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几名守夜的道人出来了。
他们刚才听见怪异的声音,又看见一个那么小的身影,还以为什么妖魔鬼怪,没想到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
庄钰站在那儿,庄夜阑还要比他矮许多,就这样抱着他不松手。
如果放在之前,庄钰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庄夜阑推开。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庄钰垂下眼来,看着庄夜阑把脸埋在自己怀里,浑身上下都汗淋淋的,莫名其妙觉得心都疼得颤了一下。
道观的道人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此人……”
庄钰抬起头来,“这是我皇弟。”
道人瞬间肃然起敬的样子。
庄钰没有推开庄夜阑,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抓住了庄夜阑的胳膊,把他扯开一些以后,自己蹲下身来,问道:“父皇知道你过来了吗?”
庄夜阑抬起眼来,看着庄钰。
他的眼珠漆黑,脸上都是汗,伤没好全,看上去痛极了。
庄夜阑道:“我没有父皇。”
庄钰的身影一顿。
他没有说话,半晌,才抬起手,想用袖子擦庄夜阑额前的汗。
庄夜阑大概没有想到,庄钰会用袖子给他擦汗。
下意识闭上眼,还偏过脸去想要避开,以为自己要挨打的样子。
庄钰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把庄夜阑的脸扭过来,给庄夜阑擦了汗。
随后,庄钰站起身,拉住了庄夜阑的手,“明日一早再说吧,我现在先带你去歇息。”
庄夜阑先是没想到庄钰会用袖子给他擦汗,后来更没想到庄钰会主动牵他的手。
导致庄钰牵他往道观里走的时候,庄夜阑没反应过来,踉跄了几步,才跟了上去。
庄钰在天福山的道观住着,皇后本来偷偷派了人来照顾庄钰,想让庄钰在山上也过着和皇宫一样尊贵的生活,但庄钰把那些人都遣回去了。
如果被皇帝发现,他在山上还如此铺张,后果会更严重的。
庄钰带庄夜阑回到他歇息的房间里,请道人拿一套干净的道袍来。
他亲自去打了点热水回来,提回屋中,让庄夜阑把衣裳脱下来。
庄夜阑呆呆地望着庄钰,半天没有动弹。
庄钰把袖子挽起来,打了个结,以防袖子再滑落下去。
他看了庄夜阑一眼,把手里的帕子浸在水里,“你出了这么多汗,不擦干净,伤口会更痛的,快把衣裳给脱了。”
庄夜阑支支吾吾,脱衣服的动作慢吞吞的。
庄钰心道,又不是没看过。
但这么一想,庄钰的耳朵也泛起些薄粉来。
他又想,不稀罕看。
大概是觉得庄夜阑太磨蹭了,庄钰一把将庄夜阑拽到了自己跟前,三两下将庄夜阑的衣裳给剥了,剥到裤子的时候,庄夜阑死死拽着,不肯脱。
庄钰:“……”
他也就没有强迫,把手帕拧干以后,开始给庄夜阑擦脸。
把庄夜阑脸上的汗擦干净后,庄钰就给庄夜阑擦身子。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庄夜阑还那么瘦小,跟小猴子一样,正常小孩这个年纪都该胖胖的,可庄夜阑却瘦得能看见骨头似的。
手臂上还有斑驳累累的旧伤,看上去像是挨打后落下的。
这辈子没有亲自把庄夜阑从死人堆里抱出来。
但庄钰想起上辈子,亲眼看着庄夜阑从尸体里爬出来,浑身都是血,还有那双透着惊恐和茫然失措的眼眸,让庄钰瞬间心软了。
“转过身去。”庄钰道。
庄夜阑慢慢地背过身去。
庄钰把庄夜阑身上的纱布轻轻扯了下来,看见庄夜阑瘦弱的脊背上,那一道几乎横贯了整个脊背的剑伤,瞬间心口生疼。
皮肉还没长好,有些外绽。
庄钰忍着害怕和幻疼,一点点帮庄夜阑把脊背上的汗给擦了。
背过身去以后,庄夜阑倒是没有那么不安了。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也没有觉得疼痛似的,身子都不颤一下。
擦干净以后,庄钰把手帕递给庄夜阑,“你自己再擦擦,我先出去了。”
离开屋子,庄钰坐在门槛上,撑着下颔,叹了一口气。
他总是那么容易心软。
可是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为了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为了不想跟他分开,一个人走夜路、爬山来到道观里。
庄钰没有办法再狠心。
虽然他还是恨庄夜阑上辈子对他做的一切事情。
待了一会儿,道人把一套干净的道袍拿了过来。
庄钰起身接过道袍,弯腰道了谢。
他敲了敲门,恰好里头庄夜阑说他好了,庄钰就进去了。
等到给庄夜阑穿道袍的时候,庄钰才发现,这件道袍……完全是个成年男人的衣裳尺寸。
庄夜阑穿上,袖子都曳地了,更别提堆得层层叠叠的衣摆。
庄钰端详一阵,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庄夜阑艰难地走了一步,想要去拿自己的衣裳,“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衣裳吧……”
庄钰拉住了庄夜阑,“别穿了,衣裳都脏了,明日还要拿去洗。”
他把庄夜阑带到自己的床榻旁边,本想再去跟道人们借一份被子来给庄夜阑铺床,然而道人们很为难地说,没有多余的被褥了。
庄钰看着自己的床榻。
这个季节,这个温度,其实就算有多余的薄被,在地上铺一床,明天醒来庄夜阑可能已经冻硬了。
庄钰没想到,重生回来,第一次要与庄夜阑同床共枕,竟是这个时候。
他没有办法,忍着对上辈子一切与床有关的一切回忆,上了床榻,把被褥掀开,跟庄夜阑说:“你上来吧,仅此一晚。”
庄夜阑站在床边,捏着袖子没有动。
庄钰催促:“快些。”
等庄夜阑爬了上来,庄钰又威胁道:“我眠浅,你不要乱动,不然吵醒了我,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庄夜阑点了点头。
他现在背上还有伤,只能趴着睡。
庄钰躺下以后,就闭上了眼。
道观外,是猎猎的山风声。
前半夜,庄夜阑还没有来之前,庄钰听着这风声都睡不着,只觉得很冷,盖着被子也觉得冷,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耳边除了风声,还有庄夜阑很轻的呼吸声,像小猫一样,还有带着温度的身体在旁边,像是一个移动的暖炉。
庄钰闭着眼眼睛,不知道庄夜阑趴在他身边,用手背垫着下颔,在黑暗中,安静地盯着庄钰的睡颜瞧。
过了好一会儿,庄钰翻了个身,把被褥拽过去了一些。
庄夜阑立刻闭上了眼。
又过了一会儿,庄夜阑刚颤着眼睫想睁开眼。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后,庄夜阑感觉到,庄钰又翻了个身回来,把拽走了的被褥,又重新盖在了庄夜阑的背上,还给他掖了掖被角。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心软的太子宝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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