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数据错误。分析中……

回答：重置失败致使贝塔畸变。

处理：删除。删除中……

结果：成功。

检测：程序不稳定。分析中……

分析失败。

自检系统启动，播放一号录音：

系统时间1年1月1日0:00

……

“您好，我是筛选基准人格。”

“很好，去吧。”

“……请问我需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怎么会这么问？基本程序不会重置啊……总之你就是要从这九百九十九个拟造人格里找出最优秀的，把他塞这具身体。很简单吧。”

“是。其他人格该如何处置？”

“杀了啊。嘶……前四次怎么不会这样的……”

“杀……了？”

“哎呀没用的东西就处理掉，一具身体只能有一个意识！你懂吗？”

“……好。”

“没问题了就去，快点！”

“是……”

……

好烫。叁玖把手从零壹额上收回，复杂的看着他起伏的胸口和肩上的伤。

那一晚，贰仈陆几乎把所有人都捅了一遍，最后上楼找上了零壹。图书馆里几乎一片哀嚎，错误的数据飞的到处都是。好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这些错误随着重置很快就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什么都发生了。

叁玖最后还是去接住了他。一切的错误都消失，那肩上的伤却怎么也止不住血。零壹躺在那三日，身体的状态却越来越差。

没日没夜的发烧，他的脸色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说着胡话，含糊不清的叫叁玖的名字。

“疼……叁玖……救我……”

叁玖能做的只是握着他绵软的手，他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他早已冷静，却再也无法冷静。

零壹骗了他。他便是他这百年的敌人，他便是这个世界的神。是他一手创造隔阂，是他一次一次看着我们死去又活过来。

是他杀了前辈。是他要杀了我。

可现在，这位全知全能的神明却从神坛跌下，在自己面前苦苦挣扎。

叁玖恨他骗自己。他像是一个玩物，神明爱他便可以和他缠绵，恨他便可以杀了他，或者当着他的面绞杀他的希望，给他植下百年的梦魇。

他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自己是谁，也没说过自己来的真实目的。

但很明显，是为了叁玖。

叁玖几次拔出刀想要划开他的咽喉，但不论如何下定决心，刀也最多是划去了他几根发丝。他泄气的跌坐回去，重新又抓起他微颤的手。

他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后悔自己对他的轻信，甚至后悔自己答应留下他。可千错万错，他却无法启唇骂他一句。

他就这么握着他，寸步不离。

“老大，损失基本都补回来了。”“嗯。”

“上层最近安静的像鹌鹑，这是因为之前系统的问题吗？”“嗯。”

“老大……你脸色真的很难看。”

叁玖苦笑摇头。之后只会更难看。

他没和任何人说，现在人心惶惶，他不能再惊动其他人。他就这么强撑着，和零壹一起熬着。

“叁……玖……”

没人会回应他，可那只手明明牵着。零壹的嗓子被烧的尽哑，他倾尽全力喊出他的名字，却等不来回应。

“叁……玖……叁……玖！”

他咳了几岁，彻底没了声音。

床边的人站了起来，一只手托起他的脑袋将一个枕头塞进他身下。那一瞬间零壹置入了怀抱，可温暖转瞬即逝。

叁玖到了些水，扶着零壹喂到他嘴里去。零壹痛饮几口终于有了些气力，他抬手去抓叁玖想要撤离的手臂睁眼看他。

“叁……叁玖。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你……我真的是来帮你的……”

叁玖把头撇开不去看他病样的脸色。

“昨天那是什么。”

“贰仈陆他……错误化了……他说他要拉整个下层陪葬……”

“你把他删除了。”

零壹的眼里闪过恐慌。他没有谎话可说了。

“零壹，这是第二次了。”叁玖的声音冷若冰霜，“下一次会是我吗？”

“不……不是……我不会杀你的……你对我很重要……”

“零壹，你为什么要来到我的身边？”

零壹哑了声，烧红而干裂的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他抓着叁玖的手慢慢松开，重新倒下去。

“我说了……你信我吗？”

叁玖不看他，好久，才终于说话。

“防护系统的密码是什么？”

“……你的……生日。”

叁玖丢下他起身快步走出门去，留给叁玖的只是一个背影。

我就知道会这样……

“零壹。”

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叁玖已经伸手把他从床上捞了出来。零壹眼睛发直，像一具尸体般任由他摆布。

他们刚刚结束了一次争吵。零壹拼命想向他解释自己的迫不得已，得到的只是叁玖的嗤之以鼻。

“是，你是神，你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你没有办法击退他而只能将他彻底抹杀！贰仈陆我不提，但前辈……你明明可以将他送回重生点再加固防护阻止我们进一步推进，你却偏要彻底杀了他！零壹，我知道我是最后一位，我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有九八九十九个生命！你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总共只有两百多号人！其他人都到哪去了！”

“零壹，你是神。你给我的东西随手就能收回去！你随时都可以让我们灰飞烟灭！可你呢，你故意制造对立，看着我们在炮火下苦苦挣扎。你不想让我们就这么死去，你想要看乐子！等到我们这群玩物不听话的时候，你再解决我们！”

零壹缩在床上，能做的只是由他控诉自己的暴行。他没有辩解的能力，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已经失去信用了。叁玖不会再信他了。

我早该死心的，我就不该去尝试的。我就该躲在无人的地方苟延残喘的……我走了太远，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

“零壹，醒醒。”

零壹被晃了晃。他一伸手抓住了叁玖的领口突然发现自己被抱在怀里。他有些喜出望外，但美梦很快就被炮火打碎。

“零壹！你不是要我信你吗？那就让这里的防御全部失控！”叁玖抬手掩住零壹躲在掩体后面，低头几乎是命令他。零壹看到的不是柔情，而是杀意。

“零壹！你去证明给我看你是来帮我的！”

子弹几乎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剧烈的轰鸣加上硝烟让本来就痛的脑袋更加难受。他咬着牙扶在叁玖怀里，越来越害怕，也越来越想要抱紧他。可明明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温度，那股恐惧却越来越盛，零壹只能越发抱紧他，越发恐惧……

“零壹！你快点！”叁玖爬在地上将零壹挡在身下，任凭掉落的铁板砸在自己肩上。

“零壹！你是不是后悔了！”

是，他无比后悔。

他就不该去拥抱他。

轰鸣戛然而止，一切都在瞬息间止于沉默。叁玖稍稍一愣，拨开悬在头顶的那些子弹，低头看向身下的零壹。

“叁玖……”零壹哽咽着，扯出一个绝望的笑，“我现在于你只是工具。”

明明是大获全胜，叁玖却只有无尽的怅然若失。零壹又烧起来了，比上次还要厉害。叁玖急忙将他抱回来的时候，他的呼吸几乎已经轻浅的探不出来。

他匆忙给他灌药，给他喂水，却听见他伏在自己耳边呐呐，似笑非笑。

“这不是……你想的嘛？”

他想的？是。但也不是。叁玖抱紧他，抓他的手想让他搭在自己肩上。但那只手却无力的滑了下去，怎么也撑不起来。

“零壹，你振作点！”“怕……利用不了……我？”

他垂目，无言以对。他把零壹放回床上，向他保证自己不会再来打扰他。可他怎么又知道他和仈零肆商量的那些话，零壹一字不漏全部听清。

“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还手的……他会帮我们的……接下来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进去，这里是里祠堂最近的路线……”

等到叁玖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零壹已经不见了。

“零壹！”

叁玖的脚步顿住，他不敢再靠近了。零壹的眼神告诉他，了结生命这件事对他如亦反掌。

“零壹……冷静点……”叁玖向他伸出手，“别……别这样……”

零壹鄙夷地笑。

“叁玖……怕吗？”他向后仰去，叁玖的心也一并收紧。

“怕……功败垂成？还是担心……我忘了你？”他眯眼，迷朦着眼神，“我也会忘记的……”

“零壹……”“那天我听见的……”

他笑：“各取所需对吧……”

叁玖百口莫辩。

“各取所需？各取……呵呵呵呵叁玖……你懂什么？你懂个屁。”

他咬着牙，脸上却还努力保持着笑。

“你懂我在克服什么吗？”

“零壹……”

“你怕死，我就不怕死了吗？”

“……”

“叁玖……我真的恨你……你明明说过你会一直陪我的所以我才有勇气……呵呵，不，是我错了，我明明早就料到你过不了这一关，你接受不了我的身份……可是我好恨啊，叁玖。”

他偏头，让冷风吹过自己烧红的脸。

“叁玖，如果让你们走了……我就会消失……”

“我不想死……但我想……做点正确的……”

他回眸，向全身僵硬的叁玖。

“你还能活三天。”

他绝望的笑着，眼里没有光。

“你陪我一起死。”

零壹的手中一晃，那把剑凭空而出。他最后看他一眼，挥向自己的心口。

“零壹！！”

叁玖冲上去抓他，可伸手却只抓住了一阵残风。零壹的身体连着那把剑摔下楼去，在空中、在叁玖的眼前消散。

剑断的脆声在地面上响起，叁玖的心口也咯噔一般碎了什么。他晃了晃，跪了下去。

什么叫做各取所需？什么叫做利用？

什么叫做……他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