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叹道:“旸儿,你是竞儿的亲生哥哥,扶渊就是你的亲侄子。”
扶旸沉声道:“母后,朕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我母子三人如履薄冰费尽心思,好容易你登上皇位,而竞儿失去太多了。”
太后眼眶湿润,“他小时候那么随性散漫的性子,为了助你登基殚精竭虑,手刃兄弟,丧妻失子,如今万幸寻回了扶渊,又何必处处试探。”
“竞儿从小跟着你,敬你爱你,从无二心,你作为兄长,切莫寒了亲弟的心。”
扶旸神色沉静地看着他母后,淡声道:“在母后心里,朕就是那种无情无义之辈?”
“哀家知你不是,只是想告诉皇上,帝王心术、权谋深论固然是治国之计,对待忠心亲爱之人,还需附上真心。廉王又何尝不知皇上在试探,恐扶渊武功太高,若有二心难以应付。”
“朕确实想知道渊儿武功如何,却说不上忌惮,只考虑若封他一官半职该派往何处。”
太后一路让扶渊跟着她去宴会,跟他亲昵谈笑,是为在后宫群妃及文武百官面前给扶渊撑腰。
扶渊母妃去世,宣城太守乌鸿昌一家被斩首,只有廉王一个倚靠,保不得有些豪爵贵族看轻怠慢。
皇帝觉得太后偏爱幼弟,连孙儿也一并偏爱。
可是他那个从小哭哭唧唧的幼弟,为了帮他拉拢人心娶了不喜欢的女子,手上沾满鲜血,丧妻失子十八载。
他铁血手腕也无法向廉王伸出,舍不得而已。
皇帝道:“母后歇息吧,朕此番前来便是想说此事,免得母子离心,朕知道母后偏爱竞儿,偏爱渊儿,以后让他们多来陪陪您。”
太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股子委屈的酸味儿,顿时有些好笑,“哀家心疼皇上日理万机才不轻易打扰,若是得了空,多来仁寿宫陪陪哀家罢。”
华灯点缀,夜满星稀。
扶渊跳下马车,他转身扶着他爹跟哥下车。这二人喝得多,此时步履飘忽,阮侧妃跟唐管家忙上前扶住廉王。
扶渊扶住他便宜大哥往里走,一众家丁跟在后面。
他将人送到院前,此时屋内灯火通明,大嫂应该在哄小侄儿睡觉。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小厮的伺候下洗漱完,他已经累到打瞌睡了。
丫鬟小厮们吹了灯,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卯时,清晨薄雾,鸟鸣清脆。
扶渊盖了半边被子正在睡大觉,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直起身子,脑子发懵,听了一会儿门外动静,没动静,又倒下去继续睡。
“世子,世子,宫里来人了,快些起床罢!”
半晌屋内没反应,唐尺推开门,一眼看见扶渊还在蒙头大睡。
“世子,快些醒醒,李公公在外头等着宣读圣旨呢!”
扶渊挠挠头,支起身子,“什么公公头?”
唐尺:……
他让丫鬟赶紧服侍人穿衣洗漱,整理好仪容忙领着人往正殿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廉王府世子扶渊,谦虚有礼,文武双全,逸群之才。着即册封殿前都虞候,钦此!”
廉王领着家眷跪谢领旨,跟李公公寒暄片刻将人送走。
扶渊在屋内踱步走来走去,握着圣旨跟握住一个烫手山芋一样,这官封得突然,他要如何出京?!
“怎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廉王看他脸皱巴巴的,急得跟个猴儿一样。
扶渊立马颠颠跑过来拉住他亲爹的衣袖,商量道:“父王,我从小没读过什么正经书,这么大的官儿我恐做不好,不如您去跟皇上说说……”
“殿前都虞候,从五品,掌管殿前诸班值、步骑诸指挥名籍,统制、训练、戍守、赏罚等事,上有指挥使跟副指挥使,还有诸多同僚,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何愁不会做官?”
扶渊:“……我不善为官之道,怕得罪人给父王惹麻烦。”
“让你去官军,管好了就行,且禁军一向军纪严明。男儿成家立业,你的婚姻大事父王不干涉,其他事情任由父王安排,这可是渊儿你说过的,不可胡闹。”
扶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顿时牙酸脸疼,整个人都不好了。
廉王吩咐他几句就忙事情去了。
扶渊正发愁,唐尺又跑来说五皇子来找他。
他还未推脱,五皇子已经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了,“哟,扶渊,我来给你贺喜了!”
“五皇子消息很快啊。”
扶星武并不在意他话里有话,“说好了让我看看你的吟闲剑,给兄弟我瞅瞅,看完我带你去京城逛逛。来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好好出去逛过吧。”
扶渊:呵呵,逛过了谢谢。
扶渊两年前跟鄢守行鄢凝一起来京城玩过一月。
当时群芳宴,才子佳人汇聚京城以琴棋书画交流会友,鄢守行博得头筹名盛一时。后来被户部尚书之子邀去宴会,被算计差点没逃出来。
他一怒之下绑了户部尚书的儿子扒光了吊在大门口,现在这丑闻还在。谁都不会在户部尚书面前提,都在背后揭他老脸。
扶渊也没小气,取下剑丢给他。
扶星武如他的名字所言,十分好武,他细细抚摸剑鞘纹路,抽出长剑仔细端详。
“好剑,好剑!这剑是沄剑山庄铸造的吗?”
“我师父给我造的。”
在他十三岁生辰的时候,三青借用沄剑山庄的铸剑池锻造了这把宝剑给他。
“我曾千金买到一把沄剑山庄锻造的宝剑,而你这一把较之,似为你量身定做一般。”
扶星武看够了,将剑插回去扔还给扶渊,“谢啦,今日风光正好,要不要去校场跑马?”
扶渊左右无事,便跟唐管家说了一声出门了。
扶星武约了六皇子跟七皇子,还有几个世家子弟。他母妃贵为皇后,兄长是储君,众人隐唯他马首是瞻,骑马比试自诸多谦让。
扶渊一骑绝尘,云雀停在终点‘扑哧哧’打了个响鼻,长啸一声,似在得意。
能拿第一绝不认输,这是师父跟他说的,输赢不重要,能赢就一定要赢。
朱逢勒马,“吁,世子果然厉害!这宝马应当是廉王送你的吧,我记得当时番邦进贡,皇上将这马赏赐给了廉王。”
朱逢,龙图阁大学士的幼子,身份多尊贵,跟扶渊和五皇子他们相处也自然随意些。
扶渊笑道:“云雀是父王给我的,这来历我就不知了。”
五皇子扬扬鞭子,“你二人跑得也太快了!”
他侧身下马将鞭子丢给侍卫,冲朱逢说道:“今天有事情吗?庆祝扶渊走马上任,去喝一杯?”
扶渊礼貌插嘴道:“我同意了吗?”
朱逢哈哈大笑:“权当世子同意了,走!”
早些时候,京城二十里外的路边茶棚。
一个身着布衣,面黑瘦削的年轻男子正坐在茶棚一角捧着碗喝茶。他粗布带子束发,风尘仆仆,有热心肠的人问他去往何处。
他说是去京城寻亲。
路人打量他片刻,又是一个穷亲戚上京寻人的,只希望这小伙子能如愿以偿吧。
鄢守行啃了两个包子,擦擦嘴巴,将两枚铜钱放在桌上离开了。
他从家里跑出来,一路走来不敢暴露行踪。为了避免被沄剑山庄的人找回去易了容,身上带的银钱也不多。
等到了京城,一定要好好讹扶渊一笔,让他好吃好喝款待自己。
近日江湖也不太平。
凤凰教偷袭沄剑山庄一事已经武林皆知,各门各派无不瞋目凤凰教竟然意图屠灭沄剑山庄!
幸而扶渊及其师父在沄剑山庄,又得神医谷相助才免遭祸劫。
大小门派无不自危。
武林盟盟主前几日已经发了江湖召集令,昭天下英豪共谋大计。如今三尊死一,凤凰教受大创,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时机。
不管江湖风波四起如何,他牵起路上买的小毛驴,骑上驴子朝京城而去。
华灯初上。
五月夜风飘着清香,轻轻地吹拂,月光像是给屋檐地板镀了一层银。脂粉香气萦绕在鼻尖,琴声悠扬。
三位皇子,朱逢,归德将军的儿子刘洪昌正在喝酒逗笑,两位广袖长裙的年轻女子正抚琴唱曲助兴。
他们几人身边伺候的女子无一不容貌美艳,娇声软语,声声公子下来骨头都酥了。
扶渊坐在窗边,端着酒杯,看着蜿蜒流淌的银白河面上飘着两三艘精致的画舫。
他微微侧脸,看着正在抚琴的美貌女子,青眉如黛,容姿殊丽,身形挺拔高挑,比起屋内其他女子,少些娉婷袅娜,多了几许飒爽风姿。
仔细一眼,眉眼之间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朱逢瞥见他的目光,拍手道:“曲子也听腻了,花错姑娘过来陪陪我们世子爷。”
他又朝扶渊朗声道:“一个人喝闷酒作甚,似哥几个欺负你一样!”
刘洪昌风流一笑:“如花美眷在怀,世子怎对月独酌,难不成在怀念某位佳人?”
“吃酒都堵不上你们的嘴,我哪里跟你们似的逍遥,若是不端不正回王府,面对管家询问还好,若是遇到我父王,保不定一顿说教。”
六皇子哈哈大笑:“你初来京城,皇叔自然管你得多。”
五皇子赞同地点点头,劝道:“喝喝酒不妨事,皇叔不是那般迂腐之人,花错姑娘,给世子添酒。”
花错上前半跪在案几旁为扶渊斟酒,十指玉纤纤,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身上淡淡的香气。
扶渊挡住她为自己倒酒的手,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香气飘然。他抬起花错的下巴,打量她如红如山茶般欲语还休的脸。
吐气如兰,近在咫尺。
“扶渊,你在做什么?”
鄢守行轻巧地从窗户跳进房间,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扶渊半拥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含情脉脉,几欲亲吻。
“来者何人?!”
刘洪昌一瞬间挥开身边的女子,拔出长刀,厉声喝问。
五皇子抚摸着手里的长剑,打量这个不速之客,如此轻功,跟扶渊认识,想必是江湖人。
他道:“阁下既然是世子的旧识,何必做那梁上君子,坐下一起喝一杯如何?”
扶渊一瞬间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将花错拂开,对上鄢守行通红的眼睛。
众人打量着这个灰头土脸、黑黄瘦弱的男子,斟酌着其中的氛围,一时间并没有贸然出手。
鄢守行恍然才注意这一屋子的人,无一不是当朝世家子弟,轻纱暖帐,锦衣玉带,堆金积玉。
他才想起来,赶到廉王府邸的时候,听唐管家说扶渊应该画经楼,五皇子为庆祝世子官封都虞候聚了几位好友喝酒。
而他因为赶路蓬头垢面,忙着去廉王府找扶渊连衣裳也没换,粗布麻衣,甚至牵小毛驴的时候被驴子踢了点泥在裤腿上。
他脑子懵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翻出窗外,跃下屋檐离开了。
扶渊赶忙追上去,而鄢守行轻功比他好的优势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已经看不到人了。
鄢守行一路飞奔,太阳穴被强烈的情绪冲击得生疼。
夜色深黑,已经离开闹市,四下无人了。
他放慢了脚步,捂住心口急促地呼吸,浑身颤抖地踱步到一座石桥边坐下。桥边杨柳依依,随风拂动。
他脑子抽疼,深呼吸几许,呼吸才顺畅了些。他这辈子最丢脸难堪的时刻莫过于方才那些人打量的目光。
月色下,水面波光粼粼,映照出他斑驳脏乱的脸,眼睛太红了,又涩又疼,疼得他想落下眼泪。
没出息,明明他性格要强很少哭,却总是被扶渊那个混帐气哭。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狠狠地擦干净眼泪。
他清醒之后,鄢焕跟繁阳强硬要求他成亲,并且已经跟媒婆商量寻访合适的姑娘。
他沉默着抗拒,不闻不问,置身事外。
鄢焕一气之下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鄢凝跟繁阳忙拉住鄢焕。
鄢凝上前擦干净他嘴角的血迹,低声劝道:“别犟,跟爹服个软,好好说,爹爹会同意的。”
鄢焕眉毛一皱,怒声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断不可能同意他们的混帐事!一旦事情传出去,沄剑山庄便会沦为江湖笑柄!”
鄢守行淡声道:“逼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去祸害一个无辜女子,别人就会奉沄剑山庄为座上宾吗?我不成亲,谁也逼不得我。”
鄢焕被气得头痛欲裂,差点晕过去,“你,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繁阳对鄢焕轻呵道:“勿要口不择言。”
鄢焕哽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儿子一身轻功,一双腿多重要。他黑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不语。
“守行,为娘从未苛责过你。”繁阳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自小跟扶渊一起长大,难免互相吸引,你能确定你们互相喜欢吗?”
“少年人贪欢,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与你爹爹不会再过多责怪你。你与寻常女子成亲,有一纸婚书,拜过天地,相濡以沫也好,相敬如宾也罢,两个人在一起便成了一个家。”
她晓之以情,“可你跟扶渊呢?他如今贵为皇亲,权贵之巅,你如何保证,他只想着你爱着你?”
“他说过不娶亲。”
繁阳淡笑道:“他说,那你信吗?”
鄢守行一瞬间的犹豫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心高气傲,脾气倔强。
“你劝自己信他,拿一颗真心去赌是不是。”她长叹一声,“娘亲也曾经赌过,可惜一败涂地,后浪迹江湖遇到了你爹爹。”
鄢守行拧着脾气,“以己度人,不如以人度己。娘,即使我输了,那也是我的意愿。当初您不也是赌过才知道结果吗?”
繁阳被他问得哑然,鄢焕重重地拍桌,“繁娘,你别跟他啰嗦,这个混账就是从小被惯坏了!明日媒婆便会来,你给我好好待着等着成亲!”
他朝外大喊道:“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我关到芙蓉院去,敢踏出房门半步,逐出沄剑山庄!”
为了预防他逃跑,房间的财物都被收缴了,鄢凝偷偷塞了些银子给他,他才一路赶到京城。
他身上没有银钱了,晚饭也没吃,小毛驴被他交给唐尺照顾了。这只小毛驴陪了他一路,他本想跟扶渊说说,让他养着。
人归寂寂,怀卧他人。京道遥遥,徒生牵挂。
他摇摇头站起身,嘴里发苦,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打算找个地方歇脚,随便找个屋顶睡一觉也不妨事。就在他起身之际,隐约听到一声呼叫声。
似是一个老妪在嘶吼。
鄢守行寻着声音,放轻步子,像只夜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寻去。
稍远处的另一座石桥地下,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夫人正抱着一个孩子哭喊,那孩子似乎已经没了气息,一动不动。
他弄出点动静,惊动老人,“出什么事情了?”
老夫人紧绷着身体,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一个年轻男子,眼睛很红,脸上脏脏黑黑,身上灰扑扑的。
“我孙女,我孙女她吃了包子,突然吐血了!”
那老夫人见他如她们一样狼狈,放下警惕,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鄢守行上前查看了小女孩的情况,中毒了。
他示意老夫人让开些,他抚上小姑娘的背部,聚力一拍,小姑娘干呕一声,吐出含在喉咙里的包子。
他掏出一粒药丸喂给小姑娘吃下。不一会儿,她开始疯狂呕吐,将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等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才平静下来。
小姑娘乌青的嘴唇变为正常肤色,呼吸渐渐正常。
老夫人惊喜地看着的孙女,忙跪下给鄢守行磕头,“谢谢大侠,谢谢大侠,老身无以为报,当牛做马,任凭恩公差遣!”
鄢守行赶忙扶她起来,“不必如此。”
幸好他出门的时候带了解毒丸,这药主要催吐,小姑娘刚刚吃下毒包子不久,尚还有救。
他抱着小姑娘去清洗了一下嘴边的污秽,将人抱还给老妪。
他观这老夫人仪态不像是乡野村妇,倒像是有钱人家的老夫人。不过她们不说,自己也不好多过问。
鄢守行送她们回家,是一处破落的院子,里面住了一些乞丐。
小女孩除了肚子有点疼,人已经无碍。她牵着奶奶的手,好奇地看着身边的陌生人。
老夫人带着他们到一处角落,掀开草席请他坐下。
“老身力残困苦,身无外物,招待不周了。”
鄢守行席地而坐,笑道:“在下也是,被人摒弃,无处可去,多谢老人家收留。”
老妇人斟酌道:“老身看侠士似会武功?”
“略会些拳脚功夫。”
“侠士不好奇我孙女为何中毒吗?”
“愿闻其详。”
老妪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从里层的衣服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他。
鄢守行接过一看,诧异道:“江洲石拳门?”
石拳门属江洲,跟沄剑山庄一样是个江湖门派,以门主一双可破山碎石的铁拳闻名江湖。
为何这老妇人会有门内令牌?
老人见他知晓,流下浑浊的眼泪,苍老干瘪的脸上满是悲戚。
“不满侠士,我本是石拳门门主尚英禄的亲娘。江州刺史伙同□□,栽赃陷害我儿残害百姓,已判决秋后问斩。我年轻时也会些功夫,身体还能动弹,千里迢迢赴京是希望为我儿沉冤昭雪,可竟被江洲刺史逼得连官门都进不得半步。”
鄢守行沉声道:“江洲刺史在京城应该有些势力,您一旦踏进官府,就会被他的人发现。”
老人擦擦湿润的眼眶,“人老了不中用了,小宝饿极了说自己捡到了几个包子。我问她哪儿捡的,她说别人不要的,我看她饿极了就让她吃了。未曾想是人家用来毒老鼠的,差点害死自己的孙儿。”
老人家双膝跪地,“求求恩公,救我尚家,今生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她知自己强人所难,可如今她已经走投无路,这个年轻人有一副侠义心肠,是她能握住的唯一希望。
她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染红了石板地面。
鄢守行赶忙拦住她,“不可不可。”
他将老人家扶起来,“我在京城有认识的朋友,倘若尚门主真真无辜,他或可助一臂之力。”
老妇人眼中泛起亮光,苍老疲惫的脸上陡然惊喜,“恩公!谢谢恩公,谢谢老天爷啊,让我尚家绝处逢生!”
他路过丽州之时,听闻文世语在京城。
他跟鄢凝之前来京城之时曾在文世语的宅邸中住过一阵子,知道地点。可此时天色已晚,他看一瘦弱可怜的老妇人跟她孙女,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带你们过去吧。”
他半跪在地上,“小宝是吧,上来我背你。”
小姑娘看了奶奶一眼,在奶奶的默许下爬上鄢守行的背,小声道:“谢谢大哥哥。”
老人拎着一个破包袱紧跟在鄢守行后面。
他们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宅院前。
他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谁啊,大晚上的!”
小厮唠叨不满地打开门,看见三个人如乞丐一般,以为是乞讨的,嫌弃地赶人,“走走走,去别处讨去,家主人都歇息了。”
“我找文世语,烦请通报一下,说一位姓鄢的人找他。”
小厮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姓鄢?”
他刚来府上没多久,只听说主子有个未婚妻似乎姓鄢,“你们稍等一下,主人睡下了,我去问问。”
他不敢随便放人进来,便关上门小跑着去文世语的卧房了。
老人一路走得气喘吁吁还有些紧张,鄢守行安抚道:“尚老妇人,先坐下歇歇吧。”
忽然一阵轻风,带起轻微的响动。
“谁?!”
鄢守行警惕地看着不远处隐绰的人影,将老人护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