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衍是个光头和尚,叶汐儿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勇闯汇香苑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玄昱的身上。
两位出家人一个比一个两袖清风,万幸叶汐儿身上带着叶檀清的钱袋。逼着玄昱再三保证一定将叶檀清带回来之后,叶汐儿才掏出五两银子交到玄昱手中。
傍晚,玄昱换了身便服,早早就来到了平康坊,在汇香苑附近的茶寮点了壶清茶枯坐了半天,总算是在小巷里堵到了一个昨夜里擒人的大汉。
“公子?嘿嘿,咱们汇香苑里哪来的公子?看你模样不错,想找公子的话,爷这就领你去签卖身契,公子大爷叫你伺候个够!”那大汉看着玄昱的俊脸嬉皮笑脸地说。
玄昱沉下脸来,一手捉住对面的领子,一手捏着他手腕的关节处,使了几分暗劲:“我再问一遍,昨夜你们拿住的公子去哪了?”
“哎呦!”大汉只觉得腕子要被捏碎了,疼得恨不得蜷起身子,心知眼前这人是个横茬子,赶忙回答道,“是是,昨个我们是抓了一小白脸,可是后来发现抓错人了,就给放了。”
“放了?扣了?还是杀了?”叶檀清一夜没有消息,可见这人说话半真半假,玄昱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伸手从背后抽出半截宝剑,明晃晃的剑锋令人胆寒。
“没放!没放!也没杀!”大汉看这人面露凶光,这要是再问不出实话来是不是要给自己来上一剑啊,“那,那小子生得俊,我们掌事一看,就给留下了。”
“留下了?”
“就是当小倌,伺,伺候客人……”大汉越说声音越小,生怕对面这个煞星一个不高兴砍了自己。
玄昱沉着脸,一对凤目在大汉脸上审视了片刻,见这人不似撒谎,又恼他方才的出言不逊,索性一拳挥出。
那大汉挨了一拳,后脑又狠狠地磕在墙上,捂着眼眶疼得涕泪横流。玄昱这才松开他的衣领。大汉见状,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深呼吸一口气,没事,人还活着,再说昨夜被擒,就算真当了小倌也是今晚接客,一会儿寻得了人,将人带出来就没事了,玄昱宽慰着自己,不知方才自己的脸色有多骇人。不过这青楼自己也没来过,到时候可别露了马脚才是。
夜幕初降,汇香苑的大门两侧早早挂上了灯笼。随着悠扬的三声钟鸣,汇香苑的大门缓缓拉开,这座长安城艳名远播的烟花柳巷,开始了一天的营业。
玄昱躲在角落割了几绺头发给自己粘了个络腮胡子,整了整衣裳,深吸了一口气,昂首阔步地迈入了大门。一进门,一位跑堂的便迎上来,机灵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热情地将他迎了进去:“公子是一个人来的么?您是在院中赏艺,还是单开一间客房观景呢?”
苑中的景致极美,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远远通向三座楼阁,路旁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人工开凿的小河清澈见底,金红二色的鲤鱼游跃其间,不远处的湖水正中,一座假山石被施了法术,河水汇至山顶再喷薄而下,形成一道瀑布。
行走在小桥流水之间,玄昱已然看出此地的豪奢,待走近三座楼阁,这前苑的布局已经了然于胸。思及袖中可怜巴巴的五两纹银,玄昱粗着嗓子豪放地说道:“咱就一个人,坐院子里多热闹。”
那跑堂的见玄昱一身粗布衣衫,身背长剑,料想是个跑江湖的粗汉,舍不得银钱单开客房也不奇怪,便将玄昱引至院中散客们坐的圆桌旁坐下,笑着介绍道:“客官大概是第一次来,咱们汇香苑的酒是出了名的好,美人香,佳人笑,伊人醉,您喝点什么呢?”
玄昱不动声色地问道:“哦?喝个酒哪来这么多讲究?”
跑堂的也不恼,脸上的笑容似乎已经训练过几百次了:“美人香最烈,酒入杯中便香气扑鼻,五两银子一壶。佳人笑香醇,一杯落肚便教您通体舒爽,十两银子一壶。伊人醉入口清冽,初喝不觉,待酒劲上来,方教人一醉忘忧,五十两银子一壶。”
玄昱暗自咂舌,五十两银子便是五两黄金,足够云梧山几个月的开销了,便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咱们跑江湖的,喝就喝最烈的酒,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啥?给爷上一壶那个美人香!”
跑堂的笑着应了声好,施了个礼便退下了。
玄昱本想向他打听一下叶檀清的下落,还没来得及开口,五两银子就花完了。片刻之后,跑堂的领着一位女倌走了过来:“长夜漫漫,客官一人饮酒,难免寂寞,不如教小桃来陪您解解闷。”
四周飘荡着旖旎的音乐声,那女倌自然地坐到玄昱身边,攀着他强壮的臂膀,整个身子温软地依偎在他身上,伸手倒了一杯酒递到了玄昱嘴边:“大爷请呀。”
玄昱的脸腾地红了,幸好满脸的胡子挡住了,没教人看出什么破绽,抬手接过嘴边的酒杯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地将女倌轻轻推开。
女倌一怔,想不到这位客人看着粗豪,实则拘谨得很,便不再凑近,手中团扇指着水榭歌台,媚声道:“咱们这刚开门,稍后便有歌舞表演,到时候就热闹起来了。”
两侧小楼的一楼聚集的女倌和小倌越来越多了。
“嗯。”玄昱心不在焉地应着,四下看了看,开口问道,“你们这汇香苑,总共有多少倌人?”
“嗯,”女倌嘟着嘴想了想,答道,“女倌百余人,小倌三四十人,总共大约有一百四五十吧。”
这么多?这下可不好找了,玄昱想了想,干脆直接问吧:“有个新来的小倌,是昨夜新抓进来的,你可见过?”
女倌一愣,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以手中的团扇掩口笑道:“原来大爷喜欢哥儿,可惜奴家们的院落与那些个小倌并不在一处,不知您说的是谁。”
二人谈话之间,玄昱全然不知,白慕正领着叶檀清去往旁边楼上的人字三号房,从自己的身后走过。
“罢了。”玄昱见问不出什么来,摆了摆手对女倌道,“本大爷想清净清净,你先退下吧!”
女倌并不见怪,离座盈盈施了一礼:“大爷且先品着酒,一会儿若是还要奴家来陪,只管跟跑堂的说便是,若是有什么旁的事,也只管交代跑堂的去,汇香苑恭祝客官大发财源!”
水榭歌台之上,一名女倌登台,开始唱着欢快的小调,音乐声也盛大了起来。此时客人渐渐入场,三面楼阁上的客房一间间被点亮了,院中散客也多了起来。
来这里的客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身畔少不得有倌人相陪。玄昱打量着周围的人,有人结伴而来,几人一边喝酒行令,一边搂着怀中的姑娘正享受着温香软玉。有人干脆点了两个倌人,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还有个富得流油的商人,左手一个女倌斟酒,右手一个小倌布菜,戴着戒指的大手在左右两个倌人身上上下摸索,看得玄昱直皱眉头,干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找!
这美人香果然浓烈,一壶下肚,玄昱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通透了,眼睛也越喝越亮。四下观瞧,玄昱的目光突然停住了,怎么他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