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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六 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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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计划并非滴水不漏,实际上可能会出差错的地方很多。但贾诩似乎并不在意。“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计策,正如没有不败的棋局。要记住有变数有时反而能绝处逢生。这就是你接下来的任务。”听着这一本正经的歪理,曲颜沉默着,贾诩事先买通了王允府中的下人,她之前已见过貂蝉一次,这个半生孤苦无依的女子,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却又要沦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叫她怎么能甘愿?此时竟有人提出,要替她步入这地狱,她简直欣喜若狂,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曲颜踌躇,不知该不该指出整个计划中最明显的破绽:“我入郿坞后,貂蝉会被送往何处?”

“我会找人将她送出城。叫她离洛阳远远的,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见贾诩不快地蹙起眉,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曲颜硬生生把后半句疑问咽了下去。她实在想不出,花魁无故就从醉花荫忽然消失,要如何才能不被人发现,或许贾诩认为这并没什么大不了,她不过一介女子,即使生得再貌美如花,也不过是路旁群芳中较为艳丽夺目的一朵,若遭车辇碾压,照旧逃脱不得零落成泥的命运。或许并没有人会真正在意她的消失。然而……她心中还是挂怀,这好像并不符合这人面面俱到的风格。

她摇着头,心无杂念地开始收拾起易容所需的道具。关于这个计划,模糊不清的地方实在太多。身为棋子并不需要知道每一步的含义,她只需心无旁骛,遵从下棋的那个人的心意。

“有件事,你须得牢记了。”临走前,贾诩取下挂在门边的灰色披肩,细致地包裹着清瘦的身体,又回头来叮嘱她。表面看,他文弱且温和无害,然而曲颜知道,当初他面对着劫持她的几十个山匪,丢下一袋银钱,几句话便挑唆得他们分赃不均,自相残杀,这人绝不是什么善类。他设下如此计谋,很明显背后有一局更大的棋,无论是谁,被他惦记上,可算是要倒大霉了。

她低眉顺眼,聆听他的指示。

“若董卓果真被吕布所杀,我要你继续以貂蝉的身份劝诫王允……”贾诩漫不经心地将飞出鬓角的发丝掖到耳后,他在对她说话,然而并不看她。他凌厉的眼此刻正掩在细密的睫毛后,也掩去大半呼之欲出的狠戾。

“切莫赦免西凉军残党,切记定要赶尽杀绝,直至最后一兵一卒。尤其是……李傕郭汜二人。”

曲颜终于有所领悟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贾诩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打断了她的话头。无需多言。

终于要开始了,这以复仇为名的一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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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腾领着两个儿子恭顺地跪在大殿上,各自接受了封赏。贾诩低头看自己足尖,心下愤愤,还在为曹操听信荀攸而不是自己感到不平。

“主公不妨先召马腾入城受封试探于他,他若不从,再起兵攻伐也不迟。”荀攸如是说。至于那些险些取曹操性命的死士呢?他言之凿凿,马腾如今在我们眼皮底下,他全家的性命都能为质,西凉军还能翻了天不成?

看来到了关键时刻,曹操对自己的信任终究有所保留。谁让他有宛城这段黑历史呢。贾诩暗自警觉,他也知道必须一直在曹操面前保留着自身的价值,否则难免不像旧主张绣一般,离奇地“病死”在征伐乌桓的路上。他本来就没指望曹操对他的网开一面是发自真心,也不信曹昂之死的旧账会如此轻易翻篇。平日的淡薄低调固然能够自保,但只有真正攀上靠山才是长久之计。所以当初他才对曹丕——这个看起来并不记恨自己的孩子寄予希望。如果曹昂还活着,那么曹丕在世子之争中将永无胜算。他既非长子,也非嫡出,若是他日论起立储,先别说曹操,连那帮以荀彧为首,向来将皇纲正统看得高于性命的汉臣们也未必站在他这一边。

但宛城之后,他摇身一变成为嫡长子,身份无比尊贵,虽说曹操未必没有废长立幼的意思——每次他都令曹丕随军出征,而将曹植曹冲留在后方,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虽然曹植不善征战而曹冲还小,但若曹操真有意以曹丕为世子,是怎么也不会舍得将他这般使用毫不怜惜的。况且他都二十一了,至今没有封任何官职——越是分析,贾诩就越是觉得曹丕当前处境不容乐观。

其实他早就看出曹操真正中意的世子人选是曹冲。他从小聪慧仁爱,五六岁时见识便超过了朝堂上许多大臣,是曹操的掌上明珠,更可贵的是曹冲年幼,曹操虽已年过半百,却从未认为自己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一定认为自己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呵护教导他心目中理想的继承者长大成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么?

难怪近来议事时,曹操总公然将自己的幼子带在身边,未必没有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含义在其中。曹冲也生得乖巧伶俐,在旁边规矩坐着绝不插嘴,完全没被过度的盛名宠坏而变得骄矜起来。更何况——还有个周不疑,同样头顶神童光环,平日与他往来交好,毋庸置疑是曹操钦点的未来辅政之人。

贾诩毫不掩饰地唉声叹气,也顾不得留意上方曹操朝他投来的警告眼神。与曹冲相比,曹丕简直像捡来的一般不招待见。风华正茂,又聪明绝顶,怎么可以将所有好处都集于一身,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对手太多,又太过强大。他虽然早就离开了长安这个是非之地,却从未真正离开明争暗斗的漩涡。也不知已渐年老体衰的自己,还能否应付得来这复杂局面。

曹丕回到许昌时已经入夏,连日酷暑令城中一切都仿佛置于巨大的蒸笼中失去了活力,一到正午时分,连院中地面也烫得无法落脚,他并不歇息,先去丞相府拜见父亲。曹操没问他为何忽然返回谯县,见他无精打采,只当他征战辛苦,又兼旅途劳顿,对他手下人提了几句好生照顾小心中暑之类无关痛痒的话语,又将全副心思放到如何夺回荆州上头去了。

无视他的悄然离去,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归来。对父亲的态度,曹丕见怪不怪。在他的记忆中,没有被自家父亲拥抱呵护的印象。十岁那年,他侥幸死里逃生后一连数日缩在床角瑟瑟发抖,任凭卞夫人如何安慰也不肯出房门一步。他将所有能泄入光线的再小缝隙也尽数堵死,整个房间如同漆黑空落的坟冢。一连数月,谁都无法改变他这副唇亡齿寒的模样,即使他变成了这样,父亲也没有来探他,更不用说亲自宽慰他了。

其实在内心,曹丕还有那么一点期待,作为幸存下来的两个人,他渴望能与父亲能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宛城,谈谈他们一夜间所失去的有多重要。然而父亲没有花多少时间哀恸,很快对罪魁祸首张绣发起了新一轮猛攻。张绣也自知不敌,干脆听从贾诩的意见投降了。

那么,他还能怎么做呢?既然父亲要做足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爱才姿态,引天下英雄归心,他只能自己舔舐伤口,学着将仇恨慢慢遗忘。只是内心有一隅再也没能走出那间黑屋,有什么被永远地改变了。

怀揣着些纷乱的心思,他回到府上,刚踏入前院,便见曹植曹冲一前一后朝他跑过来。两张青嫩的面庞如同烈日下饱含汁水欲滴的植株。曹冲跑在前面,朝他伸出双臂,还是小时候那般求抱的姿势。曹丕习惯性地将他搂个满怀,又顺势双手将他抱举过头顶。这并不容易,因为怀中人早已不是五六岁的年纪,曹丕只觉双臂颤抖,抗议着他快无法承受的重量。

“冲弟,你又长高长壮了!”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臂膀略松,曹冲就巧妙地下滑了些,正好可以趴在他的肩头

“子桓哥哥,你招呼也不打就回去,可把我们担心坏了!”柔软的发丝蹭得曹丕脸颊发痒,曹冲正扭头盯着曹植,后者微笑颔首,证实他所言不虚,“子文哥这会儿正练兵,不然也随我们一起来了。”曹植撇着嘴,对曹彰的缺席深感遗憾。

望着两张写满担心的脸对着他,曹丕莫名就想起别院里栽种的几株向日葵,也是终日这般将干净饱满的花盘朝着散发光和热的太阳。这是天真无邪的脸庞,既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楚,也未曾见得烽火狼烟的残酷。曾几何时曹丕觉得他们清澈的眼眸,不染纤尘的衣袍总能治愈他,尤其是曹冲,在父母的呵护疼爱中成长,明亮的眼睛不笑也含暖意,无论何时出现都是他最大的安慰。然而如今他只觉这眼眸,这衣袍都格外刺眼,如同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乍一见灿烂的阳光,定会倍感痛苦。这天真何其残忍。他所承受的一切,他们是绝对无法感同身受的。

莫名的阴郁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缓缓爬上他的心。

“子桓哥哥?”敏锐的曹冲放开搂着曹丕脖颈的手,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觉得不太对劲。曹植却没发现异样,只顾在一旁拉着曹丕的袖子,像是埋怨他只顾与冲弟说话而冷落了自己。

“二公子。”

还在拉扯,冷不防被人唤,曹丕打了个激灵,抱着曹冲的双手彻底松开。一回身见是贾诩正站在回廊转角的阴影里,铜制的风铃在他头顶被风撩拨着打转,发出些清脆美好的声音,划破燥热的空气添得一丝清新。每年夏季,甄氏会在屋檐和回廊下挂满这些风铃,听得铃声便知有风,哪怕只是捕风捉影,内心也能如望梅止渴般生起凉意。贾诩就立在这些风铃下面,恭敬地依次向曹丕,曹植,曹冲各行一礼,眼睛可是牢牢锁定了曹丕:“不知公子伤势如何了。”

曹丕下意识地活动左臂,他的烧伤不重,早已恢复如初:“并无大碍。”得到了答案,贾诩却依然在那里不动,显然他并不只是单纯来关心曹丕的。但他并不急着开口,分明在顾虑在场的其余二位公子。气氛一时十分尴尬。还好甄氏适时出现,唤着大家去喝酸梅汤。曹植曹冲还未及对这位不速之客投入过多的注意,便早已被冰凉爽口的梅子酸味勾得满口生津,巴巴地跟着过去了。

等二人走后,贾诩飞快地卸掉笑容,朝着曹丕缓缓逼近——至少曹丕是这么感觉的,实际上他只是悠哉地踱过来,不紧不慢地散发着周身的压迫感。曹丕觉得他根本就是某种猛兽,正要将自己逼入退无可退的绝境。

他就这样来到他跟前,同他此刻脸上冷峻生硬的线条相比,平日置身事外的那种漠然实在不算什么。曹丕在这样的贾诩面前莫名狼狈,不觉露出犯错的孩子那般心虚的表情。

不知当初他于宛城献计时,是否也是同样冷面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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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打量自己所处的房间:她按照那个假扮自己的神秘女子的吩咐,换上了她准备的服饰,又来到了事先约好的地点。那女子说,会有人在此接应她,将她送出城外。

能摆脱羊入虎口的命运,她喜极而泣。只是还未及擦去眼泪,便被什么人当头罩住视线,半强迫地带到此地。她此刻正好奇地四下环视:挂银丝线的描金海棠帐幔将里间与外间朦胧地隔开,只隐约见得绘有美人像的屏风,以及垂浅紫床帐的卧榻。月光自雕镂精致的窗棂里透出,与屋内红烛的柔光融为一处,笼得家具陈设都好似象牙般泛着光。不知名的紫色香气在房内弥漫,暗色火光在铜制香炉内星点地燃着。这毫无疑问是女子的住所,可装点四壁的既不是珠翠鲜花,也不是古董字画,而是琳琅满目的刀剑兵器。很明显是房间原主人的趣味。她被这华丽又森然的古怪搭配震撼,一时看得痴了,竟忘记言语。

听得身后响动,貂蝉转身,这才发现房中不止她一人:她对这个从里间走出的男子第一印象就是难以辨识他的年龄,看起来是青年,却偏生一身老气横秋的灰黑色衣,连半披半扎的头发也泛着上了年纪的灰白。在烛火映照下,他清秀的五官摇晃出些晦涩锋利的影子,使他仿佛顶着两个黑眼圈般,整个人都显出疲惫。他摆出主人的姿态,略略用衣袖掸了掸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示意她来坐。貂蝉忍不住注意到他袖口绣着些繁芜的暗紫色纹,不知是何说法。

她暗想,这人怕就是安排调包计的幕后主使。

他一开口,便印证她的猜测:“这房间原本住的便是代替你的那名女子。”貂蝉再度环视四周,虽然房间陈设不同寻常,还是能看出烟花柳巷的痕迹。看来她的替身是名风尘女子。

这不正好么,比起牺牲她的清白之身,让这样的人去实施整个计划再合适不过。

男子朝桌上本就摆着的两个印有荷花的白瓷杯里倒酒。貂蝉平日甚少饮酒,只偶尔陪义父饮上一杯,但今时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即将抛下过去展开新的人生,完全值得小酌庆祝一番。

她将清冽的液体伴着杯中荷花的倒影一饮而尽,男子又替她斟满,还不忘体贴地提醒她:“可别喝醉了,一会儿还得出城赶路。”她听罢心情大好,又饮下一杯,颇为豪爽地将空了的酒杯冲着他,表示她还要再饮。

男子却放下酒壶,起身来到她面前,略轻浮地捧起她的脸,这下她能彻底看清这人有双深不见底的眼,如同重重叠叠的帘幔,那帘幔后此刻正倒映着自己的脸,因酒气上涌的缘故面泛桃花。

“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貂蝉如释重负地点头,见他神色诡谲目光明灭,还以为这人会借着有恩于她,提出些强人所难的要求,谁想只是寻常嘱托。她不傻,自然不会亲手毁掉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男子似是满意了,却并没有放开手。貂蝉开始感到有些生气,此人明显是随意出手轻薄她。她挣扎着想要将那人推开,却只觉头晕无力,终不支倒地。视野里最后的光景,是墙上无数兵刃旋转着幻化成五彩的光影,那人于其中取剑的身影终无从可辨,化为一道不祥的黑色伤痕。

贾诩望着倒在地上如花似玉的姣好容颜,因药效渐渐发作,连一个绝望的神情也做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只一剑下去,便将修长白皙的脖颈刺了个对穿。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他用袖口将剑身细致地擦干净,这样雪亮的剑刃就能映照出他此刻满脸殷红的狰狞。一如当初于屠杀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少年。

他挟裹在周身的血腥气中,甜美而邪气地微笑。

稚然,这是你教我的,只有不会说话的死人才不会泄露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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