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尧清越和尧豆豆在院子里开了烧烤大会。
尧豆豆——原主收养的小孩,生得丑兮兮,瘦巴巴,沉默寡言,但是格外勤勉能干。
两人吃得肚子溜圆,躺在藤椅上抱住肚子,悠然望天。
烧烤的香味飘荡,飘到了隔壁卷王邻居的院子里。
卷王隔着绿色的篱笆墙,冷冷哼了一声,道了一句:“玩物丧志。”惹得尧清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也未必不懂卷王邻居的想法。
逐月宗弟子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勤勉刻苦,朝夕不倦,人人都是如此。就算是原主发疯那几天,也没忘记修炼心法和剑招。
修炼,是刻在修仙人骨子里的坚持。但尧清越不是。她现在的状况,就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咪突然跑进了鹤群里,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尧清越虽然理解卷王邻居的心情,但却不打算改变作风。她不顾卷王的冷脸,大大咧咧举起一只手,懒洋洋道:“道友,我还欠你灵石没有还呢,要不要就现在……”
“算了,送你了。”卷王邻居摇头,似乎十分不屑,面无表情推门进屋去了。
尧清越伸出的那只手改为挠自己的后脑勺,心道这邻居虽然性子傲娇了一点,但人还是不坏的。
尧清越趁此机会教育尧豆豆,一本正经道:“豆豆啊,姐姐教你一个道理。咱们交朋友,不要看人家说什么,要看人家做什么。你看隔壁这位,就很好嘛。”
尧豆豆坐在她身旁的藤椅上,表情与隔壁邻居如出一辙,面无表情,只是整个人小了一号。
小孩的小手搁在自己肚皮上,闻言不由睁开眼睛,声音没有起伏道:“所以她是你的朋友吗?”
“我觉得那位姐姐好像不想跟你做朋友。”
尧清越瞬间感觉膝盖中了好几箭。她这小妹妹轻易不开口,一开口气死人。难得说一段长句,还不如不开口呢。
尧清越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强行挽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若不是我的朋友,又何必要管我修炼不修炼呢?”
尧豆豆蝌蚪似的的眼睛眨了眨,满脸若有所思。尧清越赶紧将尧豆豆拎回屋里,以防小孩再次语出惊人,让她下不来台。
天渐渐黑了下来,尧清越等尧豆豆洗漱完毕,让小孩躺在床上,开始每天晚上的睡前故事。
小床边,一灯如豆,烛火摇曳,烛光照亮尧豆豆阴恻恻的小脸。
尧清越虽然习惯了自家小孩这张脸,但偶尔还会被吓一跳。
她抓了抓自己脑袋,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窗前那抹月光,还有自己拉长的影子上,随口便道:“今天,我们就来说一个关于影子的故事。”
这是一个影子与主人互换身份,最后影子迎娶公主,杀死了主人的致郁故事。
尧清越兴致勃勃,口干舌燥地说完,突然想到这是一个修仙世界,所以影子成妖,进而取代主人,并非仅仅只是一个故事,而很有可能成为现实。
她说完后,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的影子,总觉得那影子看起来黑漆漆的,十分古怪。
黑暗中仿佛藏着什么妖怪,蠢蠢欲动,正准备择人而噬。于是,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便争先恐后,纷纷冒了出来。
尧清越不知道的是,的确有一抹漆黑的影子,藏在她的脚下。
那抹黑影顺着木床沿,流水一般蔓延,就要爬到尧清越的身上。然而尧清越丝毫没有察觉。
尧豆豆躺在小床上,黑漆漆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着尧清越的脸,一点没有睡着的迹象,小声念念有词道:“我知道影子的名字。”
“人影数至九,九影各有名,一名右皇,二名魍魉,三名泄节枢……”
当“魍魉”之名出口,那蠢蠢欲动朝着尧清越爬去的黑影,蓦地凝滞不动,似乎小动物似的,悄悄探出一丝触须,观察二人,不敢行动。
“什么?”尧清越愣了一下,只听懂魍魉两个字。拜她现代喜欢看修仙小说所赐,魍魉是什么她倒是知道的。
“右皇魍魉这些,是影子的名字吗?”尧清越没想到尧豆豆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样多,莫名自豪地挺了挺胸脯。
她家孩子可真是博学多才啊。
尧豆豆古怪看她一眼,这些不过是长灵大陆的常识,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也不知道尧清越以前生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竟然连这些都不懂。
“好了,夜深了,你也该睡觉了。”尧清越笑了笑,摸了摸尧豆豆的小脑袋。起身,准备吹灭蜡烛。
这名逐月宗弟子,是在警告她?还是她多心?
分出一缕神识,附在魍魉身上的花玉容想着,她盯着尧清越纤瘦的背影,在脑海中思索着,惊疑不定。
尧清越不仅曾经出现在禁地,且今日,竟还准确地道出了魍魉的名字。
这一切,真的能用巧合两个字来解释吗?
半晌,花玉容嘴角泛出一抹嘲弄,眼神阴鸷下来。她做的那些事,根本没有退路可言,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所以,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花玉容下定决心,在心中催动魍魉行动。
魍魉因光而生,却又怕强光。因而白天无所遁形,最爱深夜活动。
等尧清越吹灭蜡烛,魍魉便可借助黑暗的力量,毫无阻碍地解决她。
尧清越正准备吹灭蜡烛,蓦然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盯着她虎视眈眈。她犹豫片刻,脑海里电光火石想起什么,连忙去角落翻出包裹。
这包裹鼓鼓囊囊的,是白天时卷王邻居带给她的。尧清越在包裹里翻找片刻,然后便掏出一叠柔软的衣物。
这厚实的袄子质地精良,做工考究,其上还绣有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尧清越本以为卷王邻居买的只是普通衣物,不想对方竟然花了大价钱。
便宜的东西她可以心安理得收下,这贵的就不好意思了。尧清越打算过几日完成万事堂的任务,得了灵石就还钱。
“试试看,可还合身?”她收回思绪,将衣服在尧豆豆身上比了比。
尧豆豆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瞬间睁开了,目光落了在尧清越手上的东西,瞬间愣住,小心翼翼摸了摸厚实的料子,低声喃喃道:“这是……送给我的?”
尧清越捏了捏尧豆豆的小脸蛋,笑眯眯道:“天冷了,你身上衣服太薄,我早想着要给你换一身厚袄子。”
只是她初来乍到,不知如何下山。所以只能拜托别人采买东西。
尧豆豆珍惜地摸了摸袄子上的精致花纹,抿唇不语。
花玉容耐着性子听着二人对话,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床上的小孩。
她刚才一进屋就发现了这个小孩身上的古怪。对方恐怕不是正常孩童,而是死胎出生。不仅是个死胎,恐怕还是人妖混血。
妖族低贱,可比牲畜。人与妖族生出的死胎,则更加低贱晦气。正常修士,没有人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魍魉带回来的那些消息,不仅有尧清越和纪月鸣等人的八卦。还包括这个孩子的消息。
这个孩子是被尧清越从御兽宗抱回来的,被用来当做向纪月鸣献媚的工具。可纪月鸣对尧清越不假辞色,让尧清越希望落空。
于是,一开始还对孩子有好脸色的尧清越对她态度越来越差。发展到后来,对她非打即骂。
这孩子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便是证明。
而尧清越如今的所作所为,恐怕又是一场讨好纪月鸣的装模作样罢了。可笑这孩子竟然记吃不记打,再次信了。
花玉容望着尧豆豆身上的伤痕,不由想到自己身上消不掉的那些伤口,心则更加冷硬了一分。
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只能一遍又一遍欺骗自己,以为那些所谓亲人对她还有一丝怜悯善心。
尧清越等尧豆豆试过衣服,然后再次催促小孩回床上躺好,然后自己走到烛台前,嗤地一下吹灭蜡烛。
房间里瞬间被黑暗笼罩,唯有窗口落入的一片清辉月光。
尧清越刚刚吹灭蜡烛,再次想起什么,顺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琉璃珠。
这琉璃珠是刚才从包袱里掏出来的,但她不知道珠子有何用处,看着像是照明用的。
尧清越不知碰到哪儿,那琉璃珠瞬间光芒大涨,将黑漆漆的小屋照得有如白昼。
她被这琉璃珠一照,眼睛差点都快瞎了,不由手忙脚乱盖住琉璃珠,忙了好一会儿,才将珠子熄灭。
只是不知道是否她的错觉,总觉得刚才珠子亮起时,似乎听到什么人的惨叫?听起来怪渗人的。
尧清越忍不住摸摸手臂,抖了抖。
同一时间,境内居处。花玉容坐在床榻上,猛然睁开眼睛,呕出一口鲜血。
刚才那一下猝不及防,刺激到魍魉,也瞬间将她的神识弹了出来。
花玉容按住胸口,脸色难看至极,急促喘息了几声,才勉强平复下来。
半晌,她擦掉嘴角血迹,曲起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静静思索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太多巧合,就是必然。也许,尧清越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能及时避开魍魉。
可是,若对方真的知道这一切,又为何不向逐月宗全盘托出?及时去禁地加固封印。毕竟,若是能揪出她这个“小贼”,肯定会令纪月鸣刮目相看。
除非,尧清越并不清楚禁地之事。只以为东西是她偷的,想先找到证据,再抓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尧清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手指轻扣桌面的清脆敲击声响过三下,魍魉漆黑的影子重新出现在花玉容的跟前。
花玉容睥睨着她,冷冷道:“尧清越究竟是狼还是羊,魍魉,再试一次。”
“是。”漆黑的影子如流水一般散开,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魍魉是域外妖魔,有放大人心底欲念的能力。她不需要让魍魉直接动手,只要让魍魉潜入尧清越的心窍,便能调动放大她的情绪。
尧清越不是曾经为了纪月鸣寻死觅活么?那正好,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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