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哥回来了?”活泼的男声从另一侧传来,坐在轮椅上的寿喜木被女佣推进院内。寿家末子的打扮与寿鹤木差不多,就连容貌也与长子有几分神似,同样是面庞清秀,轮廓分明,嘴唇半闭,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等轮椅推到寿嘉木身后,寿喜木这才注意到家里来了客人,待看清那人的长相后,微微愣了神:“这位是?”
“人家叫清铃,清家的姑娘。哎,你小子盯着人家姑娘看什么看,一点礼貌都没有。”寿嘉木拍了拍寿喜木的肩膀,这小子见了人家姑娘,魂像是被勾走了一样。
“哪儿有。”寿喜木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兄弟的感情看上去很好,寿喜木来了精神,缠着寿嘉木听他讲山下的故事。
“清小姐,已经收拾好,我来带您过去吧。”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佣静悄悄来到清零身后。
清零的注意力也被两兄弟谈笑声吸引了,这宅子的佣人神出鬼没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收拾个家具总归会闹出点动静的,这院子除了兄弟俩的交谈声,简直是安静的可怕。
女佣伸出手,误以为清零带了什么行李,看清清零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后,又默默放下了手。这女佣的手十分粗糙,也许是常年辛勤劳作导致指关节肿大,整个人过分瘦削如同一张纸,仿佛冷风一吹,就能将其带走。
这房间收拾得倒是干净有温馨,墙壁上挂着淡雅的挂画,上面画着两只翠鸟旁边附上一行小诗“在天愿作比翼鸟”,窗户上悬着精心绣制的鸳鸯,图案个个栩栩如生。家具似乎是刚翻新,红色油漆颜色鲜艳,地面铺设着柔软的地毯。床边设有梳妆台,台上摆放着各式的化妆品,铜镜映照出清零的容颜。
“这是谁的婚房吗?”清零瞥了一眼床上的被褥,红色的用金丝绣着鸳鸯,这分明是要成亲的节奏。
无人回应清零的问题,那木讷的女佣只是呆呆站在门前,她低垂着脑袋,以显示对主人客人的尊敬。
清零站在镜子前,稍微挪了挪镜子的位置,再看过去,这镜子怎么也映照不出那站在门口的女佣。清零误以为是看花了眼,想要开口询问,却看到寿鹤木站在房门口,他已经先一步将女佣赶了出去。
“还住得惯么?不介意我让佣人们把房间布置成这样吧。”寿鹤木踏入屋内,反手将门关上。
“嗯,住得惯。”清零默默后退至梳妆台前,双手胡乱抓了一些瓶瓶罐罐,他的眼底满是戒备,不知为何他觉得寿鹤木这人身上有很强的压迫感,与他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呼吸很不顺畅。
“那就好,你喜欢这儿就好。”寿鹤木笑了,他的双眸狭长,清零莫名想到了绘本里的坏狐狸,这一笑就像狡猾的狐狸又想到了什么诡计而为此感到得意,“那这里就用作你和嘉木的婚房吧,会写字吧,在这张红纸上签下你的名字就行了。”
“?”
清零看看寿鹤木,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也没发烧啊怎么出现幻听了。自己这才跟寿嘉木认识多久就结婚,果然这民国时期的人脑子指定有点什么毛病。
“你在犹豫什么?嫁给嘉木起码还是嫁给了活人,你要是回了清家到时候嫁的是不是人,这可就不一定了。”寿鹤木眼里含笑,说话声音细声细气的,但是他的眼神犀利,对上清零的双目,仿佛能把一个人看透。
寿鹤木见清零不回话,走至清零面前前将那张红纸放在梳妆台上:“午夜时分,接亲队伍就会来寿家门口,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寿鹤木轻抚清零额前一缕碎发,眼底流露出的是不舍,接着转身离开了。
傍晚时分,那女佣又来了,这次给清零端来了精致的吃食。清零碰都没碰一口,他用筷子戳了戳那盘青菜,硬硬的,凑近闻了闻,一点饭菜的香味都没有。想到这女佣一会应该会过来,清零将食物倒进了床下,成功糊弄过去了。
晚上清零躺在喜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谁在外面啊?”清零贪恋这床被子的温暖,想在磨蹭会下床开门。
屋外最开始没人回应清零,而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剪纸声,接着才有人讲话:“清铃姑娘,我们来为您梳妆打扮。”清零听出来是那个女佣的声音,可是大半夜的为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帮自己打扮,这其中必定有猫腻。清零立刻下了床,将能推动的家具都推到门前。
“清铃姑娘,我们来为您梳妆打扮。清铃姑娘,我们来为您梳妆打扮。”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屋外尽是木讷女人的声音,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伴随着屋外的阵阵阴风,这声音怪渗人的。
“清铃姑娘,开开门,莫要耽误良辰吉时。”领头的女人换了套说辞,紧接着就是一群人跟着重复同样的话。
见清零迟迟不开门,这女人的声音明显急了不少,她打算用硬闯的。“哐哐哐”“哐哐哐”与其说是敲门,倒不如说是砸门。这房间什么都换新的了,唯独那扇门连角落的蛛网都没打扫干净,掉了的红漆也没补上,可见上了年纪常年不保养,这质量得不到一点保障。
悬挂在门口的大红灯笼被女佣拍了下来,这火苗“噌”地一下落在女佣身上,这裙子瞬间就着了。这群没脑子的傻子没有主人的命令,也不会逃跑就傻站在那里,任由火焰吞噬它们的躯壳,最终都化作一股升腾的黑烟消散在空中。
这火苗倒是温顺乖巧,什么东西该烧,什么东西不该烧,它还是懂这么道理的。等黑烟散尽,火焰也燃尽了,冷风一吹,自己就灭了。
房间外面是暂时安生了,这宅子外又热闹起来了。月光倾洒在抬新娘的花轿上,迎亲的队伍沿着狭窄的林间小路蜿蜒前行。接亲的队伍壮大,前有锣鼓开道路,后有唢呐跟进,这花轿大概也是红纸糊的,但是在装饰方面却是毫不含糊,上面绘着精美的图案,点缀着奇珍异宝。花轿四周挂着喜庆的红绸缎,随着队伍的前进飘荡。
轿夫们都穿着红色的喜庆衣服,脚步稳重,小心翼翼地抬着轿子。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配上他们红通通的脸蛋,模样很是滑稽。
队伍里还有许多仆从手持吉祥的旗帜,摇头晃脑地跟在轿子两侧。身上穿着的也是红色的衣服,胸前还绣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嘴里念叨着“迎新娘”三个字。
“接亲队伍到了,清铃那边梳妆完毕了吗?”寿嘉木站在门前,命令佣人打开大门,他亲自来迎这接亲队伍,不能有任一环节出了差池。
“回二少爷,芝姑那边的人去催过了,现在还不见人出来。”这佣人的打扮明显与旁人不同,她的衣服装束稍微精致些,脸蛋红润有光泽,一看平日里的伙食就比旁人要好得多。
“惜花,你亲自去催,莫要耽误了时辰。”寿嘉木从怀里又抽出几个纸扎的小人,递给惜花,“芝姑要是被那丫头用火烧死了,给它们几个点个眼睛,你看哪个长得最老,你就唤她芝姑,她肯定应你来帮你。万不得已,用我教你的法子,拍她脑袋,昏了就昏了,绑起来送上花轿,要确保鸡叫前送到霍家就行。”
惜花是个伶俐聪明的姑娘,从寿嘉木那儿学了不少的本事,算得上寿嘉木的心腹,办事情干净机灵,深受重用。
清零听见外面的唢呐声了,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再在这儿待下去,指定要出事。简单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唯一一扇门已经被自己从里面堵死了,好在窗户没有被锁死,可以翻窗户出去。
他装了几个梳妆台瓶瓶罐罐到口袋里,要是遇着拦路的人了,冲着他们脸撒上粉末,还能拖延一段时间。清零看着梳妆台的红纸,来不及细看内容了,一并胡乱塞进口袋里。
“清铃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我扶您回屋吧,别着凉了。”惜花小跑到清零房前,果然不出二爷所料,芝姑她们都不见了,再加上这姑娘也没有老实待在房间里,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想要逃跑。
听对方的声音有起伏变化,清零猜测这应该是个活人。但是活人更加诡计多端,一肚子的坏水。清零理都没有理对方,而是加快了步伐,试图跟对方拉开距离。
“清铃姑娘,我叫惜花,是二少爷担心您住不惯,让我过来看看。”惜花同样也加快了步伐,她一手捏紧了纸扎小人,脸上带着笑容,步步向清零靠近,她等距离再近一点把芝姑叫出来,一同按住这不老实的姑娘,
走廊很黑,只有清零住的那间房门口挂了红灯笼。远离那个房间后,清零被黑暗包裹住。他渐渐放慢了步伐,捂住了口鼻,害怕那人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从而分辨出自己的位置。
这宅子正门门口那么吵,听着像是接亲队伍的声音,这唢呐声还在吹,吵得清零头痛。好在清零有留意过,这儿应该还有个后门,从那里翻墙应该可以逃出去。
惜花见把人跟丢了也不恼,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笔,给小人一一点上眼睛,随后将他们散落在地上,嘴里振振有词道:“芝姑,帮帮惜花吧,惜花一个人抓不住那清家姑娘。”
最先成人形的是个老女人,她佝偻着背,神情呆滞。但是等惜花一喊“芝姑”后,这眼睛瞬间就有神了,连连应道:“好惜花不怕,芝姑帮你抓姑娘。”
剩下的纸人都低垂着脑袋,他们对芝姑的态度非常恭敬,听明白芝姑的要求后,一下子四散开来,寻找着清家姑娘的气息。他们的鼻子很灵,加上生人的气息浓烈,即便隐匿于黑暗中,他们也能精确地找到人。
一个纸人找到了清零,其余的纸人都感应到了。他们纷纷向后院的方向涌了过去,你抓胳膊,我抓腿,总之要把人狠狠按在地上。清零都甚至没来得及把口袋里的瓶瓶罐罐拿出来,整个人都被按在了地上。
“穿婚服,嫁新娘,额娘莫要哭断肠!上花轿,嫁给郎,荣华富贵好风光!”
纸人们将清零从地上抬了起来,模拟着抬花轿的样子,将清零往闺房的方向抬。
些许是这衣服的口袋比较浅,那张红纸从清零口袋里飘了出来,红纸掉在地上,被一个纸人踩到,这倒霉的家伙,从脚底板往上生起一团火焰,连带着其他纸人,都烧了起来。
这火烧在清零身上,清零一点感觉都没有,倒是那群纸人一个个都开始痛苦哀嚎,和之前一样化作缕缕黑烟。
纸人燃尽后,那张红纸还完好无损。清零从地上将其捡起,那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清零”,而成亲对象则变成了寿鹤木。
作者有话要说:清零:这寿鹤木有病吧,才见面没多久就让我嫁给他弟弟
(看清内容后)
清零:这寿鹤木有病吧,让我嫁给他还拐弯抹角骗我嫁他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