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看了看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浅笑着的彼周行,再回眼看着他挑衅的眼神问:“你哪来的这莫名其妙的家族自信感?”
宋怿洵把自己坐着的电脑椅转了个弯,让它的后背靠边刚好靠着彼周行椅子的后背靠边,从他这个方向看形成一个“T”字。
宋怿洵重蹈覆辙地伸出了中指,自信感变本加厉:“嫉妒,你这纯粹是嫉妒我有一个带飞我的学霸。”
周颂千言万语都噎在喉间说不出来,真的很无言以对。
“别想了,你得不到的,再见。”
说完,宋怿洵就忘乎所以地把视频通话挂断。
周颂直到屏幕切换回聊天界面,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
呵呵,一天到晚总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在他面前炫耀,还真以为他会妒忌。
呵谁还没考过前几,能考上这所大学的,在重点高中成绩也得排班前十五。
而且彼周行又不是他男朋友,炫耀个屁。
但周颂看着教室其他同学在那欢天喜地庆祝,他还是有一点无端生事的恼火。
明白了鲁迅那句话,人类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不行,他也要冲前十五。
钟徐看着周颂一直拿着手机站着纹丝不动地在那神思恍惚,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把他重新拉回人世间。
“怎么了?”
“啊,没事,现在内卷真严重。”
周颂的语言依旧神不守舍。
“?”
钟徐觉得莫名其妙。
“帮我约一下时宜大学霸呗。”
“……”
钟徐欲言又止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催促地拉着人往食堂那边走。
“晚饭还没吃,先去吃饭。”
“别特意岔开话题!”
……
晚上彼周行还在不断敲键盘写论文,宋怿洵拿着本天文图鉴对比老师发的课件。
一手咬着牙齿一手翻着纸张,皱眉蹙眼地探索研究。
“彼周行,这段话什么意思?”
宋怿洵拿着图鉴解析,椅子转到彼周行的旁边,斜歪着身子把书本递到他的眼前问道。
彼周行翻到解析相对应的天文图鉴页面,两者互相参考地观察着古代优秀哲学家所想表达的意境。
宋怿洵看着他皱眉盯着页面看了好久,长到他盯着彼周行的脸走神又回神了好几次,才听见他缓缓开口。
“可能是想说,用宇宙的观点来看,人类是飘无虚渺,他在宇宙中无法用物质平等代替。”
他歪斜过身子靠近宋怿洵,拿着一只黑笔在赏析上画出相应的内容。
“宇宙看我们,就像珠穆朗玛峰俯视九万米地下的阴沟,甚至还不如,我们无法确定磁场和臭氧层的永恒,也无法确定它们消失后,在生态破坏、疾病量突增的海枯石烂般硝烟中存活下来。”
“但这无法否定人类的真实性,我们的征程仍在向前行进,暗物质是撕不毁浇不灭的宇宙元素,所以他希望人类也是,拥有着光明的未来,这样吗?”
“对,下面那句更有趣。”
“你连下句都看了?”
宋怿洵惊讶地看向他,难怪看了这么久。
“嗯,想听吗?”
彼周行浅笑着伸出一只弯曲着掌心朝上的手,手指勾了勾。
宋怿洵点头,把书递了出去。
“宇宙无限大,其中的物质也是,所有物之间相互吸引,最终形成一个奇点,引力越来越大,不断吞噬全宇宙物质,达到某一临界点可能又会发现爆炸形成新的宇宙,周而复始。”
“知识点?很有趣?”
“没,他想表达的是书本上枯燥无趣的知识理论显然是重要的,但我们所拥有的超群想象力更为重要,不然何来浪漫和艺术可言。”
“而且一个事物能够经久不衰的原因,并不是看它的内容是简单还是困难,繁还是简,而是它给予后人发自内心,舒适地开始无限思考的权利,这也是需要足够强的想象力。”
“也需要足够的理论知识。”宋怿洵无计可施地说,“人是要饭碗吃饭的。”
我们站不到那么高尚的顶点。
“你高考成绩多少分?”彼周行无缘无故地换了个对话。
“643。”宋怿洵移回电脑屏幕前面,边输入知识点边回到。
“?”
彼周行转过头,对着他疑惑地挑了挑眉。
“我高中学的是文类,天文系当时有招文科生的考试,一共十个名额,我、不负众望地进了。”
“……”
宋怿洵用稍微掩饰着心虚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彼周行不解又复杂的目光。
而后才听到他解释的:“文科生进不了天文系的。”
“真的?”
宋怿洵些得到了点头肯定的回应后,些许牵连流露出的封存在历史长河的愤怒情绪被慢慢压抑成尘埃。
自己应该相信百度的,钟讯飞骗他!
“所以……”
彼周行故意在草地上放一个钩子和引诱的食物,等猎物上夹。
“好吧,因为我复读一年。”
宋怿洵不屑地撇撇嘴后,为自己据理力争地调道:“但是!我是以第一名进的天文专业。”
他拿着牙签,插进了彼周行刚洗好的众多水果中的一个哈密桃果肉,开始炫耀自己大一的出类拔萃:“哎,想当年我也是第一的人。”
“你现在也可以是。”
“我不要,靠你我才上十五,第一我就别妄想了,留给你。”宋怿洵身体往座椅后靠背靠,歪头笑着看向彼周行。
窗户外面漆黑一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群星,连月亮都被云层遮掩,一点光都透不进人间。
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声伴随着一阵一阵让红豆树树枝上绑着的粗红线与天空共舞的风,幸好窗户是紧闭着的,感受不到外界的折胶堕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暗的对比,宋怿洵房间的灯似乎比在白天还亮。
也许...我苦尽甘来呢?
晚上八点二十分,彼周行仍然在书房为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知识点奔波劳累。
宋怿洵坐在他房间书桌前准备开始让刚下载好的电影输送到电脑上。
本来彼周行打算和他一起的,但想着论文还没完,而且宋怿洵说他想独立面对,他一直都是坚决的唯物主义者,从来都不会对鬼神之类的产生恐惧心理。
矢志不渝地要独自看完整部片,而且要用自己的无动于衷让他们不言而信。
当他刚和周颂他们连上线,也先点开了电影的播放键,拉开桌椅坐下,电影刚开始一点点,整个大别墅全部被黑暗笼罩。
像是一个人往悬崖下坠落,那人急速地拉着悬崖壁旁边的藤蔓,以为可以重见天日,但藤蔓上的尖刺和被荆棘铺满的峭壁沾染着他的暗红鲜血,令他痛不欲生。
他只能将欲望献给黑暗。
天上阴暗得很,地上也是,窗户外面的雨越下越烈,噼里啪啦地痛打着地面。
无论是草地还是石板路都艰苦卓绝地承受着苦楚。
血色电影变为现实——
我的爱人死了,死在了那个浪漫而不为人知的长夜,那个血色漫天的长夜,连月亮都是阴红。
黑色天边的云层不断被撕裂,濒危万物即将化为尘埃,世界崩塌。
她死在了世界的最深处。
她满眼恐惧地向天边不断奔跑,还时不时回头望着提着沾满鲜血的刀的我,眼底流露出绵羊般的哀求和无助。
我的头颅被高昂地被迫支起,它不断膨胀地向外溢出血泪,又摔倒在地上。
沉重的思想被丑恶肮脏地描述着。
我不管。
我偏见,我狭隘,我自私。
我会贪婪地亲手折断她的双翼,哪怕只留一堆白骨,我也要她在我的身边。
我不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
我认为爱会是这世界上所有战争的胜利者,它可以让死亡举起枪杆射穿理性的心脏,那荡漾在风中被血色浸泡过的红旗死在了烂漫里。
在厮打之后往往爱占据上风。
那爱又是什么呢?
我偏颇狭义且固执地认为爱是被爱者自缢的绳索,是鸟儿牺牲自由的唯一牢笼,我要她永远在爱的伤害中屈服。
我的脸被隐藏在黑色雾霾中,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在发抖,眼中浮光掠影地浮现莱克因蓝。
她在害怕什么?
我面目狰狞的微笑逐渐被鲜血掩盖,我给自己开了一枪。
我的爱人死了。
轰轰烈烈的思想斗争,在宋怿洵耳边变成像死一样的寂静。
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不由自主地紧闭着双眼,咬着下嘴唇,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只是宋怿洵放在桌面上的拳头越握越紧,努力支撑着他整个人,全身都在发冷汗,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像是要窒息似的。
他手扶着脸,摇摇头,尽量让自己平复现在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他后背靠着书桌,慢慢悠悠又摇摇晃晃地让自己坐下来,后背靠着书桌下面的柜子。
但不行,宋怿洵的眩晕和焦虑仍然在他身体里面徘徊行走,挥之不去,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地喘气。
他开始害怕了。
世界上不会真的有鬼吧?赶来杀他?
他上辈子和这辈子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求伊壁鸠鲁无处不在地保佑。
“宋怿洵!”
随着一声急促地呼喊,彼周行蹲着出现在宋怿洵的面前。
宋怿洵下意识地往彼周行肩上搭手,慢慢地向下游走,摸到了他手腕上佩戴着的手链,安心下来,还好,是真人。
不过他这招,就算是真鬼,鬼都不想杀他冲业绩。
太傻了,挑人。
“宋怿洵,睁眼看看我。”
房间也就刚灭灯那会儿黑,时间一长,房间就从深黑变为阴黑,不知道是自然环境还是房间内部装置的原因,黑夜变得并没有那么可怕。
所以彼周行清楚地看着他栗栗危惧地紧闭双眼,吐不出一句话,神明在与他内心深处的梦魇做斗争。
宋怿洵支支吾吾地开口,陆续吐出一些云雾迷蒙的词语。
他不断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伸手围住了彼周行的后颈,喘息声在彼周行耳边变得尤为清晰明了。
彼周行把宋怿洵抱得很紧,他自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率加快。
“我在。”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想亲宋怿洵了,地点真的会变成床上。
真没办法,高傲的诗也会疲惫地低头。
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共处的黑夜并没有那么的孤独,宋怿洵在面对黑暗时终于可以吞吞吐吐的说出话:“彼周…行……”
“我在。”
半跪着的彼周行慢悠悠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先睁眼看看我好吗?”
宋怿洵在眼皮盖罩下的眼珠子乱转,眉头紧锁,很难。
彼周行的手在地上心乱如麻地胡乱摸到了宋怿洵的手机,一手扶着他,一手上滑点开了设置中的手电筒。
一串强光从手机后面的洞孔中照射出来,阴暗的书桌角落又明亮了些许。
“宋怿洵,来光了。”
彼周行手往背后侧边地板支撑着,让手机中的强光能照射到宋怿洵的面孔,百般抚慰道。
宋怿洵紧闭的双眼感觉到微弱光芒的映射,在几分钟的漫长等待中,焦虑和紧张也逐渐地云消雾散。
他慢条斯理地睁开双眼,带着泪珠的眼睫毛不断打颤,惴惴不安地从彼周行身上抽离。
他在黑暗中看见彼周行拿着手机后摄像头的光照亮着他们两个人。
确实,光来了,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