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考的考场分布贴在教室后墙的黑板。蔡行思站在最里面，记住周围人的位置以后挤出来。

回座位后她先是拿本子记下自己的考场，然后对应珏说：“你在10班。”

“没按成绩排？”

“应该打乱了，我瞄了一下前十考场都挺乱的。最前的在3班。你后面可能是文科班考场。”蔡行思戳了一下郑乔的肩，“咱俩都在7班，到时候一起走哈。”

“okok。”郑乔比手势。

居慎前胸贴桌，后背紧靠椅子。身后看考场表的人多，她把手机立在堆好书的立架里划拉，被人喊名字：“居慎！”

居慎抬头：“诶。”

是卫生委员，手里拿着本子：“这周归你拖教室后面的地。还有程展析回来了记得让她把垃圾倒了。”

“好。”

去扫把间洗拖把，拖完一圈后大部分人已经回到了座位，居慎这才看自己的考场，8班，正好在本班。

考试那天照常没早自习，居慎到得迟，手里端着热豆浆还没喝，教室里已经开始布置座位，后排的桌椅都要搬到外面。她喝两口，把纸杯放在座位上，开始收拾书本移桌子，然后打扫教室卫生。

第一堂是数学，她拎个笔袋和一卷草稿纸，找到自己位置坐下来。原桌女生在收拾书包，看到居慎坐这，语气惊讶：“哟，你坐这啊。”

“对啊，就在本班。”

“真好，”女生拿起桌上的水杯，“我走啦。”

“拜拜。”居慎手臂撑在椅子边缘，两只脚踩在桌子下的横杠上。

其它班同学陆续进来，坐在居慎前面的她居然认识。是那天剧本杀见过的李晗桥。

看到居慎她主动挥手打招呼：“嗨。”

“嗨，巧啊。”

“成绩好吗？答案给我对对呗。”

“倒数。”

“开玩笑呢？”

“没骗你，真是倒数，不信你去看后面成绩表，上学期的还贴在那。”

李晗桥还真就去了。居慎不太擅长跟这种人打交道，太过热情，又自来熟，总能找到话。回来她笑着拍一下居慎的胳膊：“骗我。数学考得不错嘛，比我好。”

开考还有五分钟，监考老师提卷子走进来，扫视一圈考场：“都回座位啊。”

好在考试时李晗桥没真的要她传答案。居慎写完还剩十几分钟，大题难，她后面三题都只写了第一问。

周末过后居简如和她交流过要不要再搬出来住，居慎对宿舍生活没什么挑剔，懒得折腾，再加上她们家离学校远，高一是租房，正好节省一笔开支，就没请居简如再托人给她办走读。一中上学期开始管理加严，不允许私自离校，走读生只能中午和放学回家，并且要出示走读证。

宿舍里有其她同学。魏扬两只耳朵都戴耳塞在背古诗词，蔡行思坐在应珏的椅子上，拿着数学卷子和别人对答案，看见居慎回来眼前一亮：“居慎你最后一题选的啥？”

“蒙的，不说了。”

郑乔忙起身：“不好意思啊坐你的椅子。”

“没事你坐，这有把多的。”

空出来的桌子对着应珏的床。居慎搬椅子的时候看见大鹅就放在应珏的枕头边，抿嘴有些得意地笑一下。她反坐在椅子上，手搂着椅背玩消消乐。

应珏开门进来。

“这么热闹？”

“哎呀小珏回来了啊，就对个答案。”

“诶，我想起来个事。”唯一站着的女生说，“数学开考前，坐我斜后方那个男的就问我考试的时候能不能把卷子给他看。”

“是嘛，你怎么说回的？”

“我当然说不行啊。而且他长得好贼眉鼠眼。”

几个人哄笑。应珏考试期间不复习，坐在自己的床上随她们聊天，居慎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向前看，两人对视。

居慎收回目光：“李晗桥坐我前面。”

“巧啊。”

第二天考完试的下午可以自由活动，一直到吃晚饭都没有上课安排。李晗桥话多，同一个考场又没有玩得熟的同学，就拉居慎聊。大部分时候都是李晗桥说，居慎附和。李晗桥觉得居慎这人和自己很合得来，发出邀约：“考完去我家吃饭吧？”

“你家？太麻烦你了。”居慎推辞。

“不麻烦，我家就在学校附近，开餐馆的。你们来还是照顾生意呢。怎么样？我请客。”

“而且我家的饭可好吃了，”李晗桥凑近了低声说，“老四路那个徐记卤猪蹄你吃过没？”

“有印象，味道还行。”

居慎从前走读都喜欢在外面点，有时候回家自己做，学校正门出去是一条网红小吃街，后门出去是不长的老四路，比网红街冷清了不少，小轿车勉强能开进来，没有铺沥青，老店铺都镶嵌在低矮不平的地形里。

“老板是我妈徒弟，我妈做的比她还好吃。”

居慎犹豫了几秒，应下了：“好吧。”

好吃的卤猪蹄她还是想尝尝。

“好，地址我等会微信发你。”李晗桥提起书包蹦蹦跳跳往教室外走，“嘿嘿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地址显示姊妹卤味在网红街，居慎按照地图指示走过去，新开的门面，招牌铮亮。一楼没坐满，居慎顺着木质阶梯往二楼走，李晗桥笑眯眯地等在包间口：“这里！”

进门以后居慎才理解李晗桥说的“你们”。圆桌边已经坐了四位女生，都穿本校校服。

还有应珏。就在进门右手第一个位置，背对居慎。

居慎在她旁边坐下，眼神惊奇：你怎么也在？

应珏无辜地眨眼。

“好啦，人都齐了。我点了卤猪蹄，剩下的你们点吧。”李晗桥把菜单推给应珏。

应珏干脆地拿铅笔在炖土鸡汤前打勾，递给居慎。居慎选了一道凉菜，起身把菜单递给对面的女生。

看应珏熟练的样子，居慎猜测她吃过挺多次。她小声问：“你跟李晗桥很熟啊？”

“还行。”

“哦。”居慎靠近应珏，声音放得更低，“你是跟谁都属于还行？”

应珏瞥她，笑吟吟：“和很多人是不熟。”

“和我呢？”

“不错。”

居慎靠回椅背：“不错和还行有区别吗？”

应珏语调轻快：“有吧。”

菜上得很快，几个人没什么规矩，上一道伸一双筷子。应珏舀了一碗汤凉着，用小碟接菜吃。

“饭来啦！”

洪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居慎回头，胖胖的中年大妈一手端着木桶走近，另一只手摸应珏的脸：“诶呦我的心肝猫猫小宝贝，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大妈把木桶放在转盘上，一边拿空碗盛饭，一边和其她人打招呼。

“鑫鑫宝贝又瘦啦。”

“小磊点的辣椒炒肉吧？阿姨特意给你加辣了。”

“柳柳宝宝，阿姨这次记住了，给你准备的椰奶。”

“妈我们吃自己的就好啦，你忙你的。”李晗桥插话。

“哟，怎么，还赶起妈妈来了。”李阿姨往居慎和应珏中间走，“还有个新宝贝没介绍呢？这是谁呀。”

“阿姨好我叫居慎。居住的居，慎重的慎。”

“哦，慎慎宝贝。阿姨记住了，有什么忌口跟阿姨说，下次还来啊。”

“谢谢阿姨。”居慎应得乖巧。

李阿姨又去摸应珏的脸：“小宝贝妈妈想死你了，这么久不来看我是不是把我都忘了？”

“我也想您，给您带了牛奶。”

“应珏宝宝懂心疼妈妈咯。”李阿姨喜笑颜开。

居慎听着李阿姨左一口猫猫又一口宝贝，再看应珏服服帖帖地由阿姨摸她，心里感慨果然一物降一物，阿姨压应珏。

又招呼一轮阿姨才恋恋不舍地走。

居慎抬头，几个人都在埋头憋笑，她跟着抽搐了一下嘴角，没笑出声。

“咳，阿姨挺热情啊。”

不知道谁率先开口，众人一齐笑。李晗桥笑得最大声：“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妈会这样！小宝贝们，哈哈哈哈哈！”

的确比徐记好吃。猪蹄软嫩不腻，鸡汤也鲜，是居慎熟悉的土鸡味道，她很想打包回去第二餐热了炖红薯粉吃，可惜宿舍没有锅和炉不方便。

都吃得差不多，居慎对面的两位女生先起身告辞。应珏去上厕所，居慎凑到李晗桥身边：“我感觉阿姨格外喜欢应珏。”

“嗨，她都自称应珏干娘了，把人家当女儿看的。”李晗桥手里打字，不在意地回一句。

居慎好奇：“为啥啊？”

“应珏初三暑假在我们家洗了两个月盘子，我妈看她特别喜欢，还教她做菜。”

居慎突然窥到自己不知道的应珏。感觉像打仗的时候秘密获得敌方情报，她有些高兴地哦一声：“没喝完的橙汁我能拿走吗？”

“你拿啊，我还怕喝不完浪费了。”李晗桥终于抬头，灿烂地笑，“怎么样，是不是没骗你？好吃吧。”

“你们家原来是不是不在这做？这么好吃我居然没印象。”

“原来在啤酒厂那条街，寒假才搬过来的，上周新开张。”

“我说呢。”

李晗桥拍她的肩：“所以啊，帮我多多宣传咯。带同学来吃，给你打八折。”

居慎笑：“我一个人就不打折了？”

“打，都打。我不送了哈，路上小心。”

“好，再见。”

居慎推开木门往楼下走，正好遇到从走廊尽头过来的应珏。

“应珏！一起走呗。”居慎提起手里剩半瓶的橙汁，“晚上回寝室分。”

“好啊。”

餐馆离学校几百米。居慎摸了下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请假条还在，突然问身旁的应珏：“你是怎么出来的？”

“请假。”

“什么理由啊？”

“治牙。你呢？”

“我的，”居慎顿了一下，“我一般自己盖教导主任的章，她看到我请假肯定不会批。不过我之前出来都是翻西边墙，昨天有个男的被主任捉了，所以我今天用假条。”

请假需要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两个人盖章。

应珏想到魏扬说的关于居慎的“传闻”，又想笑：“居慎出校也要假条。”

“那肯定啊，但是程展析那家伙跟门卫熟，和她一起的话就不用。诶你说李晗桥为什么一定要请我吃饭啊？我和她也不熟，加你微信那次我们才刚认识。”

应珏嘴角上扬：“其实她应该请了挺多人的，但是能来的没几个，正好你同意了。”

“你怎么知道？”

“今天是她生日。”

“啊！”居慎恍然大悟，“这样吗？但她没吃蛋糕诶，也没说这件事。”

“是李阿姨告诉我的。”

李晗桥喜欢热闹，但又不想别人是因为生日，或者什么盛大理由才同意一起玩。而是出于她想所以邀请，别人也想所以答应。她喜欢送别人礼物或者请客，但没告诉几个人自己的生日。很多事都是李阿姨和应珏聊的。娘俩从前不太会相处，都是热情的人，但都不懂彼此，加上李晗桥初中有点叛逆，两人常常互相冲撞。应珏打工的时候李阿姨就希望应珏能和李晗桥做朋友，让自己多了解李晗桥一点。和李晗桥交流不难，大部分时候是李晗桥说，应珏听。应珏无意间成为母女俩沟通的桥梁。

“不过就算她说是生日估计也不会来多少人，出校怪麻烦的。真不巧，生日碰考试。”居慎击了个掌。

“那我要不要补个礼物给她啊。你觉得呢应大师？”

应珏撩眼皮看居慎。

居慎瞬间懂她的意思：“好吧，我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