珛按住他的腿,“你也知道你缠人,你抱着倒是舒服,我晚上像是被鬼压床一般。”
徐玉淮呐呐道:“我就是喜欢那样睡……”
“我记得你刚跟我双修的时候,因为忌惮我,即使同床共枕隔一道楚河汉界一样,端正得很。”
“那时跟这时不一样,其实那段时间晚上我躺在你身边都不敢睡着。”
“我知道。”
“你也没睡着?”
“睡醒了发现的。”
“……哼。”
明珛忽然说道:“那只灵宠走了。”
徐玉淮摸摸他的脸,“你舍不得吗?你之前说时间到了它就会离开。”
“说不上舍不得,只是很感谢它。”
徐玉淮揶揄笑道:“你当初还拿剑砍它。”
明珛坦然承认错误,“是我不对,一时间误会了它。”
“我看见它时,总觉得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天大地大,总有我们不了解的事情。”
“那我们以后都不分床睡。”
明珛不明白这前因后果,不过还是点头道:“你不想分就不分,只是不能一直鬼压床睡觉。”
“……我尽量。”
除夕这夜,京城烟花满地,鞭炮灯火不息,十分热闹。因为阖家团圆,晚饭做得差不多的时候,给刘婶和四个丫头仆役发了红包,让他们回家了。明珛跟徐玉淮一起吃了年夜饭,收拾好了便坐在一起守岁。
明珛递给徐玉淮一个红包。
徐玉淮打开一看,是一枚竹纹碧色的玉佩,质地细腻温润,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明珛,“谢谢夫君。”
明珛罕见地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若是困了,便去休息吧。”
“我不困,今晚我跟你一起守岁。”徐玉淮把玉佩收好,“我该送你什么礼物呢……”
明珛笑道:“你之前不是把赢来的软甲送我了?”
徐玉淮搂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下巴,“那不算,容我好好想想。”
“那你慢慢想。”
山高水长,百岁无忧,可好好想想怎样才能送出一份惊喜的礼物。之后他们一路北行,从京城春和景明,到漠北寂寥孤烟,走遍了北境。
两年后。
三水县来了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道士,带着一只黄鼠狼跟一只乌鸦。眼熟他们的人立马认出来那是两三年前离开的无道观两个小弟子。只是他们独自回来,并未见他们的师父跟师叔。
无心无患头戴斗笠,应付着不断上来寒暄的人,快步朝无道观走去。
无心喊道:“斑斑,跑得动吗,上来我抱你。”
黄鼠狼四只腿蹦得飞快,生怕有人再上来拉着他们说话,乌鸦扑棱着翅膀盘旋在他们上方,时不时叫两声。
等他们跑到无道观大门口,发现门外十分干净,像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他们走之前没有锁门,只将重要的东西都带走了,现在怕是被小偷小摸的人翻得不轻。只是等他们进门后发现,道观内十分整洁,厨房有炊烟,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无心跟无患对视了一眼,朝厨房走去,发现确实有三五个年轻人聚在这里,好像是三水县城里的书生来此静修读书的。
无患冷声问道:“你们未经允许,怎么进我们道观来住了?”
三个书生两个书童一惊,回头来看到道观主人回来了,其中一个书生拱手道:“我们不日将进京赶考,无道观安静,才相约一起来温书的,请道长勿怪。”
无心问道:“这道观是你们打扫的?”
书生答道:“我们近日才住进来,也会打扫,不过之前是张楚颜小姐时常带人打扫。”
无心摸摸脑袋:“张楚颜?”
无患道:“是满记铺子的张小姐。”
书生笑道:“如今她是满记铺子的掌柜了。”
“无心跟无患?!你们回来了?”
张楚颜正巧出现在门口,她身边带着一个丫头,不过并不是小桃,而是刘小妹。无心跟无患跟她问好,十分感谢她经常让人打扫道观。
张楚颜笑着说不客气,试探着问道:“明珛道长跟徐观主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无患说道:“没有,两年前我们跟师父师叔分开了,他们一路去漠北游玩,我跟无心南下历练。现在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张楚颜叹了一口气,“他们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心说道:“应该会回来吧,师父说会来找我们。”
刘小妹眼睛亮了亮,“我听闻徐观主在天山派比试中得了第一,明珛道长以一己之力杀了魔物,成为江湖传说。”
无患挺胸骄傲道:“是的,师父跟师叔超级厉害。”
张楚颜娥眉微蹙,问道:“那周云生是已经死了吗?”
无心答道:“我们在游历之时遇到了一位天山派的弟子,他与我们说周云生被看管在天山派时试图杀人逃走,后面被师叔下了禁制,冯善道长去救他,听妖魔蛊惑为他放血释咒,结果周云生意志被心魔吞噬……”
“师叔便杀了心魔。”
张楚颜跟他青梅竹马,刚听闻此事的时候一时间难以相信,此时听无心亲口说更是不解难过,“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患看她悲伤,跟她解释道:“师叔说心魔是周云生的恶魄,你认识的周云生人格不全,不知喜怒哀乐世间悲喜。”
张楚颜回忆起雨夜周云生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虽有惦念一时间难以放下,也逐渐释怀了。
无心跟无患没有赶走那几个书生,住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儿打理观内的事物。他们商量着在道观多留些时日,希望师父师叔能回来找他们。
边城,大漠孤烟。两道身影策马飞奔,想来是漠北逛够了,开始往南边走,去看看江南风景。
“师兄,我们比试比试,看谁先到那处石碑前?”
“那师弟你可输定了。”
两人策马飞奔,马蹄溅起飞尘,天上天下,只此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