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好奇地观察着血斗场里的身影。
镶嵌白水晶的青铜门后也走出一个人影,他有一双看起来极其吸睛的机械臂,每个零件都闪闪发光,一看就是主人精心保养的结果,让人不禁好奇这对机械臂具有怎样的功能。
他长相十分凶恶,半张脸都是火烧的痕迹,一只眼球也被更换成义眼,另一只眼睛则闪烁着嗜血的凶光,加上他肌肉虬结的身材,就像是书中的经典反派走进现实,光外形都在诉说着他曾经的穷凶极恶。
双方亮相后,空中的直播礼物也进入一个小高潮,一艘艘歼星舰和光速列车你方唱罢我登场,数量之多,像是在血斗场半空打了一场星际战争。
这些不断刷出的直播奖励中能看见他的名字——索伦图,没有被寒州粉丝一边倒地淹没,说明他也具有一定的人气。
由于他长得很具有辨识度,临安也很快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在血斗场大厅里,索伦图也有一根石柱,只不过位置比较角落里,不那么引人注意。
饶是如此,能在整个天堂岛的血斗士中脱颖而出,足以证明他的不凡。
这毫无疑问会是一场极为精彩的战斗。
简单的致意后,血斗正式开始。
索伦图甚至没等直起腰来,右手已经探出,机械零件有序律动,一根根炮管浮现,一眨眼的功夫就对寒州的站位完成一轮火力洗地,爆炸的烟尘腾空而起,遮蔽住所有人的视线。
这还看什么?
临安一阵愕然,不过身边的其他人都很平静,半空的直播间弹幕也只管叫好,大家的反应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很快,天空中的十六只眼睛动了,它们幽黑的镜头中射出一根根红色光线,这些光线在半空折射,很快构成了一张立体覆盖血斗场的大网,闪烁两下后,光网上浮现出两道正在战斗的红色人影。
原来是这样……临安却想到了索伦图的机械眼,她猜测那只机械义眼也有类似的功能,可以保证索伦图不受烟雾的干扰。
那他开场的动作就很有心机了,虽然外表粗犷,战斗的智商却不低。
临安一边想,一边放松身体,靠回座位上。
她现在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我在战斗时遇见这种情况,我能应对吗?
这个想法当然不是无中生有,这么多天看着满监狱的灵异现象,临安对自己的眼睛爆发出一种信心来,忍不住就有了更多期望。
有了想法,就要开始尝试,临安紧紧注视着那一大团烟雾,在内心自我催眠:
“临安,你可以的,仔细看看,看清楚那里有什么!”
一直到盯得眼睛酸痛,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
心中失望,临安闭上眼睛——太久不眨眼真的太酸涩了——在心里复盘刚刚的一切,必须承认的是,她没法真的当光网上的人影不存在,一直被干扰。
不要去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临安再次睁眼,视线落向场中,她先看见了笼罩全场的光网,但那些只是摆设,她真正想要看见的是场中的两个人。
他们在哪里呢?
当意念完全集中的那一刻,临安就感受到体内的气旋开始发生变化,在旋转中分离出一股气息,一路往上,直至双眼。
全新的视野骤然打开,身边的一切变得模糊,像是打上了一层虚焦滤镜,连颜色也变得灰暗很多,这样的背景将真正的重点凸显出来——那是漫天悬浮,像星辰一般闪烁的小光点。
此刻的临安就像身处一片星空。
梦境走进现实,让临安心中巨震,几乎要以为今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新的荒诞梦境,但她很快分清自己处于现实。
烟雾不再是视线的阻碍,临安现在可以轻松看穿它们,看见两道交错的人影,就像两盏明亮的灯,而其中一盏亮得出奇。
如果把注意力从他们身上移开,就会注意到坐在观众席上的观众们,他们也存在着,每个人都有强有弱。
同样有强有弱的还有跟随在观众身边的黑影们,在这种视野下,它们给人的阴冷感更重了,在临安的感官中也不再虚幻,变得有实感,临安隐约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她现在可以真正触摸到它们。
临安看向自己的前座,他背上趴着一个血流满面的女人。
注视那个女人后脑勺上拳头大小的缺口三秒钟,临安默默移开视线,觉得自己有些难以下手。
不过临安还是有些收获,她发现虽然自己“看”不清前座的椅子,但是只要她心中的想法扫过,椅子的细节就会在她心里完整地浮现出来,比直接用眼睛看更清晰。
沉浸在新视野中的临安完全没有意识到,随着自己不断地转换观察对象,练习能力,身边本来静止不动的光点似乎都受到了同一个吸引,往临安身上飞来,融入她的身体,为气旋补充能量。
随着吸引到的光点越来越多,临安也逐渐焕发出不输于寒州的光彩,在整个观众席上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独特的气息显露无遗。
临安对神秘世界毫无了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终于,临安拿自己身边的东西试够了,准备继续观看比赛,毋庸置疑的,她准备用这种方法仔细欣赏血斗场的头号大明星。
临安将意念集中,往那个巨大的“灯泡”探去——
“哼!”
一声冷哼在临安脑海中凭空炸响,将她刺得一个机灵,一下就从刚刚那种视野中退了出来。
被发现了?
临安呼吸有些急促,却没有多少恐惧。
刚刚那道声音虽然十足不悦,可也只是不悦而已,带着一点警告,再没有别的意思了。
事实上,从刚刚那种状态中冷静下来的临安也完全理解对方为什么不悦。
这是一种极其具有穿透力的观察能力,在这样的视野中,一切普通的事物都形同虚设,只要临安集中意念,她可以轻松透过石墙看见墙后的东西,并且看得纤毫毕现。
这可不是血斗场的摄像头能比的。
也就是说,在寒州的感受里,临安一直在用半透视眼对他看来看去、看来看去……最后,甚至变本加厉,想对他用全透视眼,来一个从头到脚不放过一根头发丝的仔细观察。
想到这里,临安有些讪讪。
如果是她,被人用这样别具一格的眼神盯着,绝不会只浅浅哼一声就放过对方,非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可。
唉,看来这又不是什么穿越的金手指,而是和光脑一样属于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事物,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人手一个了,是一种很稀有的能力。
到现在,临安不再有任何怀疑:
这不止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还是一个有着超能力的世界!
而她,就是超能力者之一!
只可惜,激动的情绪转瞬即逝,临安很快想起自己的囚犯身份和身上背着的无期徒刑,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这里呆到死。
即使觉醒了超能力,也只是从监狱底层的不可回收渣滓变成血斗场明星,从境遇悲惨变得不那么悲惨。
即使收获万千粉丝,积分足以让她花天酒地,也只能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联邦重犯,一辈子困在这座监狱里当着直播机器,与自由无缘。
这样的未来足以让人失去一切对人生的期待。
临安指尖扣着手腕上的黑色刺青,胡思乱想着直到血斗结束。
鼓风机吹走了场地上的烟雾,索伦图被寒州重击太阳穴后失去意识倒地,身上有一些伤口,机械臂上被拆了不少零件下来,和鲜血一起散落在地上。
寒州的战斗场景总是尽可能的干净利落,但血斗的本质还是不变的。
半空的直播礼物铺天盖地,寒州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用一种一看就是被迫营业的表情棒读几句谢辞,又抬头望向观众台。
视线扫过的地方都是一阵阵的男女混合尖叫。
这哥们在监狱里的人气也很旺啊。
临安在心里啧啧感叹。
直到寒州的视线扫过她所在的位置,同时,临安脑海里响起一句话:
“你是梦魇领主的眷者?”
临安猛然愣住。
声音很熟悉,刚刚才听见过,正是寒州。
梦魇领主是谁?眷者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从脑海中划过,临安的心跳无法遏制地开始加速,感觉自己的呼吸一阵阵发紧。
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兴奋,临安不着痕迹地借起身的动作做了个深呼吸,自我安抚:“不要紧张,不能和他说实话。”
内心汹涌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思绪前所未有地冰冷。
“你怎么知道的?”
临安挑了个最不会出错的说法,用问题回答问题,以争取谈话主动权。
“我有自己的特殊性。”可惜寒州不上她的套,“这里不适合谈话,后天中午十二点,到空中花园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可以不来。”寒州的声音轻描淡写,好像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至少告诉我,你要和我说什么?”临安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可恶,这人什么态度啊!
“猜猜看,与你现在最迫切的事有关。”
说完这句话,对面再无声音,单方面挂了电话。
事到如今,临安心中只有一句话:
装逼遭雷劈。
吐槽归吐槽,面对寒州的邀请,她究竟要不要赴约呢?
对此,临安也只需一句话就能概括心情:
小妖精,被你拿捏住了呢!
临安拒绝了泰莎继续一起逛逛的邀请,也没有乘坐舷梯,而是一个人慢吞吞地沿着走廊散步。
不论是原主安,还是穿越者临安,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独自一人溜达,这是一段独处放松的时间,很适合思考一些事情,同时也很解压。
此时,临安就在利用这段溜达的时间在思考明天下午见寒州的事情:
临安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初来乍到,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常识可言。
而“眷者”这个词一听就是浸淫超能力世界多年的老资格,这样一个角色,以临安如今的实力和知识储备是不可能扮演的,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在这种交锋中,一旦被看穿底牌就相当于落败,在接下来一切合作都不可能再有平等的地位,只能做对方手下的工具人,会落得什么下场也只能看他的良心。
临安不想赌一位天堂岛血斗场明星的良心,所以她必须在今晚极限头脑风暴,给自己编出一个合理的、不会让寒州起疑,同时又具有让他尊重的价值的身份来。
虽然刚刚只说了几句话,寒州也很明显在遮掩,但这短短的交流中依然含有巨大的信息量,首先就是临安反问寒州判断她“梦魇领主的眷者”这个身份的依据是什么时,寒州的答复是“特殊能力”。
这说明,并不是每个超能力者都能从临安身上看出名堂,而是寒州独有的技能。
通常来说,这会造成一个思维盲区:
当人看穿一层“谎言”时,往往会对自己发现的“真相”坚信不疑,而不会再去思考这背后是否还会有更多隐情。
梦魇领主听起来就是个大人物,与这样的大人物搭上关系,毫无疑问是一种自抬身价的好办法。
有了一个良好的基础,接下来就要让寒州想通梦魇领主为什么要选她这么一个战五渣做眷者。
这真是个挑战,临安尝试着把自己代入梦魇领主的立场,如果她是一方大佬,她会以什么标准来挑选自己的重点培养对象?或者说,作为老板,她最想要什么样的员工给自己打工?
临安很快就得出答案:
潜力和忠诚。
甚至不需要心理斗争,临安就认下了“很有潜力的天才”这个人设,摸着良心说一句,这也不算全是骗人,临安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说不定真有点还未发掘的特殊性。
至于忠诚,纯粹是一项考验演技的工作。
最后,我要以什么理由去见他?
沉思之后,临安发现了寒州那句回答的有趣之处:
临安现在有很多诉求,她想了解更多这个世界的常识和知识;想学习怎样更好地使用自己的超能力;想问血斗场相关的经验;甚至还想离开天堂岛重获自由。
这一切问题,她都可以从寒州身上获得一定的收益,而通过她提出的问题,寒州可以判断出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想通这个关节,临安当机立断,要玩就玩大的,我想越狱!
至于寒州知道她这个想法会不会去告发她,或者说拿这个来要挟她——
笑死,整个天堂岛的犯人都想越狱。
只是想想而已,又不会付诸行动,做白日梦不得罪任何人。
一个完美的人设就这样诞生了:
“一个很有潜力,对梦魇领主非常忠诚的眷者,还没来得及发育就被捕,现在很想越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