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珏捏着硬币，下意识想推回去：“不用，你玩吧。”

“你试试嘛，”居慎用撒娇的口气，“求求你，陪我玩好不好。”

哐啷两声，应珏操纵摇杆。居慎站在一旁不说话。应珏屏住呼吸，久违的有点紧张。

玩偶在中途掉下去，没有碰到出口。

居慎遗憾：“好吧，没抓到。你还要试吗？”

应珏垂眼：“我运气不太好，你来吧。”

“这个嘛也不是纯靠运气，玩多了就有手感了。你有没有喜欢的？我今天一定给你抓出来。”

刚才抓的是绿油油的独角娃娃，往里走还有两排机子。应珏随手指隔壁娃娃机里的白色大鹅：“这个。”

“好。”

抓了两次，大鹅到手。居慎弯腰去拿，递给应珏：“完成任务！”

最后只捉到这一个，居慎嫌其它的不好看，拉住应珏的手腕钻出人群：“你要买新衣服吗，或者想吃什么？”

“你中午没吃饱？”

“差不多饱，你没吃午饭的话我可以跟着吃两口。”

“留着肚子晚上吃吧。”

悬挂的大屏幕上正在放明星的应援视频，挤在护栏边拍照的人很多。居慎看见有人在往应珏这个方向后退，她还牵着应珏的手腕，加大力度把应珏拉近。

胳膊相碰，应珏偏头看她：“怎么了？”

“刚刚有人要撞到你。”居慎松手，拉开距离。

“谢谢。”

“没事，”居慎摇头，“那个，你平时周末都干什么啊。”

“周末下午学校会放电影看。一般待在教室，吃饭的时候在外面逛会。再就是，有人约我出来玩，就出来了。”

“哦。”居慎咧嘴笑，“你想去哪玩？”

“附近有个公园，去逛吗？”

说去就去。公园依小山而建，顺着石阶爬上水泥路，应珏后背出一层薄汗。她把有些湿的鬓发撩起来掖到耳后，调整呼吸。居慎没什么感觉，就是比先前热，但察觉到应珏有些气喘，问：“歇会吗？”

“没这么累。”应珏抬头笑。

路上有老人拿着收音机跑步，放出来的声音是纯英文。路过时居慎翘头听几句，一个词都没懂。她戳应珏的小臂：“说的啥？”

“我没听见，语速太快了。”

慢悠悠地往前走，一只雪白滚圆的萨摩耶欢脱着往应珏腿上扑，牵引绳被拉紧，遛狗的女人呵斥：“豆浆！不礼貌！”

她转头向应珏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有点闹。”

“没事。”应珏蹲下来，“我可以摸摸她吗？”

“可以可以，她喜欢跟姐姐玩。”

“你好可爱啊，”应珏两只手摸她的头，“怎么毛这么软呀。”

她说软字的时候刻意夹嗓子拖长音，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

好不容易拉开萨摩耶和自己，应珏挥手向她再见。回头就看见居慎憋笑的脸。

“怎么了？”应珏神情有些不自然。

“哈哈哈哈，没事。”居慎摆手。

没走两步居慎又开始笑：“其实我刚刚录视频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说话好可爱，”居慎学她喊萨摩耶的腔调，“乖宝宝。”

“居慎！”应珏耳朵红了。

“逗你的，没录呢。我有点怕大型犬。”居慎正色，“诶，你微信头像是你养的猫吗？”

“是我以前养的。”

居慎歪头：“啊？那她现在在哪？”

应珏回忆：“回家的时候还没我两只手大，养好了突然有一天就自己跑了。”

“好无情哦。”居慎对猫狗不感兴趣，小时候被狗抓过，她现在还有心理阴影，“那要是你知道她会跑，再来一次，你还会养吗？”

应珏不假思索：“会。”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

“但她跑了。”

“没办法，我不能决定这件事。可能我们后来没缘分吧。”

“那你，”居慎感慨，“是真喜欢啊。”

来电铃声突然响起，应珏对居慎比嘘，然后接通电话：“喂？妈妈。”

“嗯，吃过了。和同学在外面玩。”

居慎绷紧身体。然而应珏并没有看她，只是盯虚无处一点，眼神温柔。居慎又放松下来，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

“好的。再见。”

通话内容很简短。应珏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居慎跟上：“妈妈找你有事？”

“没事。”

两个人都沉默了。居慎想不到话，应珏也没主动开口。就这么慢慢走，直到下坡。冬末春初，空气很清新。

“应珏！”

“嗯？”

“寺庙，要不要进去看？”

下坡的尽头一边是一座尼姑庵，门口摆着个香炉，新香烧到一半，烟袅袅上升。门槛上坐着两个老尼姑聊天。

“你要许愿吗？”应珏和她并肩。

“不许啊，我还没进过尼姑庵呢。”

“那就进去看看。”

进去左手边一排屋传来念经声，居慎探头，只能看见侧堂里的木茶几，没看见人。

绕过供奉菩萨的大堂，后院是一排盆栽绿植。应珏蹲下来看，居慎注意到她依旧通红的耳廓。

“你很冷吗？”

“冷啊。”应珏捂耳朵。

她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捂在口袋里指节都泛白。

居慎把手摊开：“我的。”

应珏轻捏：“好热。”

“我不怕冻，”居慎小心地握一下，“给你捂捂？”

应珏把手缩回口袋：“你的问题解决没？”

居慎立刻明白她说的是自己妈妈的事，想到那个男人的嘴脸，她笑容渐淡，叹口气：“没开始呢。我妈和他正在恩爱期。”

“感觉我爸怎么样？”

“不怎么样，看着就不靠谱。”

应珏点头：“不靠谱，但还是劝不了分手。”

居慎无奈：“那我能怎么办？”

“其实这件事吧，”应珏往居慎这边挪，方便旁边游客拍照，“我觉得你也不用愁。说不定阿姨就不想谈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爸不靠谱，不是吗？阿姨只是暂时被蒙蔽双眼，过段时间自然就清醒了。”

“说得容易，她已经被蒙蔽两个月了。”

“那我们打个赌？”

“什么？”

应珏伸出食指：“从明天开始算，一个月之内阿姨就会和我爸分手。”

居慎犹豫了一下：“我不信。”

应珏挑眉：“你想赌什么？”

“我想一下，”居慎摸下巴，“你输了的话就让我支配你的在校一天吧。比如我要你翘课你就翘。”

居慎故意把赌注说得很大，她有感觉应珏绝对不会答应这种荒谬要求。

没想到应珏轻描淡写：“好啊。”

“真的啊？”居慎提高声调，意识到自己还在庵里，不适合高声喧哗，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指出去的路。

应珏和她往外走：“真的。菩萨为证。”

“我赢了的话也这样吧，一天时间，我提的要求你必须做到。”

“好啊。”居慎燃起斗志。

“听你这话是不想阿姨在一个月内分手？”

“没有！”

“那你这么高兴？”

“我有吗？”居慎跨过门槛，认真思考自己刚刚的心情。

比起认为自己能赢，更多的是她想看见应珏输，以此来证明自己没那么被动，应珏不是料事如神。而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居慎承认自己是被应珏的气定神闲激到了。

“反正左右我不会输。我妈要是分了我开心，没分的话你受罚。”

“那我们拭目以待。”

居慎伸出小指头：“拉钩盖章。”

应珏勾住：“一言为定。”

晚饭是应珏带路，小馆子，两个人点两个锅，五十块，有免费青菜。

坐地铁回学校，校门口提大包小包往里走的学生很多。周末的晚课都是自习，第一节课林诚言说了几句，下周二开学考，希望大家做好准备。

最后一节课结束，应珏回到宿舍，把那只大鹅放到床边，大鹅的脚没有充棉，软哒哒的立不起来，身体倒在枕头上，黄黄的小尖嘴对着她。

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应书含从小就这么教育她，因为我们家容错率很低。不要任性，要学会思考，不要耍脾气，发泄情绪没有意义。学会观察，少说多做。

观察居慎只是出于有趣，吃一顿饭也并不会怎么影响自己，她并不在乎她的爸爸是否恋爱，恋爱对象又是谁。她们的感情还没有深刻到可以产生和探讨矛盾。她的爸爸在见她的时候很礼貌，尽管为数不多的见面都要开口提钱。她也礼貌对待他，礼貌地喊他爸爸。爸爸对于应珏只是一个抽象的词汇，不需要承接情感，只是表达法律上的关系。

读高中一定要成熟懂事。应珏按照妈妈的话做，偶尔有些累，大部分时候很轻松。人际关系上没有什么矛盾，她可以付出去交换大家的信任，但不想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或者说，她不想接受别人过多的不求回报的好意。

她有把握赌赢，但是没把握知道居慎要怎么想她。毕竟逗她玩是应珏故意的，出于她一时冲动的恶趣味，看居慎的反应的确很有意思。而居慎如她所料，是个单纯的好心思的人。真惹急了还好，麻烦的是居慎不反感。

居慎回来看到的就是应珏躺在床上，一只腿伸在床边晃。

“回来啦？”居慎打招呼。

“回来了。”应珏白净的脸展露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