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渊跟廉王一路策马来到丽州,文骋领着文世语和其他官员亲自到城门口恭迎。
众人:“参见王爷!”
廉王骑在高头大马上,笑道:“文大人,自京城一别许久未见了。”
文骋恭笑道:“已三载矣。下官已在府上备下薄酒,为王爷跟世子接风洗尘。”
府衙衙差清开街道上的行人,扶渊骑马跟在廉王身后,身边是文世语。
文世语这几日并没有在沄剑山庄,而是奉命在丽州城清理凤凰教在城内及周边各县城内的据点。
他问:“凝儿他们怎么样?”
“凝姐姐跟义父义母没事,阿行受了点伤,杜神医已经看过了。”
“那便好。”
廉王在文府接见了附近府县的驻地官员,询问了一些民情政务,第二日便启程离开了。他来时是为了寻子,回程则是代天子巡查。
沿途的大小官员听闻风声无不战战兢兢,然文王似乎只是顺路走个过场,雷声大雨点小,很快带着自己刚找回到的儿子回到了京城。
还未等各地方官吏擦完额头上虚惊一场的冷汗,廉王回京后三天,接见过廉王的地方官员近三成被革职抄家。
这几日上朝,各大臣噤若寒蝉,特别跟被革职的官员有裙带关系的,看见廉王的仙鹤祥云纹紫锦袍都恨不得当场钻地土遁。
当然,为恭贺廉王寻回失散多年的爱子,京城上上下下的官员无不登门贺喜,登不上的便托人转达心意。廉王让唐管家将收到的礼物都送到扶渊那儿去。
自扶渊一脚踏进京城被当猴子一样沿着京城大街围观到廉王府的时候,常年不知道窘迫羞耻为何物的他,汗颜地搓搓自己紧绷的脸。
他挑挑拣拣分出四份礼物。
阮侧妃一对儿女是双胞胎,他的便宜大哥任宗正少卿,已婚配,娶了游骑将军女儿为妻,膝下二子一女,二姐三年前许配给了礼部侍郎的儿子为妻,如今孕有一子一女。
礼物两份送给他便宜哥嫂,一份给阮侧妃,另一份送往礼部侍郎府上给二姐。
二姐跟姐夫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廉王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和和气气地吃了个饭。
鄢守行担心的什么爵位争夺,勾心斗角,兄弟反目通通没有发生。
廉王府比整个沄剑山庄还大上一圈,雕梁画栋,精美华贵,花园里繁花似锦,白鹤孔雀悠闲踱步。
扶渊坐在自己的寝殿唉声叹气。
少顷,丫鬟走进屋子行礼道:“世子,王爷说可以出发了。”
扶渊起身朝门口走去。今日廉王领着他进宫觐见皇帝,太后连带后宫各位婶婶……各位娘娘。
扶渊跟廉王坐上马车朝皇宫驶去。
“紧张?”
“没啦。”
“见个面,吃个家宴而已,皇兄跟母后他们想见见你,你出生的时候他们见过你几次,估计你也没印象了。”
“他们凶不凶?”
廉王哼笑道:“凶也不对你凶,三宫六院,太子外加八位皇子,五位公主,他们才懒得管你。”
“那就好,那我也不用每日来皇宫请安或者上朝吧。”
“你不用上朝。”廉王看他松了一口气,笑呵呵道:“因为你没有官职,等父王托皇兄封你个一官半职,每日清晨准时去府廨点卯。”
扶渊笑容裂开。
御书房,皇帝在翻阅奏折,一旁的李公公轻轻扇风。
一个小太监弯腰垂首,恭敬道:“陛下,廉王殿下到了。”
“宣。”
廉王领着扶渊走进来,弯腰行礼,“参见皇兄。”
扶渊掀起衣摆,跪地行礼,正声道:“参见皇上。”
扶渊玉冠束发,一身玄色暗紫纹云团花锦衣,腰间挂着晶莹无瑕的羊脂白玉玉佩,周身贵气,风流跌宕。
扶旸打量这个侄子,约莫比太子小两岁,额头上的胎记还在,小时候皱巴巴红彤彤的,现在长得俊。
“平身。”扶旸双手撑在桌案上,笑叹道:“十八年了,没成想还能找回来,如此才貌双全,武功高强,七弟你的心愿终于了了。”
“皇兄过誉了,渊儿自小在外面野贯了,若是以后礼貌不端惹下乱子,还请皇兄多加宽恕。”
皇帝朗笑道:“朕观他稳重端庄,七弟你多虑了。”
他朝扶渊问道:“在京中住得可还习惯?”
扶旸帝王之相,庄严稳重,言语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扶渊垂眸沉静地回道:“回皇上,很习惯,父王待我极好。”
“习惯便好,七弟,你先带渊儿去见母后她们,母后想见渊儿得紧。”
“是,臣弟告退。”
扶渊跟廉王一起退出御书房,往太后所居的仁寿宫去。他还未踏进仁寿宫殿门,便闻到一股悠悠的香气。
他走进殿中,看见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妇人坐在高位上,慈目和蔼,其下雍容华贵的便是皇后,再下四位锦衣华服的美貌女子应该就是宫中的四位贵妃。
“参见母后,皇后娘娘。”
廉王行礼,扶渊便有样学样跟他一起,“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免礼。”
太后是廉王的亲娘,扶渊自然是她的亲孙子。七王妃离京前一日还抱着小娃娃来跟她辞行,竟然一辞就离别十八载。
她眼眶有些湿润,朝扶渊招手,“来,到奶奶这儿来。”
扶渊看了廉王一眼,廉王示意道:“去吧。”
扶渊上前半跪在太后身边。
太后伸手摸摸他的头,仔细看了一眼他额头上的胎记,含泪笑道:“这胎记颜色淡了些,哀家记得,当年你娘亲抱你来给哀家看的时候,颜色殷红,跟个女娃娃似的。”
“不过这模样气质,倒是跟你父王一个样。”
皇后笑道:“是啊,本宫瞧着,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模样这般俊朗的少年郎了。”
太后十分欣慰地点头,“廉王说你从小习武认字,想来也是个有出息的,多跟你父王学习,可别跟那些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惹你父王生气。”
“孙儿知道了。”
太后拍拍他的手,“待会儿宴上,再跟你那些兄弟姊妹认识一下。”
她说的‘兄弟姊妹’便是太子跟几位皇子公主,以及其他王爷的世子跟郡主。
扶渊在廉王跟太后她们寒暄时充当吉祥物,过了不久,便有太监禀告说宴会已经准备好了,请太后王爷各位娘娘移驾。
扶渊被太后拉在身边充当人形扶手,边走边说些他在江湖上遇到的趣事逗老人家开心。
他谈吐大方,说话时轻声细语又娓娓道来,哄得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皇后跟四位贵妃欣然浅笑。廉王跟太后身边偶尔附和几句。
“母后如此开怀所谓何事,不妨说与朕听听?”
皇帝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身明黄的太子跟几位皇子,还有一干朝廷重臣。
扶渊跟着廉王及皇后等人一起行礼。
皇帝走到一边扶起太后,“好久没见母后这么开心了?”
扶渊想趁机脱手跑,可是他跑不掉。太后没有松手,他只要一动就十分明显。
廉王等人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太后一手扶着皇帝,一手搭在扶渊的手臂上,慈笑道:“渊儿刚刚跟我说了些趣事,这孩子胡天胡地到处乱窜,倒也过得自由开心,见识也比我们多了。”
扶渊谦虚道:“太后谬赞。”
皇帝笑道:“既然母后喜欢,那以后叫扶渊多进宫陪陪您。”
“哀家正有此意。”
扶渊:……
太后坐上尊位,打发扶渊去认识认识他那些兄弟姊妹,扶渊便回到廉王身边。
笑话,那些皇子公主皇族姻亲哪个是好相与的,总不能太后说太子是他哥哥,他就真跑去叫太子哥哥。
皇帝说了几句话就宣布宴会开始了。好酒佳酿摆放在高殿之上,席间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舞姬翩翩起舞,姿态曼妙。
扶渊坐在廉王身边,拿起一颗荔枝剥壳吃。他刚刚口都快说干了,这活太累了真不能多干。
廉王问他:“饿了?”
“有点渴。”
他擦擦手,觉得吃荔枝麻烦,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那位就是太子,是……”
“父王,这里有你喜欢吃的梅子,挺甜的。”
扶渊拦住廉王想跟他介绍关系的长篇大论,将放到桌边的梅子端到文王面前,“你吃这个大的,又红又大,应该很甜。”
廉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拈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明明是酸的。”
扶渊不信,挑了一颗自己吃,“明明是甜的。”
他又挑了一颗递给他爹,“你尝尝,以我多年吃梅的经验,肯定甜。”
不过这皇宫里的东西果然好,连梅子跟荔枝都比寻常的好吃些。
他偶尔抬眼看看歌舞,然后继续吃东西,在有人跑来跟廉王寒暄时充当吉祥物。他算这场宴会的半个主角,却不能太张扬。
太后年纪大了,中途便说乏了,皇后便跟诸位贵妃送她回宫。
这时宴会上的氛围才稍微轻松些。
扶渊觉得他也有些乏了,往常这时候应该就已经溜回去躺着了,鄢守行会跑来跟他打嘴仗,然后弹琴或是吹箫给他听。
他来京城已有四五日,离开沄剑山庄一月有余,鄢守行的伤应该早就好了。他有些担心他该如何面对鄢焕跟繁阳,本不该留他一人面对。
等京城这边的事情暂落,他要去丽州一趟。
“你便是皇叔失散多年的儿子,扶渊?”
扶渊闻言抬眼,看见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应该是五皇子,是太子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我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五皇子扶星武。”
五皇子在他身边坐下,“本殿下听闻你武功天下第一,是真的吗?”
“假的。”
“……”
五皇子笑道:“有空我们比试比试如何,你若是赢了,我将母后赠与我的那块碧珠宝玉送你,天底下只此一块。”
他话锋一转,“若是我赢了,你教我你的武功。”
“殿下既然赢了为何还要学我的武功,且我师父说他教的武功不可再传给其他人,我不能违背师命。”
五皇子狐疑道:“不传给他人,那武功如何传承下去?”
系统:呵,就是不能传承下去才不教的。
扶渊摇摇头,“师父便是如此说的,你问我也无法回答你。”
“那你把你的吟闲剑给我看看?”
扶渊有点烦他,“我进宫怎么会带剑?”
五皇子被他一脸‘你脑子不好使’的表情看得气结,龇牙道:“我是说以后,没说现在啊,况且本殿下比你大三个月,好歹算你堂哥,你什么表情?!”
扶渊不客气道:“这堂哥堂姐堂弟堂妹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一圈,每一个都要看,当我耍猴的?”
他示意五皇子看前面,“快看,太子在看你了,还不快过去,不然他等会儿过来找你了。”
五皇子侧头一看果然太子哥哥在看他,掩耳盗铃般地用手遮住脸,“说好了,我明天去廉王府找你。”
“哎,等一……”
他说完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的座位上,装作无事发生地喝酒,扶渊拦都没拦住。
五皇子这厮不知道开了个什么头,他走后不久,其他几个皇子和世家子弟相继过来跟他打招呼寒暄,问平时看的什么书,走过哪些地方,丽州风土人情如何等等。
扶渊温文尔雅,浅笑相谈,风度翩翩,挑不出一点儿错。
丞相端着手,朝廉王笑道:“小世子见闻广博,谈吐不凡,后生可畏矣。”
廉王摇头叹笑:“本王只希望他少惹事端,别给本王添麻烦罢。”
刘尚书敬了廉王一杯酒,“我观世子爷乖巧懂事得很,王爷可不必忧心。”
“他闹事的本事,各位还没见过呢。”廉王似得意又似担忧,“本王才认回他一月,已经哄得本王不愿意苛责他了。”
丞相跟刘尚书陪笑,确定这不是在溺爱炫耀吗?
扶渊看见不远处他大哥正走来,应当是刚刚散值。
“大哥,你来了。”他忙装作有事找扶纪的模样来到他便宜大哥身边。
扶纪略微扫了一眼便知道他的情况,问他:“父王呢?”
“他把我一个人落这儿喝酒去了。”
扶纪:“……为兄有些饿了,我们去吃些东西罢。”
扶纪对这个便宜弟弟没什么感觉,扶渊出生的时候他才记事,唯一的记忆就是他弟弟丢了。
而十八年后又找了回来。
同僚好友不乏有人暗示他,扶渊失踪十八年归来仍然是廉王府的世子。而他扶纪二十多年,都没能从廉王的记忆里活出来。
扶纪却道父王从未亏待过他跟二妹妹,如今他身负要职儿女双全,妹妹背后有廉王府撑腰过得顺风顺水。
这世子之位,得与不得,他没那么在意。
而且他父王平生最恨兄弟手足相残。
说奇怪也不奇怪,廉王帮二皇子夺下皇位,手上沾了不少兄弟的血,但他最恨手足相残。
既然扶渊对他们没恶意,他也不介意多一些善意。
宴席过半,歌舞升平,曲罢,舞姬拖着广袖飘然退去。
“陛下,臣听闻廉王府世子武功不俗,今得见风采,斗胆讨教一番,请陛下应允。”
扶渊抬头,说话的是云麾将军李擎风。
皇帝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哈哈大笑:“好,歌舞看得乏了,让朕看看大将军跟渊儿哪个更技高一筹!渊儿,可愿意与李将军比试?”
扶渊顿时觉得嘴里的酒不香了,荔枝不甜了,点心发腻了。他心底诽谤,谁是你的渊儿,你这个黑心鬼,我是我父王的渊儿。
廉王笑着拍拍他,“去吧,可小心些别受伤。”
扶渊起身拱手道:“是。”
他跨步走上高台,李擎风与他对立而站,抱拳道:“请李将军赐教。”
李擎风抱拳:“得罪了。”
扶渊观他下盘极稳,腰腹手臂粗壮有力,应该是常年习武且武功不低。
他撩开衣摆,右脚踏出半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擎风虎步鹤拳,出拳速度疾入闪电,裹挟刚劲的拳风以迅猛之势攻向扶渊。
扶渊八风不动,衣袂飘然,以掌抵住李擎风刚猛的拳头,以柔克刚,内力汇聚掌心直击他手臂寸寸经脉。
李擎风手臂忽然酸疼难挨,反应极快地撤拳同时一个扫荡腿攻扶渊下盘。
扶渊右脚猛踩地面借力,身子轻盈凌空跃起同时旋踢向李擎风肩颈,一阵劲风响彻耳边。
他来不及闪躲,以手臂格挡,重击之下踉跄半步。
两人又拳脚相持过了十几招,李擎风渐渐落了颓势。
他是个识时务的,知道扶渊留手没让他输得太难看,抱拳道:“世子武功卓绝,在下甘拜下风。”
扶渊回以一礼:“过奖,扶渊曾听闻云麾将军领兵在嘉峪关一战以一挡十击退回鹘来犯,威名远播,如今得见,果然英武不凡。”
李擎风哈哈大笑:“能得世子青睐,是本将军的荣幸!”
两人比试完,齐齐朝高位的皇帝拱手请示。
皇帝笑道:“渊儿功夫甚好,李将军亦功夫不俗,今日这场比武甚是精彩,朕重重有赏!”
两人齐声道:“谢皇上。”
扶渊退下来安安分分地坐在廉王身边,将吉祥物这个身份扮演到底。
酒过三巡,皇帝微醺扶额,李公公忙上前询问。皇帝摆手让众人尽兴,他有些疲惫先行离席。
他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寝宫,而是来到了太后的仁寿宫。
太后端坐在榻上,闭眼捻动着手里的佛珠。
“母后。”
太后睁眼,“皇上为何不去休息?”
“朕有话想跟母后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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