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门
城外的官道上,是来势汹汹的西凉兵,他们分列在两人身后。
整两千人,往城门前一杵,直接堵住了洛阳城正门的出口。
同时也堵住了袁术离开的去路。
而此刻他站在董卓跟前,脖子上还驾着两把大刀。
独属于铁器的冰冷,仿佛有股穿透力,哪怕隔着半寸的距离,都能刺激得袁术缩了下脖子,身上亦是一身鸡皮疙瘩。
城门内还停着他的车马,从袁府带出的护卫,也一个个被刀架着脖子,跪在他身侧,面向董卓俯首跪地。
不从者,早已身首异处。
在他与董卓之间,不过两三步路的距离,地上血泊里已经横着两条人命。
夏侯惇与夏侯渊的命。
起初袁术还在幸灾乐祸,曹操两好兄弟死了,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董卓端着自己矮胖的身子,占着身后有兵,颐指气扬地逮着袁术就是好一通说道,“若非公路供出夏侯惇与夏侯渊,某差点就放了条大鱼出城,依刚才的提意,公路立马就能安好回到城内,何必在此担心下一刻会不会就得掉脑袋。”
袁术头一撇,脖子一梗,理都不待多理会一下。
董卓当场气得不轻,随即朝袁术身后拿刀的西凉兵扬手一摆,”砍了,都给我砍了,派兵进城把其余袁家的人都砍了!”
袁术眉头一挑,心里慌了一下,垂在袖子里的手,已经起了层薄汗。
“慢着!”李儒抽出腰间的佩剑,向前一步,嘴里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
董卓条件反射性去看李儒,那直冲脑门的火气,被这声呵斥,激回了些许理智。
此番李儒虽还是他的女婿,但是是他求来的军师。
李儒第一点要求,就是要他正视之前的错误。
你可以不认,却必须得改,不然就以死再报知遇之恩。
来洛阳前,他们已经进行一番彻夜长谈。
董卓想活着,也奢望光明正大光宗耀祖开疆扩土!
只稍李儒望来一眼,董卓立马泄气。
可他不服啊!
心里憋着气,董卓没再多说什么,只扭开头,把场面全权交给李儒处理。
袁术瞬时吐出一口憋着的气,面色上仍心有余悸。
李儒将配剑塞回腰侧别着的剑鞘里,走到刚才董卓所在的位置。
他面向袁术不疾不徐开口道:“袁公子,你是聪明人,我们之间并无仇怨,但若是能打击到曹操,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只需袁公子稍微配合一下,还是说这辈子……也等着曹操再压你一头。”
袁术挣扎了两下,又被两侧的西凉兵摁了回去。
李儒抬手,示意钳制袁术的人退下,只留刀斧手持刀候着。
他继续游说,“袁公子曾领扬州牧,雄踞江东一带,不说孙家,就是你曾经的旧部,我猜不少人就等着曹操起兵后跳反,助他成事,袁公子真的甘心吗?”
“你果然没死。”
袁术猛地瞪大眼睛,自董卓死后,这天下再没半点关于李儒的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李儒大大方方地承认,“这天下诸侯可得小心了,主公未必知道后事,但儒对将来知之甚详。”他心中已是世事尽在掌握,随即又一变脸,双眼微眯眸中尽是算计,“袁公子,可想清楚了。”
“呵!”袁术冷笑一声,“想我袁家四世三公,你们西凉军不过穷乡僻里边境养来的杂兵,与你们为伍,别说受天下人唾弃,就是我自己都羞于不耻。”
董卓转身,他现在火气正直突突往外冒,刚要说话,就见李儒横在他与袁术之间,一时张了张嘴,最后到嘴边的话,又再次咽回肚子里。
李儒心性淡定,也不愿计较这些口舌之辩,他们目前需尽快入宫,以防生变。
他招来两西凉兵,命他们换上袁家家仆衣物后指使道:“夏侯二人首级,让袁家人也就是你们先行入宫送曹操一份大礼,见了曹操后……”李儒停顿一会,瞟了眼等他下文的袁术,唇角一勾轻笑一声,“就说夏侯二人的性命就不留给董卓,先算清曹袁两家的账,他们的命我袁术先拿了。”
“诺。”两人领命后,捡起地面早已滚落一地血迹的头颅,速速离去。
“你!”袁术看向一脸笑眯眯地嘲弄他的李儒,他咬着牙,挣扎着就要扑上去。
他今天就算不要袁家的脸面,都要把这人狠狠揍一顿,然才刚卯足力气就又被上前来的西凉兵死死摁了回去。
“你们两个将袁公子送回先帝灵前,好生招待,不可怠慢。”李儒再次招了两人到跟前吩咐,同时扫了眼跪了一地随袁术出城的袁家护卫仆役,“至于他们就先绑到曹府府上,等曹操祭拜完先帝后亲自发落吧!”
袁术不管被西凉兵如何生拉硬拽就是要往城外走,“我要出城。”
“还愣着干什么!”李儒朝身后呵斥一声,一声令下后又上来两西凉兵。
袁术默默咽了两下口水,看这四人架势,就是要上演一番,被人拖死狗一样拖上几条街,他的脸还敢往哪搁啊!
“我自己走。”他退后半步,躲开就要生拉硬拽的西凉兵,袖子一甩,脸上十足十傲气半点不减,“人是你们杀得,休要挑拨离间。”说完还不忘继续冷哼一声。
两西凉兵挥着刀,在袁术跟前随手一耍,然后收入刀鞘内,一脸不耐烦地催促,“你走还是不走。”
袁术拔高音调,“走!”
他一转身,迅速加快了脚步,脚底抹油就想开溜,然几步开外后,袁术理直气壮地回头,“皇宫那么远,我要坐车。”
李儒原本还等着袁术高论,最后却是这种高论。
他摆摆手,都一并答应,“让袁公子上车。”
***
“袁术他怎么来了。”
“听说袁术不是出城了吗?”
“也不知道,袁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咦!袁本初也不在,他不是刚还跟我们一同出府入宫。”
曹深听着耳边的动静,在灵堂殿前石阶上回头遥遥一望,他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身影,“公路!”
随着袁术的靠近,一股浓重血腥味扑鼻而来。
上一次闻到这么重血气,还是在他死前,胸口被捅了个对穿。
随袁术越走越近,他身侧两粗布麻衣下人,手中提着的物什,慢慢在曹深瞳孔中留下清晰的痕迹。
那是!
人头!
散乱的头发盖住了样貌,曹深一时没辨别出来。
可那种熟悉感,令他实在挪不开腿。
来人避开所有路上的路人,丝毫不曾停顿,劲直走到在他跟前,意图明确直冲曹深而来。
“咚——”
曹深一路疾步走下石阶,在滚落物前停下脚。
两颗人头滚出一地血迹,最终停在他脚边。
微微一低头,曹深迎面就对上夏侯惇夏侯渊两人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是死物的阴冷,让人心里发慌。
此刻是他第一次直面身边人凄惨的死状。
曹深长吸一口气,他半瞌着眼睛,避免被窥探,在极度冷静的情况下,他迅速调整好心理状态。
再抬头时,他一把拔出腰侧的配剑。
挥舞间,朝着袁术就刺出了手。
“公子,小心!”只听仆从惊呼一声,抽刀就朝曹深冲了过来。
而另一仆从则抬手护着袁术往后退。
曹深抬手挡开仆从的攻击,一手执剑逼问袁术,“袁公路城门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术有心想辩白一番,正欲开口。
又被挡在身前西凉兵,逼着再次后退,最佳解释时机,瞬间泡汤。
曹深已经跨过两西凉兵的尸体,走到他跟前,同时将握剑的手,藏到身后,他问:“城门前到底发生什么?元让妙才的首级为何在你袁家人手上?”
“董卓已经进京,他封锁了洛阳城城门,整个洛阳现在只进不出,夏侯两兄弟是……”
“袁公路。”李儒声音适时插话,“你们袁家做事敢做不敢当吗?
董卓兵马涌进宫中后,速速形成一张包围圈,将所有人包在可控范围的圈内。
立时群臣皆惊,纷纷退至灵殿前观望。
“难道不是你李儒挑拨离间在前。”袁术气到头痛,他指着地上两句尸体质问,“他们分明就是你的西凉兵假扮了我袁家的人。”
曹深脑子一转,向袁术发难,“你同本初不是一直想杀我,又何须挑拨离间,现在是死无对证,我又如何能相信你,曹袁两家至此恩断义绝,以后就各走各的路吧!”
他换了个身位,站在袁术对立面,也将袁术对调到汉室阵营,而他则示好董卓,或许这也正是他们所看到的决裂。
曹深正在气头上,两人位置一换,袁术这才有机会注意到那双,看似是怒火中烧的双眸。
并想起那个刚开始见面时纯良无害的曹操,他在理亏的同时,恍然意识到些曹深性格上的差别。
当理智回笼,袁术他将剑插回剑鞘,并收回已经拔出一半佩剑的手,他面色依旧高傲且不屑,谁都没放在眼里,他是袁家嫡子,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就从没吃过亏,曹操算什么东西。
“夏侯两兄弟确实是我杀的,杀他们只是早晚的事,正好董卓进京,既是顺水推舟亦是借刀杀人。”
曹深在两头颅前倾身蹲下,他抬手将夏侯两兄弟不肯合眼的双目抚下。
要说有多大感觉,他还真没有。
“离间已成曹袁决裂。”李儒眼见事情进展相当顺利,回头就向董卓言明局势,“有张让接应,主公只需在先帝灵柩前保皇子协登位。”
“好,只要没有曹袁几人帮扶,何进就一屠夫。”董卓拍了拍李儒肩膀,直接堂而皇之地往刘宏灵前走去。
曹深在李儒董卓走入殿内后,抬头看向来处,耳边脚步声窜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