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已经有一周没有现身了。”
“是啊，我们日日在祠堂里跪着，大人却也没看过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那下层搞的鬼？大人忌惮那新人，怕不是被新人算计了。”
“怎么可能，大人是神，是无敌的存在，怎么可能被一个下层的小贼搞了去？”
“可那下层的探子没了消息是真，现在我们与下层的联系被断也是真。这么百年难遇的恶势局，神明大人却没有透露一点消息，难不成……”
“不会的，神明大人不会抛下我们的。”
……
“你说老大为什么和零壹走这么近了都。形影不离的……”
“大概是叁玖信了他的话，信他喜欢自己所以才来合作。”
“这不一眼假嘛？老大一世英名怎么这么恋爱脑？”
“我看不是，老大那天和我说了，他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那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老大这是在为事业献身，想要从他身上多套点东西。”
“他确实厉害。可你不觉得怪吗？如果上层可以随意篡改数据算法，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写死啊。”
“说不定他不会。”
“我看不是不会，你想想玖玖陆……他大概只是不想，就喜欢看我们挣扎。”
“我听说零壹对系统懂的特别的，你觉得他在加入我们之前是干啥子的啊？”
“系统秘书？那不成还是系统本人？
“怎么可能是本人。他下来体验生活的？”
“我昨天还问老大来着，他说他无所谓他是谁，只要诚心合作互利共赢就可以。”
“格局大了。”“嗯。”
……
“零壹……零壹！你又做噩梦了……”
“……唔。”
“还好吗？”
“……嗯。”
“不要勉强。”
“我没有勉强……”
“过来点，我抱着你……我最近不去查了，你得休息。”
“我很好的。”
“一周了零壹……这个时候别犟。”
“唔……没用的。”
“什么？”
“没用的，你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嗯……没事。”
“零壹……”
“去查吧，你最近睡的也不好。你这心愿不了，你也难受对吧。我们速战速决。”
叁玖心疼的垂了眼，抬手拂开他额上的碎发对上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他凑近，落下一个吻去。
“零壹，怕的时候就抱紧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嗯……”零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叁玖……”
你要说话算数。
最近的叁玖实际也睡不好。那些萦绕的迷雾重重阻碍在眼前，他拨不开也抓不住，逃不到也看不清。
“叁玖。你知道痛苦的单位是什么吗？”“什么？”
零壹的顶着黑眼圈笑：“一车。”
“车？”
他想起那无名无故的痛楚和那飞驰的黑影，他更加确信这就是真的。他曾经出过车祸，而且是很惨烈的那种。
至于出车祸的原因，他想不起来一点。
在零壹又一次从梯子上摔下来时，他忍不了了。他的手摁住他额前的血口子，咬着牙硬生生将嘴唇咬破。
“零壹我不查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嘘。”
零壹抬起手指摁在他的唇上，释然的笑。他擦去他唇上的血，将它送进自己嘴里。
“我好不容易这么死心塌地，你不要让我失望。”
死心塌地。他掩饰住眼角的湿润，他骗不了自己。自己假戏真作，自己还是失了理智。
一夜无眠。零壹离了床找了个暖和的地方坐下，将自己和叁玖隔离开来。他有些看不得叁玖，他坐了会就又站起来，蹑手开门出去。
他像一个无主的冤魂在这样硕大的图书馆里游荡，被月色照的全身发寒。
怎么如此的冷，不该啊……他凑到窗边去看月，却看那月色在自己眼前朦胧起来。
不对劲。他定下神去看，看那月光渡上了一层微妙的色彩。
这是血月，极其圆润的……血月。
这和时历不对！这不对！今夜明明是残月……
他止不住的战栗，手脚越发冰冷。他迈开脚步，本能的想要回到温暖里去。
可他回头时，却看见了一道寒光。
红的，扭曲的……
“神明大人，好久不见。”
那人稍稍转了转刀柄，让月色为它镀上可怖的气息。他看着零壹的表情，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最近疏忽执政，您怎么变成这幅……”他歪了歪头，折断的骨骼嘎吱作响。他阴测测的笑了，笑的让人发寒。
“这幅窝囊的样子。”
“你……你是谁……”“我是谁？神明大人不该是无所不知的吗？”
他笑着迈开步子，扭曲的面容出了阴影处便一览无余。
“看来大人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啊。”
尽管恐惧，但零壹还是挥出剑来，持刀向他。
“呜呼呼！大人可以随便创造物品啊！”贰仈陆的身躯彻底展现在零壹面前。他全身扭曲，组成身体的数据发着红光已经尽是错误。他早已没了身躯，更像是一堆错误程序拼凑出的病毒。
不，他就是病毒。他手持的那柄剑划过地面，那红光便随着物体扩散开来，逐步逼向零壹。
“你应该已经死了。”零壹的手有些抖，“你怎么……”
“是，死了。但，您没让我死。”贰仈陆摊手，脸上的跳跃不定的数据块上挤出一个笑容。
“您说过的，一个程序运行上千上万边总会出错。我只不过错的严重了些。”他有些得意，甚至是引以为豪，“这种事情降临在我这位信徒身上真是太有意义了！我现在确实是您独一无二的信徒了，不是吗？”
“不可能……”零壹咬着牙，“这么大一团错误怎么可能检测不出来？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什么方法？不，不！”贰仈陆变得有些癫狂，狂妄的声音在走廊里游荡，“这就是得益于您和叁玖啊！如果不是您和他的缠缠绵绵，我怎么可以等到这样一个好机会，怎么能够逃过杀毒引擎的追杀？这都得益于您和他的关系啊神明大人！”
零壹心中闪过无奈。他是疏忽了，他是大意了，他是想着自己没必要了。而这就是恶果，是他玩忽职守的恶报。
可自己又怎么是在玩忽职守……
“神明大人在思考什么？思考如何处置我？您很惧怕我吗？”贰仈陆抬手掩住唇，咯咯乱笑，“怕我造反吗？怎么会呢！您可是我最敬爱的大人，是创造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把你视为目标呢？”
“我只是来报仇的。”他抬起剑，让剑上的血滴落。
“我只是要整个下层为我陪葬罢了！”
他这一次没用梦到迷雾，他梦到的是过去。
前辈还是那样在他的身前跑着。他握着枪信心满满，是必要在这一次结束这个罪恶的世界。
可那最后的门前，前辈停下了。他也警惕着暂时压下兴奋，抬枪对着那人便射。
子弹徐徐滑行，最后停在了空中。那人抬手不屑的拨开子弹，抬眼看向他们。
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迫，那种气压几乎是具象的，是可以把自己压倒的。
前辈不动声色，也没有出手，只是那样看着对方，像是在看一位老熟人一般。
“DNS。”
他没听过这样的称呼，但前辈应了。
“唔哦给你一次机会。我可以给你无尽的享受，可以让你和下层免受苦痛。”那人的语气淡淡，眼神里却似乎在躲，“只要你不离开，我可以把我能做到的一切都给你。”
一切？神明的一切是什么？这个世界吗？
“不了，不必了。”前辈的声音也同样疏离，“这和上层那些人没有区别，我不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生活。”
“这不是你想不想要的！”对方的声音骤然拔高，“你现在面对的是生死的抉择。“
生死。有一瞬间他感到了陌生。他很久没有把生死看的那么重。记忆已经不会消失，身体能够归于完整。相比之下，那一瞬间的痛苦似乎也无关紧要。
可现在，便是生死的决择。怎么样的抉择……
“那我选择死亡。”前辈举起了枪，“让我试试吧。”
他看见，那人的嘴角抽了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你所愿。”
前辈努力过了，他也努力过了。他们想尽了办法，但一切只是无用。那人只是走来，一刀挥下。
前辈的身体一晃，他似乎看见他笑了。接着那些细小如粉尘的颗粒便迅速从前辈身上流失。他看见了前辈脖颈上的数字，那串数字如故障般跳动变化，一字字倒数过去，最后归位于终结。
零。
前辈消失了。就在自己的面前。他突然就明白了何为死亡，这便是死亡。
彻底的死亡。
“DNS。”那人的目光从面前的空地上移至他的脖颈。
“接着是你，TN。”
“你想死吗？”
他不想死。
他几乎是从梦魇里爬出来。他尽力深呼吸着去平复呼吸，伸手才发现身边早已没了人烟，连那仅存的热量也在诡异的寒气中几近消散。他心中阵阵不安，翻身下去披件衣服便出门去找他。
诡异的寂静。他拉紧衣服，开口去呼喊。
“零壹！零壹！零壹……”
他在走廊的那头停止脚步，停在了点滴鲜红中。而那血迹的周围，另一类红色爬在物体表面，宛如疯狂生长的霉菌般蔓延着吞噬着。
“叁玖！”
他没有听过零壹这样声嘶力竭的喊他。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时，那柄剑已经划到了眼前。
要死了。
剑锋没有半点留情，狠狠贯穿了瞬移至身前的人的右肩。叁玖整个人被用力一撞向后仰去，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看清那道影子，瞳孔骤然缩紧。
“零壹！”
零壹拿着剑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肩上的两种鲜红瞬间漫开，染了白衣。随着剑被拔出，他也摇晃着跪倒在地上。
“大人真是不禁打了。”贰仈陆甩刀指向要冲过来的叁玖，笑着拦了他。
“看来是被叁玖惯坏了啊。”
“你……贰仈陆……”叁玖看向挣扎着的零壹，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死了吗？你没有回去……你……”
“我是来报仇的。”贰仈陆并不介意再解释一遍，甚是是乐于，“我现在处于死和生的中间，是不该存在的存在。叁玖你最近查了那么多，和神明大人走这么近也大概理解了数据的概念吧？我现在就是错误的数据……”
“你刚刚……说了什么？”
贰仈陆猛地拍了下歪掉的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他嬉笑着，伸手戳在叁玖身上。
“你的小男友没和你说过吗？他是……”
寒光落下，旧日的梦魇就这样在此重新在面前。贰仈陆嘴角的笑卡在了一般，整个人机械般的抖了抖就随着错误数据的消退而迅速散去。
他脖颈上那串数字，是死亡的倒计时。随着送终的钟声打响，一切都回归了零点。
零壹站不稳，他的左手握着刀僵持了些许时间最后还是倒了下去。他吃力的用刀撑起破损的身躯，痛苦的抬眼求助般望向叁玖。
“叁玖……好痛……”
叁玖胸口被戳过的地方灼热疼痛着，但此时心中的痛楚却胜过了一切。
又一次。消失了……什么都不剩了……
他骗我……他骗我！他就是系统！他就是神明！！他就是那个要杀了我的存在！
他猛地拍开零壹的手惊恐地后退几步。那把刀，他还拿着那把刀！他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的！
“叁玖……”“滚开！滚开！”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你滚啊！！！”
“叁玖……我疼……”“你是不是要杀我！你是不是要骗我过去然后杀掉我！你……你就是骗我！你来到我身边就是为了杀我！你滚啊！”
零壹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他咳出一口血水又抬眸看他，眼底浸出泪来。
“我……没有骗你……叁玖……救救我……”他咬着牙，肩上的红已经爬满了半身。他的语调近乎哀求，向着叁玖再一次伸出手。
“信我……一次就好……求你……”
叁玖映着那一片鲜红，往日的种种和如今重合，喜剧十足。
“零壹……”他只感到陌生。
零壹终究还是等不到了。他最后看了叁玖一眼，向前栽了下去。
你说会抱我的……
“零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