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春喜跟夏桃皱着鼻子,二人面前的小碗里各装一块刮去糊底的饼子。
“妈妈,你今天的手艺有失水准。”春喜说。
刚学的四字词语,她立马就用上了。
奚瑶哭笑不得,“对不起啊春喜,妈妈,妈妈忘了锅里有饼子了。”
“爸爸的错,爸爸没有掌握好火候。”
一个个都来积极认错,春喜小大人似的摆摆手:“算了算了,原谅你们了。”
春桃有样学样,“原谅你们了。”
奚瑶被逗乐,抬头一看,江迟正看着她,嘴角也翘着。
饭后,小朋友跑出去玩儿,江迟跟奚瑶商量去清理河道的事儿。
“很辛苦的。”
“养你跟孩子,不苦。”
没结婚前,这样的活儿王大哥不会来找他,结了婚以后,王大哥就不会来找他了,这次估计也是他媳妇不在家,王婶子能帮着照料俩孩子,他才过来问一嘴。
“我去拒了,你伤还没好透,王大哥会理解的。”江迟主动说。
“去吧,家里有我。”
江迟愣住。
“你不放心?”奚瑶眯着眼。
“不是,我怕你累着。”
“春喜跟夏桃很乖,我能照应得了,等天好些,我带她俩去给你送饭。”
“不用,路远,怪折腾的。”嘴上说着,江迟却控制不住地咧开嘴。
奚瑶看见,也就明白了。
江迟动身去找王大哥。
“确定了?”王大哥一边记名字,一边审视地看着他。
王婶子也道:“江迟,你可想好了,你家那俩孩子,你媳妇能看?你不怕——”
“不会的婶子,她——挺好的。”
王婶子:??
“娘,人家小夫妻俩的事儿,你别掺和了,江迟能去是好事儿,挣工分嘛,都快过年了,也能过个好年。”
王大哥把亲娘推进屋里,他又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复,他道:“你回去准备准备,要实在不行,你就让春喜跟夏桃过来,我娘帮你看一段日子。”
“王大哥,谢了,真不用,瑶瑶跟两个孩子处得挺好。”
“你别跟我客气,你媳妇啥样我知道,别为了赚工分,再把孩子弄出个好歹。”
“真的不会,瑶瑶变了。”
王大哥:??
“她跟以前不一样,她说,以后会跟我好好过。”说这话的时候,江迟脸上好像蒙了一层光,闪瞎王大哥的眼。
江迟走了,王大哥还在嘀咕:“别是被他媳妇气疯了,不行,我得去瞧瞧。”
把写好的单子送给村长确认,王大哥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奚瑶在院子里陪孩子玩闹,小丫头“咯咯咯”的欢快笑声传进耳朵,他傻眼了。他不确定地把耳朵贴到门上,打算先听听再说。
“王大哥?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打开门的江迟看到他,奇怪地问道。
“我,我走错了,哈哈,哈哈哈。”火烧屁股似的,王大哥跑回家。
江迟不解,但也没追问,关好门,回去了。
这边,回到家的王大哥精神恍惚,正好王婶子出来,他道:“娘,你觉得江迟媳妇会变好吗?”
“你发烧了?”王婶子过来摸儿子脑袋。
“我亲耳听见的,不信你过来听。”他把王婶子拉到墙根底下。
隔壁院没动静,安静得很。
王婶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儿子,“我看你是想媳妇了,什么时候去接小杏儿?”
“娘,我哪是想媳妇,小杏儿回娘家照顾病人,我哪能催她。”
王婶子瞧他:“你还知道啊。”说完就端着簸箕走了。
王大哥:……
“娘,我真的不是想小杏儿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王大哥跟王婶子辩驳得口干舌燥时,奚瑶正在哄孩子睡午觉。
以前江迟照顾孩子,没给养成睡午觉的习惯,俩孩子整天除了疯跑就是疯跑。奚瑶照顾了几天,孩子听话,很快就习惯午睡,不让睡还生气。
江迟轻手轻脚地进来,孩子窝在奚瑶左右两侧,娘仨睡得香喷喷。他靠近些,目光扫过几人面颊,最终在奚瑶脸上落定。
江迟去上工的第一天,王大哥在门外等着,见江迟一步三回头,王大哥满头黑线。最后,他忍不住了,揪着江迟的胳膊,把他拽了出来。
“你媳妇又不会跑。”
江迟:……
“噗嗤。”怀里抱着夏桃,右手牵着春喜,奚瑶笑了,“真冷,走吧,咱进屋。”
“看看,你媳妇都没你这么磨磨蹭蹭。”
江迟:……
王大哥把江迟拽走以后,奚瑶领着俩孩子又出来了,三人走到门口,等远去的俩人不见了,才返回屋里。
“妈妈,你是不是舍不得爸爸?”
被小孩子看出心事,奚瑶有些挂不住脸,“没有。”
“骗人。”春喜嘀咕。
半晌,春喜失落道:“春喜也舍不得爸爸。”
“夏桃也舍不得。”
“爸爸晚上回来,春喜跟夏桃不是就能看见爸爸了吗?”
俩小的点点头,垂着头,跟奚瑶回家了。
天才刚亮,奚瑶让俩孩子睡个回笼觉,她去院里干活。昨晚下雪,江迟醒得早,扫了一大半,还剩下一些。她拿着工具,一寸一寸清理。
“瑶瑶!”
门外传来男人的喊叫,奚瑶抬起头。
“瑶瑶,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来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抬手就想摸奚瑶的脸。
奚瑶躲开了,警惕道:“你干嘛?”
来人尴尬极了,“瑶瑶,你病了我没来看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等奚瑶回答,来人又道:“瑶瑶,你丈夫在家,我过来,别人会说闲话的,我不想你被人议论。”
他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奚瑶眉头拧起,“真为我好,你进来干嘛?刚才为什么又要摸我的脸?现在不怕闲话了?”
来人:!!
“瑶瑶,生这么大气?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一直就这样,徐文洲,我已经结婚了!”打断这家伙的自我感动,奚瑶推开他。
徐文洲很受伤,看向奚瑶的眼神里充满哀怨。
“瑶瑶,你打我吧,你不解气,我不会走的。”
徐文洲直挺挺地站着,眼睛睁得老大。
忽然,他尖叫一声,退出三步远。
“瑶瑶,你真打呀!”
奚瑶已经抡起手中的长扫把,看样子,要给他开瓢。
“猪脑子理解不了是吧,我叫你滚!”
“瑶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保证,下次绝对第一时间来关心你。”
“滚!”
扫把被奚瑶舞得虎虎生风,徐文洲上蹿下跳,这时,揉着眼睛的春喜走出来,看到家里进了生人,妈妈还在跟对方“打斗”,她瞬间清醒,抓起小铲子就往徐文洲身上抡,一边敲打徐文洲大腿,一边怒喝:“坏人,走开,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徐文洲呆住,忘了躲,生生挨了春喜一铲子,他“嗷”地一声:“瑶瑶,你让江迟的孩子喊你妈,你疯了?”
奚瑶不理,扫把当头落下,徐文洲不得不暂避锋芒,他一边逃窜,一边回头喊道:“瑶瑶,生气归生气,你可不能犯傻,咱们是要一起回城的!哎呀,你消消火,我下次再来看你!”
奚瑶气喘吁吁,动作过于剧烈,伤口裂开了。
她忍着疼,冲春喜竖起大拇指:“春喜真棒,帮妈妈把坏人打跑了。”
春喜拍拍小胸脯道:“妈妈,春喜长大了,春喜保护你!”
“谢谢春喜。”
孩子刚醒,没穿多少衣裳,奚瑶怕冻坏春喜,赶紧拉她进屋。
隔壁,王婶子跷脚望着墙这边,唇角抿得越发紧了。
江迟刚走,他媳妇就把“奸夫”领回家,这还得了!
傍晚,天完全黑下来,村口才走来一帮子浑身脏兮兮,全是淤泥跟冰雪的村民。
累了一整日,各个脚步沉重,没人有心思说话,在村口分开,各回各家。
王大哥跟江迟顺路,走在一处。
远远的,看着在家门口徘徊、满脸愁容的老娘,王大哥喊了一声。
王婶子听见,回头望了一眼江迟家院里,急匆匆地迎了过来,“小点儿声,锅里给你留了饭,赶紧去吃。”
把一脸莫名其妙的儿子推走,王婶子把江迟拉到大树后,语重心长道:“迟子,今天早上你刚走,那个徐知青就过来了。”
瞬间,江迟拉下脸。
“你心里得有数,知道了吗?”
“婶子,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既已决定跟瑶瑶好好过日子,我相信她。”
“迟子,你——”
“王婶儿,天冷,别冻着,回家去吧。”
被江迟往院里推,王婶子唉声叹气,“你啊你,我话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
目送王婶儿进屋,江迟才推开家门。
屋里的灯亮着,北风呼啸,吹得门咣咣作响,门缝里隐约泄露几声低语,他走近了,才听见奚瑶娓娓道来的声音。
“小乌龟最终赢得了比赛,它是不是很厉害?”
春喜跟夏桃欢呼雀跃,说自己要向小乌龟学习,坚持不懈,持之以恒。
连用俩成语,一看就是新学的。
笑了笑,他拍掉身上的雪,跺了跺脚,掀开门帘。
“外面有声音,是爸爸!”春喜大喊一声。
“爸爸,爸爸!”春喜跟夏桃连声呼喊。
脱掉脏了的外衣,江迟走进来,“哎”了一声。
“回来啦,我给你拿饭。”奚瑶下了炕,非常自然地给江迟倒了热水,“洗洗手,炉子火旺着,烘一烘,驱驱寒气。”
交代完,奚瑶去厨房拿饭,江迟说自己去,被她摁住了。
江迟坐在炕沿上,由着春喜跟夏桃闹。
“爸爸,今天有坏人来家里。”春喜忽然凑近,在江迟耳边小声说。
“是吗?春喜看见了?”
春喜连点好几下头,“春喜帮妈妈打跑坏人,妈妈还夸春喜了。”
“春喜太厉害了。”江迟夸奖道。
春喜美滋滋。
“夏桃也可以帮妈妈大坏人。”老二不服输地说。
江迟摸了摸怀里夏桃的脑袋,“春喜,坏人——你认识吗?”
春喜正冥思苦想,奚瑶进来,她放下碟子跟碗,回身道:“想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