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随意翘课，据说还能自由进出校，和门卫是熟人。而且你记得吧，她上学期和文志打架，就在我们教室门口，好多人围观，林老师来了才拉住。”

文志是隔壁班的男生。应珏对他有点印象，头发很油，个子瘦高。

“是文志犯贱吧？”

应珏不在现场，对这些热闹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蔡行思会说给她听，说文志开余瑞黄腔被居慎听到了，还一脸无所谓嘻嘻哈哈，居慎提着领子就一拳打过去了。

“也对，打得好。不过我总觉得她长得有点凶，不太好接近，昨天我都不敢说话。你和她聊得好自然啊，你俩之前认识吗？”

应珏回想起寒假她陪妈妈买衣服，在步行街广场听到的那首歌。少年声音冻得有些颤抖，但音色是好听的。

“唱完了！”居慎戴着顶贝雷帽，放下话筒去拿奖品毛绒玩具。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的妈妈应书含也想唱，拉着她挤进前排，居慎才唱到一半，是一首流行的抒情歌，曲调伤感。

“不认识。”

特长生通常被安排在教室后三排，应珏也不是班干部，整个高二上学期她和居慎都没什么交流。

“好吧。”魏扬没话说，又开始背单词。

台上的发言收尾，现场自觉鼓掌。应珏手没动，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渐渐消散。

高三班级先离场了。回到教室，第一节是林诚言的数学，免不了又做了一番十五分钟的开学教育。

应珏支着下巴听她讲，眼神放空。坐在应珏前面的班级第一翟明杰在写自己的题目，头快埋到书里面去。

“还有啊，我们班前十名的这个数学成绩起伏太大了。人家居慎同学，虽然是特长生，文化课进度比大家慢点，但是上学期期末数学单科第十。赶不上的可以向人家取经，看看别人有什么自己可以学的长处。”

应珏回头扫了一眼，居慎的书桌前码着一竖排书，看不见她的脸。她收回视线，看到草稿本上自己无意识画出来的大小不一的双曲线函数图，没忍住添了两道直线。

“下面我们学习这个定义……”

第一节课下课后教室趴倒一片。应珏喝了口水醒神，同桌蔡行思倒精神得很，在日记本上画日历，圈出下次节假日的时间。

“你说林姐啥时候编座位？”

她们这个座位已经坐了两个月。林诚言在座位上一向尊重同学意愿，只要不离谱都可以自行选择。应珏和蔡行思是中考以后的一中夏令营认识的，住一个宿舍，都没有通过重点班考试，奇妙地高一高二又是同班。应珏和蔡行思性格相差甚远，应珏安静，而蔡行思闹腾，整个学校都说得上话，两人却一拍即合地做了一学期同桌。

“怎么，你终于看厌我了？”应珏开玩笑。

“哪能啊，我永远爱我的小珏珏。”蔡行思抱着她摇，“但是下次咱俩坐后面一点吧。前排坐腻了。而且后排自由点，我打算买个立架，放点书挡住我的桌子。”

“行，你别忘了和林老师说。”

“OK！”

前面趴着的翟明杰突然直起头，蔡行思赶忙闭上嘴。

“我嗓门是不是特大啊？”蔡行思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有点。”

“我是真的佩服。翟明杰每天看书看到三点，上课睡觉，还老拿第一。更重要的是，还不近视，发量还多！”

不知道谁取的外号在年级传得小有名气，“那个走路看书的女生”。翟明杰走路都喜欢捧本书，从严肃文学到流行小说。蔡行思也是夜猫子，但要她熬夜学习看书她是熬不住。蔡行思因为掉发问题，放假拉应珏跑了两趟医院，虽然她从没遵从医嘱的清淡饮食，早睡早起。

开学第一周很多人都在调时差，课堂昏昏沉沉，语文老师看同学们没什么精神，干脆直接放科普视频。可惜她的审美与众人不太一致，视频里带着眼镜的老太太讲匈奴史，配合缓缓的古筝背景音，应珏本来能听她讲，此刻都有点昏昏欲睡。蔡行思的资料书下压着本小说，小心地翻页。

上午的课总算结束，蔡行思迫不及待飞奔向食堂。教室人基本都走完了，应珏收拾书本，闻到一股泡面味。她抬起头，隔着没人的桌椅和后排的居慎眼对眼。应珏注意到挡住视线的书本已经移走了。

居慎干脆地嗦进去挂在嘴上的面，被呛了一口。她赶忙抽张纸擦嘴，喝了口水。

面对应珏她有点心虚，这感觉不亚于她初中上课玩斗地主回头发现教导主任沉默地站在后面盯她看还提醒她出牌。可能是昨天说了看人家不爽还背后议论人家，结果被对方客客气气地对待。老实说，居慎很膈应那个男人，但是应珏的气场却不让她讨厌。她觉得自己单方面对应珏的小过节可以消除一点。

应珏笑：“你们音乐生也可以随意吃辣？”

“没事，偶尔吃一吃。”居慎埋头吃面，雾气升腾，“我们老师也管不着我。”

饮水机就在教室墙角，下课前五分钟偷偷接的水。她用的是一次性碗筷，在小吃食堂找大妈要的。还是程展析教她，学会装乖，多说点好话，居慎照她的做，顺利占了不少小便宜。

不知道居简如会不会克扣生活费，居慎打算这星期就吃袋装方便面，等这周末探她口风。

“宿舍中午要查寝，十二点五十之前回去。”应珏又提醒了一遍时间。她没背书包，不想在寝室学习。指尖从袖子里缩出来一点，夹着刚从桌子里翻出来的饭卡。

“好。”

“我走啦，再见。”

连续吃了快一星期泡面，偶尔换换口味啃面包以后，居慎终于看到泡面就想吐了。

“不至于吧居慎，你卡里没点存款？”程展析不可思议。

“有啊。”居慎机械地嚼着嘴里的果酱面包。

“有你这么吃？”

“其实，”居慎犹豫了一下，“她开学给我转账我没要。我只是想跟她犟。”

程展析无话可说。

周五，上午的课结束，居慎又一次撕开包装把面饼往碗里放的时候，被没有课、早早吃完饭回办公室拿包的林诚言捉到。

“居慎。”

居慎猛抬头。林诚言在窗户外看她：“我怎么又看见你在吃方便面？你们这年纪就爱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居慎尴尬：“老师我就是偶尔尝尝味……”

“尝尝味吃了一周？你前天还被宿管扣分了吧。”

八成是程展析告的状。林诚言对宿舍管理一向宽松，一个月才总结一次。如果不是程展析拿记录本主动找林诚言，她根本不会知道前天扣的分。

“来来你过来。”林诚言招手。

居慎只好照做。林诚言的意思是和居慎一起去食堂吃饭。

“老师这多麻烦你，还是不了吧，我自己去。”

“我没事，咋了跟老师吃饭你不乐意？”

言多必失，居慎闭嘴。

一中的食堂有三楼，林诚言领居慎去二楼东北角的小食堂，只有两个窗口，排队的人不多。

实话说居慎看到正常饭菜就已经流口水，香味勾得她肚子咕咕叫。端餐盘找林诚言坐哪，先看到应珏，坐在林诚言的对面。

林诚言一只手支下巴，朝这边走的居慎招手：“坐。”

居慎隔张凳子在应珏旁边坐下。应珏的餐盘内饭菜已经吃了小半，估计是林诚言挑座位正好碰到她。居慎舀一大口肉吃进嘴里，几乎要流出热泪：“好吃。”

林诚言笑眯眯地看她俩吃饭：“我上学期末有个想法，和班里每个孩子都谈场话。正好今天和你俩就一起说吧。”

老生常谈的学习与生活话题。问到居慎为什么吃泡面，居慎心虚地敷衍，说吃不惯不想让林诚言知道自己那点破心思。

“你这不是吃挺香？都读高中了不要那么挑剔，住校肯定比不得你家里舒服。再说我们学校食堂也不差。”

居慎吃的比应珏快，餐盘只留几条青椒。应珏这人吃饭也坐得端正，不紧不慢，咽下最后一口米饭。

林诚言话题一转：“应珏平时一个人吃饭？”

“对。”应珏点头。

“噢，那你俩做个吃饭小伙伴可以吗？”

居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老师我自己吃就行，不用麻烦应珏。”

林诚言却以为居慎先前说吃不惯是发爷们脾气。特长生一般家里条件不差，很多都被呵护养大，对学校安排各种挑剔。居慎不像程展析那么活跃，但也是个会闷声惹事的主。正好应珏性格沉稳，说不定能压压她。

这样盘算，她开口：“应珏麻烦吗？”

应珏目光投向居慎，很快收回来，面对林诚言，露出礼貌的笑容：“不麻烦。”

居慎眼皮突突跳：“我们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子，做什么吃饭小伙伴……”

“哎呀，老师您怎么也在这里！”

肩膀一沉，程展析的声音从居慎头顶传来，夸张的语调，正好把居慎的嘀咕盖下去。

居慎推压在背上的程展析：“起开，你来干嘛？”

“来吃饭啊。”程展析一脸笑嘻嘻，“老师你们聊什么呢？”

“正好你俩玩得熟，程展析你说吧，要居慎好好吃饭。”林诚言提起挂包，“我先走了。”

“好嘞老师，交给我你放心。”

程展析在先前林诚言的位置坐下，书包放在另一张椅子。她两手空空，没去打饭。

“你凑什么热闹？”

“别害羞嘛，我刚刚听到了，吃饭小伙伴。”

考虑到当事人应珏就在旁边，滚字在居慎嘴里打了个转又被咽下去。

“老师走了。你可以拒绝，反正她也不知道。”应珏端起餐盘起身，依旧是礼貌地笑，没有探究居慎吃不吃饭和谁吃吃多少的问题。

程展析语速飞快：“应珏我也觉得你如果能和居慎一起吃饭挺好的。”

见应珏停下动作，程展析点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