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村民跟知青们满头雾水的时候,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徐文洲叫了一声:“奚瑶,你疯了!”
奚瑶微微一笑,泰然处之。
“你把我老公打成这样,我跟你要钱,合情合理吧。”一边解释着,奚瑶一边把江迟扯过来。
刚才俩人打架时,江迟拳拳到肉,没几下就把徐文洲打倒在地,徐文洲只能双手抱头,护住最关键的位置。
江迟被村民合力拉开后,徐文洲趁乱去抓江迟的脸跟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奚瑶指了指江迟的脖子:“你看看,我家男人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你不赔钱,谁赔?”
知青们就光顾着看徐文洲了,这时候,大家都朝江迟看去,江迟脸被抓破,大约一指长。
看了一会儿,众人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徐知青动手的习惯,怎么女里女气的。
处在目光中心的徐文洲也感觉到了,但此时此刻,他顾不得太多,“奚瑶,你搞清楚好不好,他打我,我受的伤比他严重多了好吗?”
单看徐文洲震惊、不可置信的眼神,大家都觉得奚瑶疯了。正常人能说出来这种话吗?让受害者给加害者赔偿?
“奚瑶,江迟先打的人,你跟徐知青要赔偿,过了吧。”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就是江迟先动的手。”
奚瑶回头,看了一眼江迟,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又转了回来:“我相信我男人,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对别人动手的人。”
“不管因为什么,他都不能打人啊。”一个平日里跟徐文洲关系挺好的知青道。
“对,就是!”其余知青帮腔,“徐知青,我们支持你报警,叫公安过来主持公道!”
村长出来打圆场,“都是一个村的,一点儿小误会而已,没必要闹得太大。”话毕,村长还特地给奚瑶跟江迟递眼色,让他俩别闹了。
“村长,你不用劝了,徐知青伤了我男人,他必须赔偿,我男人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俩孩子可都要靠他养。”奚瑶一边说着,一边拧了一下江迟胳膊。
江迟秒懂,配合地痛呼一声,但谁都听得出来,这一声痛叫假得很。
奚瑶很满意,“村长,你也看到了,我男人伤得很重。”
村长跟村民:……
站在徐文洲身边的知青们:……
“奚瑶,你——”村长眉头紧锁。
“二叔,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奚瑶小声地说。
村长见江迟也放纵奚瑶,由着她胡闹,他便推开手,暂且不管了。反正不管如何,想把他的亲外甥送到公安那里去,他决不答应。
“我男人受了重伤,没法干活,我跟两个孩子还要吃喝拉撒,这样,我不跟你多要,100块钱,一口价。”
众人:!
一百块?他们一年忙活到头,也就能赚上一百来块。
奚瑶狮子大开口,让他们大吃一惊。
“奚瑶你——你别发疯了。”浑身都是伤的徐文洲被奚瑶气得脑袋疼。
奚瑶点点头,煞有其事道:“哦,你没有啊。”
徐文洲脸色煞白,奚瑶语气嘲讽,简直跟当众扒掉他裤子一样。
“他凭什么要赔偿,我伤得比他重多了,按照你的道理,你得赔我两百块!”总算扳回一城,徐文洲吐出一口气。
“可你刚才还说你没受伤,我们大伙可都听见了。”
“我那是——”
“同志们,刚才你们都听见了吧。”奚瑶大声呼喊。
在一声声“听见了”“听见了”中,徐文洲的脑子炸开了。
“奚瑶!”
“没钱就说没钱,还想敲诈我,你找错人了。”
徐文洲:!!
到底谁敲诈啊?!
“你不要无理搅三分,奚瑶,分明就是江迟先——”
“好,就算是我男人先打的你,他为什么打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欠揍吗?”
徐文洲:??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奚瑶。
面前这个咄咄逼人、无理取闹的女人,真的是那个一看见他就害羞,满脸通红的羞涩女人吗?
肯定是因为他上次不请自来,她生气了,一定是这样。
顶着一张猪头脸,徐文洲拿出最温柔的笑容,殊不知他现在的表情搭配上五颜六色脸,有多滑稽。
“瑶瑶,你别这样。”声音模棱两可又暧昧,众人哗然。
奚瑶抬起胳膊,劈头盖脸就给了他一巴掌。
“好好说话,勾引谁呢!想被逮进去是吧!”
徐文洲被打懵了,这一声脆响引来更多围观,村民跟知青们都傻眼了。
“清醒了吗?可以好好交涉了吗?”
被奚瑶眼里的凶光镇住,徐文洲愣愣点头。
“一百块,一分不能少,要是我不满意,我就报告给公安!”
徐文洲彻彻底底地傻眼了,明明挨揍的是他,他却要给江迟赔偿,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他还没想清楚到底哪里出了差池,就听见奚瑶一声呵斥:“还磨蹭,你耽误大家去上工了知不知道?工分你赔吗?”
奚瑶一句话,引起众怒。
工分是全村人的命根子,年底换钱、买年货,都指着这点儿工分。
“一百块实在太多了,我真没有。”被奚瑶逼得想哭,徐文洲哭丧着脸。
“你有多少?”没等徐文洲回答,奚瑶竖起八根指头,“八十块!”
“八十块也没有啊,城里工人的工资一个月也才不到三十块,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徐文洲拉长着脸说。
“那就公安局见!”奚瑶给江迟一个眼色,江迟立马抓住徐文洲的胳膊。
“我赔,我赔还不成吗,但是我眼下没有那么多钱,我真没有。”
“写欠条吧。”村长说。
有人跑回去拿纸笔,所有人都是证人,徐文洲幽怨地看了眼奚瑶,不情愿地提笔书写。
只一个早上,他就欠了一屁股债,八十块,他今年一共挣了一百六十多个工分,这算下来,也就九十几块,还要寄一部分回家……
“瑶瑶,行个商量,成吗?”徐文洲个头不矮,但过于瘦弱,比他矮一个头的村民都能一拳把他撂倒,他低下头,可怜地看着奚瑶。
他明白,奚瑶这是在惩罚他,没关系,等把她哄好了,让她把借条销毁就是。
想通了,他也就不在意这一纸借条了,他向奚瑶眨眨眼,卖了个惨,歪七扭八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在他落笔的第二秒,奚瑶叫停道:“狗爬都比你好看,写端正点儿!”
徐文洲:……
他划掉第一笔,重新写了一遍,奚瑶拿起来端详,片刻,她冲江迟点点头,把借条塞给他。
“可以道歉了。”
徐文洲:??
“还要道歉?凭什么?”徐文洲没绷住。
“道歉!”
“我不!”让他给江迟道歉,下辈子吧。他别过头,瘦削的身子在彻骨的北风中摇晃。
“徐知青已经答应赔钱了,奚瑶,你别得寸进尺!”徐文洲的好朋友夏然跳出来说。
“看你很关心他的样子,怎么,你想替他赔?可以啊,我不介意。”夏然瞪大眼,大嗓门急急收住,给了徐文洲一个安慰的眼神儿,就缩进知青堆里了。
“塑料友情。”奚瑶吐槽了一句。
徐文洲脸色惨白。
“道歉!”她喊道。
众人这时也都看出来了,今天要是徐文洲不给江迟道歉,奚瑶不会放过他的。
见徐文洲倔强地拧着头,一脸“绝不受辱”的表情,奚瑶的表情变得玩味,“非要我向大家说明,我男人是因为什么打你的吗?”
徐文洲身子一震。
江迟也握紧拳。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中的好多人都不知道徐文洲到底干了什么才挨了一顿揍,奚瑶是怎么知道的?
“奚瑶,你,你别——”
“你很得意吧。”徐文洲步步后退,奚瑶步步紧逼。
“被我从家里打出去,迫不及待要来我男人面前添油加醋、挑拨我们,是吧?”
徐文洲想堵住奚瑶的嘴。
“不,不是这样的。”他挥动着手臂,着急忙慌地向大家解释。
“勾引有夫之妇,是什么罪名,你读过那么多书,应该很清楚。”
在徐文洲拼命摇头,满脸慌乱时,奚瑶一字一句道:“流—氓—罪,要吃枪子的!”
“砰”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徐文洲直直倒下。
知青们赶紧把徐文洲抬回知青点,村民们没热闹看了,在村长的吆喝声中,上工去了。
奚瑶跟江迟分别后,赶紧回家,家里就俩孩子,她不放心。
而另一边,大部队离开村子,王大哥凑到江迟跟前,挤眉弄眼地说:“你媳妇刚才好神气。”
江迟瞥他,“之前是谁背地里嚼我媳妇舌头根子。”
王大哥连连摆手,“谁知道你媳妇会忽然转性,你小子总算苦尽甘来了。”
他真心为江迟高兴。
“不过,上回的事儿,你问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知道王大哥说的是春喜跟奚瑶落水的事情,江迟三言两语解释一遍。
王大哥嘴角抽了半天,“你家春喜真的是该揍了,大人不在就敢上冰河上玩儿。”
“已经揍过了。”
“你舍得打孩子?”
“我想打,她不让。”江迟笑着说。
王大哥:……
“跟我炫耀是吧,也就是你嫂子回娘家了,不然我一定——”
“上个月,你被嫂子撵出家门,差点儿光屁股,我可亲眼看见了。”
“好啊你,揭我短?看打!”
村里人结婚都早,虽然王大哥孩子都五六岁了,他人其实才二十出头,比江迟只大一岁。
奚瑶的变化让人心惊,江迟的变化也不小。
队伍前头,村长听见王大哥跟江迟的打闹声,没忍住,嘴唇咧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