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说什么？”
应珏还是笑眯眯的，居慎看不出她情绪的变化，好像一汪水，投石子下去会有波澜，很快重归于静，探不到底。
“就我说的，”居慎有些挫败地绞手指，“我妈她谈恋爱。”
“原来如此，你和你妈妈感情很好吧。”
“那当然，我……”
居慎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闭嘴。
“你母父离异？”
“不是，”居慎摇头，“我老爹很早之前就死了。我妈她一个人养我。”
“不好意思。”
“所以我不想我妈谈恋爱。你明白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居慎一口气说完，不让应珏有打断自己的机会，一旦现在不说她怕再没有这个冲动了。居慎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产生对应珏说的冲动，更可怕的是她希望应珏能理解。表达想法很简单，她不介意别人知道自己爸爸去世，自己不想要妈妈谈恋爱，她可以和程展析说，和宋老师说，甚至和学校那只喂养得很好的橘猫说。但是理解不一样，理解是她希望得到回应。得到意味着付出。应珏和她根本不熟，她们才正式认识不到一个星期，谈不上任何交情。
居慎庆幸自己把应珏拉进淋浴间，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听到，起码不会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
有泪水涌出来在眼眶里堆积，居慎低下头眼泪就掉：“她明明说好我们娘俩一起过的。但是现在多了个男人。”
可能下一秒就会后悔。但她还是说出来了。
一片纸巾递过来，居慎接过，胡乱地往脸上擦了一通，揉成一团捏在手心。
“妈妈没和你交流？”
“交流了，但是我不愿意。我想要她俩分手。”
她抬起头，紧紧盯着应珏：“对，我就是要我妈跟你爸分手。”
“我爸？”应珏恍然大悟，“你是说，你妈妈在和我爸谈恋爱？”
“嗯。”居慎鼻音更浓。
“怪不得呢。”
“你爸没和你说？”
“提过，不过我没在意。当然也不知道那位是你妈妈。”
居慎轻碰了一下应珏的鞋边：“你跟你爸闹矛盾啦？开学那天不还其乐融融的，怎么这会就不在意了。”
“我跟你不也其乐融融？”应珏偏头看她，“我跟我爸联系不多，我有自己的生活，他有他的，我们并不是一家人，所以我不在意。”
“总之，就是这么个事。”居慎吸了一下鼻子。
走廊里寝管阿姨的喊声传入寝室。
“先好好睡一觉，”应珏开门，“然后再解决问题。”
“你能让我妈跟他分手？”
“我没说我能，你自己的问题当然是自己解决。”
“你，”居慎咬牙，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给你掏心窝子你给我耍心眼子？”
“没有啊，”应珏无辜眨眼，“你说的是，帮你分析，想想办法。现在办法你自己已经都找到了，去做不就行了？”
寝室门被敲响：“哎，302的，睡觉了啊，不许说话。”
应珏拉居慎的胳膊，手拢在嘴边凑近她的耳朵：“非要建议的话，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最后还是打了电话。娘俩先是哭，温情了一分钟就变成拌嘴算账。最后居简如说周末带居慎吃火锅。居慎下午翘课和程展析出去玩剧本杀，九点复盘才彻底结束。居慎站起来伸个懒腰，想起来没跟应珏说自己明天不去陪她吃饭。
“诶，你有应珏微信吗？”
“没，说了我俩真不熟。”程展析在叫车，从剧本馆出发她的家和居慎是反方向。
“应珏？应该的应，王玉珏是吗？”
玩本的九个人都是程展析喊的，坐在居慎对面深咖色长发的女生正在收拾背包，闻言抬头。
“你认识？个子大概这么高，我们班的。”居慎比划。
“对对对，成绩很好的那个。”女生点头，“我是她初中同学。你要她微信？我可以帮你问问她。”
“噢，那咱俩加一个吧。”居慎打开二维码走向她。
“备注李晗桥，对，这个晗，木字旁的桥。”
居慎在回家前收到了应珏的微信名片。
头像是一只狸花猫的脸，昵称是yingggg。申请好友，很快就通过了。
居慎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居慎。”
“明天我陪我妈吃饭啊，就不和你吃火锅了。下回我请你。”
五分钟过去，没有等到回应。居慎点开应珏的聊天界面，手指悬空划了半天，又发了一个谢谢。
购物大厦地下停车场，居简如倒好车，后座的居慎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居简如突然开口：“小宝啊，妈其实瞒了你点事。”
“什么？”居慎的手搭在门上，“不吃火锅了？”
“不是，”居简如心虚不敢看她，“那个，今天还有个人要来陪咱俩吃饭……”
“那男的是吧。”
居慎以为自己会很愤怒，应该跳下车就跑，实际上她的内心很平静，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妈知道你不太喜欢他，但那他非要跟过来嘛，还问了你好多喜好，说礼物都准备好了，我也不好拒绝。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咱俩换家店，让他一个人在那等算了。”
“不用了，正好我想吃火锅。”
居简如松了口气，拎上包挽着居慎的手一起等电梯。她是初中数学老师，也只有周末才有空见女儿。
云来家常馆，居简如定的是包间。推开门男人在点菜，见到娘俩过来，先是把一束花递给居简如，说几句俏皮话，然后把手边的奶茶递给居慎。
“叫我陈叔叔就好。”
“谢谢，我不喝。”
也太抠了吧。居慎皱眉，打量男人的脸。长得一副温顺样，应珏和他有三份相似。
“是我的错，没搞清楚小慎的喜好。小慎喜欢什么？”
男人笑起来眼角有细纹，没什么攻击性，但居慎看就是觉得讨厌。
“不用，我想吃饭。”
连续被拒绝两次，男人有些尴尬，居简如拉着他使眼色，居慎越过他，拿起桌角另一份菜单点自己喜欢的食物。
好讨厌。
上菜的时候男人一直在讨好居简如，居简如倒是受用，居慎受不了那些油腔滑调的话，埋头把牛肉卷进烙饼。
要是应珏在场就好了。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应珏和男人真的有三分相似，但也只有三分。男人的温柔，礼貌全都给居慎浮于表面的感觉。像一滩水洼，踩进去沾满鞋的泥。应珏在的话肯定能治住他。
一顿饭难熬，居慎食之无味，饭量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她起身打断男人的夸夸其谈：“妈我先走了，我同学在这逛街约我玩呢。”
“诶，”居简如抬头，“我还说等会给你买件新外套呢。”
“没事，我自己买就好。”
“下午要妈妈送你去学校吗？”
“不用麻烦，我坐同学的车，您好好玩。”
烦。
本来是和妈妈出来吃饭逛街的，结果要看她妈和男人黏糊。那有什么必要出来吃这顿饭？居慎点开微信，应珏昨晚给自己回了个好。
居慎郁闷，低头打字：我见到你爸了。
这回应珏回得很快：在吃饭？
居慎：你没在学习？
应珏：周末不学。
居慎去洗手间洗了趟脸，照镜子拨了下刘海。头发很干爽，她昨晚洗的。
烘干手，她打开手机，把聊天框里的“出来玩吗？”发出去。
应珏还是回得很快：你在哪？
居慎深呼一口气，心情转好。
在公共长椅上坐，周末人流量大，居慎打游戏的时候有小孩凑过来问这是什么。她边回答边按技能，动一下小孩问一下。小孩的妈妈过来牵她，轻声说不要打扰姐姐好不好，小孩撇嘴应好。居慎笑，说没事。
十五分钟游戏结束。居慎又去服装店溜达一圈，应珏给她发消息，进门了。
靠在四楼的玻璃护栏边，看到站在自动扶梯上的应珏，居慎有些紧张。她发消息：你抬头。
应珏抬头，居慎冲她挥两下手。
应珏穿的校服，干净整洁，回居慎笑脸，居慎第一次感觉看到应珏很舒服。她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我会不会耽误你下午安排？”
应珏挑眉：“耽误的话你要怎么办？”
居慎脱口而出：“可以请你吃饭。”
“喜欢请别人吃饭，自己在学校又不吃。”
居慎双手比叉：“停，我们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
“本来没有安排，现在有了，陪居慎。”
“行吧。”居慎余光看她，“其实我没什么要玩的，就是想把你喊出来。你还真来了，谢谢啊。”
应珏没有奇怪她想一出是一出：“没事，反正在学校也无聊。”
“等会，你在学校你哪来的手机？你给林老师保管，周末她再给你？”
“那太麻烦了，我一直都自己拿着。”
居慎瞪大眼：“你能忍住不玩？”
“能啊，有时候听会歌。”
“行，不愧是学霸。”
路过抓娃娃机店，居慎两眼发亮，拉应珏的袖子：“玩这个吗？”
“我可以看你抓。”
居慎已经站在兑换机前了，手接住哗啦啦掉的游戏币。
“这个店是两个币一抓，我之前玩的大部分是三个一抓的。我每次都会买十块钱的，”她塞了两个币进应珏手里，“第一次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