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昱再到汇香苑来,待遇和昨日可谓是天壤之别。
花玉郎暗中观察,琼州与长安相隔万里,这轩辕公子身份或许不实,可这一身从头到脚,紫金冠,羊脂玉,赣西湖锦,步云靴,样样都是有钱也难买到的稀罕货,料定这位公子必然非富即贵,赶忙招呼手下人好好招呼。
人才到了门口,跑堂的已经热情的迎了出来:“轩辕公子,里边请。”
玄昱随口嗯了一声,手搭着腰中的长剑,清贵的面容不动声色,缓步跟着跑堂上了临江楼的三层。玄昱这般打扮,在璀璨的华灯之下,端的是灿若骄阳,一路走来,这位轩辕公子姿容之盛,已令不少倌人青眼相看。
轩辕公子?想来又是那只色猫给自己胡诌的。玄昱顺势应着,被引进了临江楼三楼正中间的房中。
玄昱刚坐下,另一位跑堂就推门进来:“今日边关大捷!有贵人请苑中诸客共饮伊人醉!”跟着端上来一壶价值不菲的伊人醉。引人的跑堂赶忙给玄昱满上了一杯,哈着腰问这位爷要点谁。
琥珀色的美酒既香且醇,玄昱闻着杯中的酒香,抬手推开了观景的窗户,秦楼楚馆特有的热闹就传了进来。看着这汇香苑中的莺歌燕舞,如同置身于一个琉璃片拼制的万花筒中,充斥着五光十色的喧嚣与虚幻。
忽然,玄昱的目光定住了,一个清秀的小倌正怀抱着一只琴箱,跟在一个形容枯槁的人身后,穿过水榭歌台前面的空地,正是久寻不得的叶檀清!从楼上远远地看,那张白皙的脸上不见忧色,甚至有些雀跃,想来是没吃什么苦头,墨色的琴箱衬得一双抱琴的手素白,也不知那琴箱重不重。在这绮丽的画面中,犹如一滴清冽的雨露从叶尖上滑落,干干净净地,就这么直直落入了玄昱的眼中。
玄昱忙唤了跑堂的过来,斩钉截铁地说:“本公子今日要听白慕抚琴!”
水榭歌台之上,一曲歌罢,换上来的居然是岚歌。岚歌今日登台做剑舞,因着下午的事,乐声尚未响起,就已引得众人侧
目。
玄昱心不在焉地看着,心神都放在门口。等了半天,跑堂的才来回话:“回公子,真是不巧,今日已经有客人特意点了白慕去弹琴。”
又来?见玄昱的手按在了长剑之上,眼神也一下子变得不善,跑堂的赶忙道:“不过您放心,您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必定教您满意。花总管已经安排好了,要包整晚是不行,不过过会儿肯定安排白慕来给您弹几段!”
罢了,能来就行,玄昱心下稍定,再看水榭歌台上,岚歌的剑舞已赢得了不少喝彩,此刻一脸得意得收剑入鞘,款步下台了。
岚歌的身量和叶檀清差不多,都是一般的高挑清瘦,玄昱品着杯中的美酒,不由得回想起翠屏山中,自己远远缀着叶檀清跟了许久,没想到居然早就被他发觉了,又想起他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闻尸体,偏又好奇地问自己“好闻么”,锋利的唇角浮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来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玄昱放下酒杯,正了正身形,望向门口。
汇香苑中的倌人一向没有中间赶场的规矩,何况白慕还是被钦点去观海楼抚琴的。跑堂的领着白慕,心道幸好那观海楼里的贵客今日心情格外好,花总管又担心这轩辕公子再惹出什么乱子来,才亲自出面将白慕借出来解围。
一推开门,跑堂的满脸堆笑:“轩辕公子,白慕来了,您可真会点,他可是咱们这弹琴弹得最好的。”
不料这位轩辕公子脸上不见丝毫喜色,看着面前怀抱着古琴的白慕,直勾勾地望着他空荡荡的身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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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声钟鸣响彻这个汇香苑,叶檀清抱着琴跟在白慕身后,来到了前苑。
嘈杂的人声中,隐约听说朝廷在边疆打了个大胜仗,安颐公主高兴,人还未至,侍从已经传话过来,公主请今晚上的所有客人每人一壶伊人醉。
二人在临江楼的一楼候了不久,花玉郎便招呼他们过去:“白慕,今日安颐公主在观海楼设宴,点你去抚琴。”
白慕低低应了一声,领着叶檀清出了门:“安颐公主身份尊贵,等下千万要小心伺候。”见叶檀清应了,二人才向观海楼走去。
叶檀清抱着沉甸甸的琴箱边走边四下张望着,不知是得知了边疆大胜还是因为有好酒喝,汇香苑里人人都喜气洋洋的。叶檀清瞧着也高兴,心道果然不出岚歌所料,真有贵客点了白先生,只是不知叶汐儿拜托了谁,要自己怎么配合呢。
二人刚刚上了观海楼的四楼,就见前苑的另一位总管花玉娘引着几位女客,身后还跟着数位侍女随从,声势浩大地上了楼。
几位女客头上都戴着白纱所制的帷帽,上面镶嵌着点点珠翠,正当中的女客一袭华丽的宫装,帷帽之上以绝金丝绣着辟邪的法咒花纹,顶上一枚硕大的南珠熠熠生辉。
叶檀清跟在白慕身后,低着头进了客房。尽管他早已见识了汇香苑的豪奢,看着屋内华贵的陈设,还是感慨这专为招待贵客的观海楼可真是金碧辉煌啊。
屋顶上镶嵌着十几枚夜明珠,莹莹的白光洒下,温和而不刺眼。占了半层楼的客房四角摆着四个仙鹤形状的香炉,吐着袅袅的轻烟。地上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踩上去舒服极了。
几张金丝楠木的案几配着舒适的榻椅,安颐公主落座主座后,女客们便各择一席落座,纷纷摘下了帷帽。
白慕跪坐在琴师的案几之前,叶檀清一边帮他布琴,一边竖起耳朵好奇地听着这几位尊贵的女客聊天。
“杨恪这次干得不错,不枉本宫在圣上面前一力保举他。”安颐公主对着结伴而来的女官们笑言。
“哼,若非公主,他哪来的将功折罪的机会,怎敢不拼命。就算不为他杨家的忠义之名,也总要为杨恻做些打算。”
“杨恻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文不成武不就,成天的胡混。听说有一回在景王府还喝个烂醉,当着好多人的面眼泪掉个没完,把景王晦气得不行。”
“这次西北大捷,一大半的功劳都是公主举荐的将领打下的呢。”
“正是如此,公主才更要低调行事才是,景王此番落了下风,必会找机会从别处参公主一本。”一位一脸精明的女官谏言道。
“好了好了。”安颐公主嗔怪地看了这位自己最倚重的谋士,“本宫还不够低调么,说好了要请整个汇香苑喝酒,也命他们不要报本宫的名号,只许提边关大捷,还不行么?”
女谋士纵容地笑着摇了摇头,边境的战事断断续续打了快二十年了,最近终于看见了获胜的希望,也由不得人不高兴。
摆好了琴,叶檀清便老老实实站到了白慕的身后,却发现在公主口中提到杨恪二字时,白慕的肩膀似乎僵了一下。
女客们谈笑之间,花玉娘领了几个小倌进来,几个小倌似乎都是这些女客们常点的,一来就自然而然地分坐在几名女客身边,唯有一位梳着凌虚髻的女子和安颐公主身旁无人相陪。
“凌袖,你那小猫儿呢?”身旁一位女客斜倚在伺候自己的小倌身上,慵懒地问那梳着凌虚髻的女子。
凌袖小口啜着杯中酒,望着水榭歌台的方向笑着答道:“他一会儿就来。”
“白慕,先弹一曲破阵子来听听。”
白慕闻言,十根枯瘦的手指拂上琴弦,铮铮琴声携着战场的肃杀,仿佛能从音律中闻得马鸣风啸,血染黄沙!
叶檀清听得心神激荡,想着下午看见的那一袋金珠,心道难怪白先生的琴艺能值这么多钱!
席间一位小倌正给身旁的女客捏着肩,那女客一边跟旁人谈笑着,一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轻拢慢捻地摩挲着小倌的大腿,这一幕正巧落入叶檀清的眼中,教他慌乱地移开了眼睛,却见窗外水榭歌台之上,岚歌正持剑做舞。伴随着乐声,岚歌的步法轻灵,剑锋洒出银光点点,后缀着长长的流苏如蝴蝶般在身畔萦绕。
安颐公主一贯欣赏白慕的琴艺,每每来汇香苑都会点他来弹琴,今日循着琴声望去,却发现白慕的身后多了个随侍,这随侍不好好低头站着,却抬头望着窗外,只留了一个俊美的侧颜映入自己眼中。
花玉娘还在一旁候着,等着看公主今日要点谁来伺候,没想到安颐公主的玉手遥遥一指:“把他叫过来。”
汇香苑一向没有未受调教便接客的道理,花玉娘忙道:“他这几日刚来,还不懂规矩,怕是拂了公主雅兴。”
“无妨,他不懂规矩,本宫教他便是了。”安颐公主感兴趣地盯着那个生面孔,“怎么,莫非真如外界所言本宫凶如猛虎,怕他被本宫吃了不成?”
花玉娘见公主的语气中已有了嗔怪之意,只好点头称是,将叶檀清领到了公主的榻椅旁。
安颐公主今年三十有六,一张明艳的脸如同盛开的牡丹般雍容华贵,眉眼间流露出滔天的权势浇灌出的威仪。公主一抬眼,便看到了叶檀清的一对碧眸,微微讶异:“你是西陆来的色目人?”
“不是的,小人是随州人士。”
“随州可是个好地方,”安颐公主笑语晏晏,“宫人们用的桂花头油,年年都由随州供奉,你呢,家中种了几株桂花?”
叶檀清不明白公主怎么就聊起了桂花,回想起鹿影宫里的花草,老老实实摇头答道:“小人的家中并没有桂树,倒是兰花种得多些。”
咸宁产桂,随州产兰,这两地距离不远,若不是在江南生活过的人,只此一条便可试探出来。
席间一位古铜色肌肤的异族女子忽然用西陆话说道:“能在异域遇见家乡人,真是高兴。”
这人在说些什么啊,叶檀清对西陆话一窍不通,循声好奇地看向那位异族女子。
在座的女客都是朝堂上识人的高手,见叶檀清神色坦然,只有好奇,这才放下心来。
身后侍卫的手从佩刀柄上收了回来,安颐公主拍了拍坐榻的空处:“来,坐这儿。”
叶檀清求助地看向远处抚琴的白慕,却见白慕曲调一转,改奏起了相见欢。
这是要自己顺着公主么?叶檀清惴惴不安地坐在了安颐公主身旁,僵直着身子不知该怎么办。
安颐公主见这叫碧竹的小倌一脸的紧张,心里反觉得他干净得有些可爱:“还真是不会伺候人,来,给本宫倒酒。”
黄铜冰鉴散出袅袅白烟,放置其中的美酒清爽宜人,恰能消去春尽的燥气。
琥珀色的伊人醉缓缓注入酒杯,安颐公主的眼神却被执酒壶的一双手吸引,手指纤长,腕骨精致,白皙的手背上几道青筋若隐若现。再往上看,修长的脖子上束着一道二指宽的黑色拘子,衬得眼前这个清秀的小倌精致又脆弱。
酒已倒满,公主却不举杯,叶檀清心道是不是自己哪做错了,却看见安颐公主的盈盈美目不住地打量着自己,一双柔荑轻轻地抚在自己的手背上。
“公主,酒斟好了。”叶檀清不着痕迹地抽出双手,将酒杯奉到安颐公主的面前。
还挺害羞,安颐公主也不恼,接过酒杯浅酌了一口,和近旁的几名女客聊起天来,嘴角滑过一丝浅笑,夜还长着呢。
叶檀清舒了口气,端坐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干起了添酒的活计。
客房的门开了个缝,进来的是岚歌。岚歌一演完便赶过来伺候,连剑也没卸,背后长长的剑穗左右甩着,匆匆见了个礼便跑到凌袖姑娘的身旁坐定。
凌袖笑着要罚他喝酒,岚歌二话不说,举杯便饮,却在看见抚琴的白慕时皱起了眉。白慕怎么在这?那小
傻子呢?一双大眼溜溜转到安颐公主身旁,定住了,这下可糟了!
安颐公主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叶檀清的侧颜,越看越喜欢,便开口道:“再跟本宫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碧竹,”叶檀清答道,忽又想会不会是公主受了叶汐儿所托来救自己,便又小声道,“我家里人都叫我阿清。”
见叶檀清提起本名时,透出江南水乡的轻软,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公主的心也软作一团,又问道:“今年多大了?”
“过了今夏就满二十了。”
还未及冠呢,难怪看着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见叶檀清依旧拘谨着,安颐公主笑了笑:“来,碧竹,本宫赏你吃酒。”
吃酒?叶檀清不知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求助似的抬眼望向岚歌,远处的岚歌正陪着凌袖姑娘说着体己话,恰好和自己四目相对,还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微微摇了摇手指。
小傻子,搞错啦,岚歌隔得太远,只好用眼神提醒过去。
岂料二人之间丝毫没有默契,不能拒绝?叶檀清见岚歌摇手指,叫自己不要忤逆公主,只好轻声谢过公主,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干了。
叶檀清没怎么饮过酒,从前在鹿影宫中,他幼时身子不好,饮食中倒有一半是药,后来长大了,也只有逢年过节赶上萧艺珩在的时候,兄弟二人才凑在一起吃几杯薄酒。
不过这伊人醉敢开价五两金子一壶,口感确实绝妙,琥珀色的美酒入口清冽,带着果浆的甜香,一杯下肚,丝毫不教人上头,只觉得唇齿留香。
安颐公主一边谈天,一边哄着叶檀清喝酒。伊人醉初喝不觉,后劲却大,几杯下去,叶檀清白皙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人也松垮了下来,撑着桌子勉力坐直,一只手还攥着酒壶,没忘了给公主添酒的职责。
席间花玉郎领了两名乐师进来,称要把白慕借走片刻,安颐公主的心全在身旁微醺的人儿身上,想也不想便应了。白慕收好了琴,临出门前回头担忧地看了眼自顾不暇的叶檀清。
岚歌正陪着凌袖跟近旁的几桌人行酒令,手里拿了把折扇给她扇风,每每见凌袖输了,便笑着替她挡酒,浑然不似昨夜里那般娇弱,谈笑间千杯不醉的架势自是一派风流。
抽空看向主座上,却见那个小傻子早已不知被公主灌下了多少酒,眼神朦胧,连坐也坐不正,居然僭越地靠在了公主的肩膀上。
安颐公主也不恼,笑盈盈地任由叶檀清这么靠着,纤纤玉指从挺翘的鼻梁上划过,轻轻点过薄唇,抚了抚这张年轻俊美的脸,白瓷一般的触感教人爱不释手,又伸手将叶檀清手里的酒壶松开,拉过了他的右手放在手中摩挲。
这碧竹脸生得隽秀,手也好看,手背细滑如丝缎,修长的指骨白皙剔透,再摸指腹和手心,却摸到一层薄茧,似乎还是个下过苦功的?
“碧竹,碧竹?”安颐公主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
叶檀清已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酒,一双湖绿色的眼睛如同朦了一层水雾,带着些迷茫。
“阿清?”安颐公主换了个称呼。
湖绿色的眼睛使劲睁了睁:“嗯?”
“你练过功夫?”安颐公主饶有兴味地问道,“会使剑么?”
“会一点。”叶檀清乖乖地答道。
安颐公主顿时起了兴致:“那给本宫耍几招来看看。”
叶檀清迷茫地摇摇头,语气中透着委屈:“我没有剑。”
席间的酒令已经散了,众人正觉得无聊,那异族女客闻言起哄道:“一个人舞剑有什么意思,再来一个对打才好看!”
一名高大俊朗的小倌站起身来:“小人张骜,愿和碧竹切磋几招,给各位贵客助兴。”
这张骜原本是个剑修,可惜心性不纯,始终不能破境,再加上门派中落,自己又被这长安城遍地的金银迷乱了眼,索性仗着一副好皮囊投身欢场之中,成了汇香苑中当红的小倌之一。
张骜一惯视岚歌为劲敌,方才酒令之间又自觉被岚歌抢了风头,心气早就不顺。而自下午岚歌当众把叶檀清叫走之后,桃花院里人人都道这两个小白脸是一伙的,此时见叶檀清生得一副文弱模样,又喝得烂醉,张骜便自告奋勇,想借着机会折辱二人一番。
众人都存了看热闹的心,当即拍手称好,张骜得意洋洋地站在坐席间的空地当中:“碧竹,请啊。”
叶檀清被公主推着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走到张骜面前,直愣愣地对上此人挑衅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切磋可以,可是我没有兵刃。”
凌袖看了眼身旁的岚歌,笑道:“这不就有一把剑么?”
岚歌无奈,起身把剑递到叶檀清的手里,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心,他很厉害。”也不知这醉鬼听进去了没用。
叶檀清接剑在手,随手舞了个剑花,看着掌中的宝剑,眼神仍有些发懵。
张骜举剑便攻,他自小学剑,虽说这几年荒废了功课,可汇香苑的倌人都戴着拘子,也使不出灵力来,比拼的无非是招式间的变化。他人高手长,剑也长,招式工整,步步紧逼,颇有几分霸气。
开始时叶檀清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几乎是凭着本能接了几招,才渐渐熟悉手中的剑,这剑是岚歌演剑舞用的,比平常的剑器短了寸余,也没开刃,剑尾还甩着道长长的流苏。
叶檀清的表现却已出乎张骜的意料,他本以为这小白脸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这个碧竹看起来左支右拙,步法却格外灵活,居然招招都避了开来,不由得有些气恼,手上的攻势渐渐急迫。
叶檀清一不留神,冷冽的剑光从面前划过,对危险本能的警惕终于惊醒了他,一双眼睛变得清亮而冰冷,紧紧抿着嘴唇,神色变得认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