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揽住她的腰,轻而坚决地拢入他怀里。
两人都在无声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香气。
崔若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司马昭的腰身。把头埋得深深地。
“嗯?”司马昭来回摩挲轻抚她的后颈,“不用害怕。我每天都陪着你。”
崔若愚抬起头,笑得凄然又倾国。她平日不是板着脸批文本、涎着脸笑,就是拉长了脸在生气。生动活泼,令人不去注意她容貌如何。
唯有哭和凄笑的时候,才让人注意到她的绝艳之貌。
司马昭看得难以自拔,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第打量她的眉目和唇。心中的柔情翻腾,难以遏制。
“子上。我们只要每一刻都彼此相爱,就够了。长久的事,还是不说了。谁能跟命运对峙。如果命运要来,我们都要去面对。”崔若愚轻声说。
司马昭心中遽然痛起来。若愚,被世事无常伤怕了。他点点头:“如果我走失了,若愚一定会竭尽所能找回我。”
这是司马昭笃定的。若愚的爱磅礴真挚,只要在她身旁,就如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巨浪滔天,脚下稳如泰山。
是生死相托的稳固。
崔若愚笑容变得灿烂起来。“嗯!不管你去了哪里,我跋山涉水,一定要找到你。我也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你在我身边。”
司马昭也笑起来,低头用鼻尖去碰碰她的鼻尖。“自然。只要是若愚来了,不管我发生了什么,我都要斩断它,一身清白地回到若愚身边。”
他不是姜维,他不在乎什么宿命和大任,不在乎什么天下人和大汉江山。他身为司马氏掌权者,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他身旁,他只要若愚。
两人互相拥紧了彼此。往生寺里的钟声循环往复,如两人的难分难舍、你来我往的吻。
浓烈而疯狂的爱,让两人夜夜相结合,体内仍然有无尽的爱意要与彼此宣泄。这源源不断的、无法消耗的爱,折磨着二人,令他们无法离开彼此片刻。
一人上朝,坐立不安,目之所及,都在寻她的影子。
一人在御史府中,神游太虚,回味两人的每一次笑容。
崔若愚决口不提成亲的事,司马昭也不催促。只是不断地把将军府中的财物分出去,另起一处高门深府,为崔若愚立了官户。
崔若愚本就是官,立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她一直无心于此,不在乎这些名册上的事,便一直是农户。司马昭亲自为她记做官户,封田洛阳五百亩,起了这座不逊于大将军府的宅子。
这一切都逾越了礼制。但这是大将军从自己名下分出来的田地,百官即便想弹劾,也没有理由。毕竟没占百姓或者百官的田。
那宅子,说不定大将军也要去住。建得高大气派,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司马昭开始把兵权分出给崔若愚掌管时,激起了司马氏和王家的反对。
司马昭毫无畏惧。说一不二。很快,司马氏和王家的声音被镇压住。
毕竟崔若愚在司马昭的谋士和兵马之中声望不差。
司马昭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行动着。他要让崔若愚无后顾之忧。即便命运无常逼迫二人分开,只有还有一人留在洛阳,彼此的根基都不会被动摇——哪怕他司马昭骤然而逝,若愚也绝不会像流落蜀地那样悲惨。
他的一切,都要跟若愚分享。而且不是赠予和施舍,是不分你我。她就是他,她甚至比他更珍贵。
崔若愚随司马昭去安排。她领多少事,就尽力做好。反正她白天去御史府应卯,处理完公务,夜里就在大将军府里。
这一夜,窗外雨淋淋。两人欢爱了几次,始终十指紧扣,不曾松开。饶是如此,还是担心眼前人没有真正体会到内心的爱火有多么旺盛。
崔若愚香汗淋漓,散下来的秀发,贴在脸颊和颈上。
她微微喘息着,绵软饱满的胸膛起伏着。
司马昭看着她的娇媚动人,帮她拂开脸颊和颈上的乱发。又凑过去吮了颈上的残红。
她浑身上下,落满了这样的痕迹。
这些痕迹令他丧失理智,唤醒他对方才情形的留恋。他的爱意淹没了他的怜悯。
她已经无力迎合,他还在索取。
他十指紧紧地插在她十指之间,她十指握住他,又松开。指尖用力到泛白,她双眼迷离,神志涣散,需要轻轻地咬住唇角来抵消那种超出负荷的愉悦。
两人皆是壮年之需,迸发起来,如泰山崩裂般地动山摇。
她丢盔弃甲,神魂七零八落,想要投降。他以唇封住她的唇,让她说不出停战,逼她奉陪到底,他要完成那攻城略地的壮举。
鏖战多时,他才稍稍缓下来。抚着她的眉眼。
她紧闭的双眼,睫毛像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司马昭如玉的容颜映入她眼中。飞扬入鬓的剑眉,如星如月的眸子,眸子里全是她的容颜。高挺的鼻梁,显得薄情寡义却好看到让人心醉的唇。
她不由得娇嗔,别过脸去,无奈地原谅了他对她的“胡作非为”。
司马昭轻笑出声,“怎么?还有力气恨本将军?”
他作势又要欢爱,她欲言又止。他便停下来,伸手抱住她的背,将她抱起来,让她伏在他身上休息。拉过被褥,盖住二人。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伏在他肩上喘着气休息。“嗯?外面下雨了?”
夜里狂风暴雨惊雷,可她完全没听到。
司马昭的欲念如涨潮,只起不落。他伸手从旁边的案上拿过若愚总是随身携带的匕首。
感受到那股寒冷的金铁之气,崔若愚缓缓地睁开眼睛。“子上。你拿它做什么?”
司马昭在他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片刻之后,鲜血漫出来。
崔若愚连忙抢上去吸吮。
司马昭闭上了双眼,似痛苦似欢愉。他顺势猛地覆盖在她背上。两人又躺倒在榻上。
他来回爱抚着她的背部。
过了好一会,他的伤口被崔若愚吸得泛了白。
她才松开他,唇角还有他的血迹。“子上!你做什么!”
“不痛。”司马昭凝视着她的唇角。他靠近她,吮干净那些血迹。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他胸膛上。“这里才痛。它想说很爱若愚,但怎么也说不完。它便痛了。痛了就要做点蠢事。”
崔若愚轻轻地捶了他,“你可真傻。”
“若愚还很有力气……”司马昭渴求地看着崔若愚。
崔若愚无力地摇摇头。
司马昭拿过匕首递给崔若愚。“帮我。在我身上,刻一个若愚的印记。方能解我相思之痛苦。方能时时刻刻陪伴着我。若愚,我受够了。恨不得把你吃进肚里,同进同出。求求你。”
他在她耳边呢喃,这些炽热的情意,让她慢慢地也丢开了理智。
她握住他的手臂,摩挲着方才的伤痕。她从他伤痕开始吻上去,吻到他手腕处,匕首的剑刃就在她鼻尖咫尺之处。
她轻轻地绕到剑刃的侧面,咬住了匕首的剑身,深情而迷乱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期待着。
她在他手臂上刻下了“若”字。她下手很轻,甚至不能称之为纹身。只是些皮肉伤。
日后他让太医破坏了笔画附近的肌肤,让这个“若”字长在他身上。
她画了字,把匕首放下。慵懒地躺下去。正要嘲笑司马昭这下该知道痛了,没心思再对付她。
却发现那人不讲义气,已经攀上、覆盖她身后。
她把匕首拿过来,咬在口中。他轻轻捏开她的口,拿出了匕首,丢开。随即把他的食指横放在她唇齿间。
大雨落下人间。河流溪流都高涨,落花荇菜流入水里,携手随波逐流。
城郊鸡鸣不已,风雨如晦。夜归的人出现在垄头,火光如豆的家中,一道瘦长的身影倚门而望。看见牵挂的良人回归,高兴得叫喊起来,提起斗笠跑过去牵起他。
这世间三餐最务实,饱暖最重要。可人间总是无法只求那三餐和寒衣。寒衣,若是赠给亲人爱人,便成了情意。富贵,若是无人以真情相待,也不过是招蚂蚁的糖渍。
忘记真情是什么模样,即便功成名就,也不过是天地牢笼的囚徒,行尸走肉罢了。
情难得,爱难得,世人难见其面,多见孽和劫,世人仍然不由自主地追寻着情和爱,一旦遇见,就会奋不顾身。
这情和爱的滋味,是能进入灵魂的滋味。禽兽长蛇尚有情,何况人。
第二日放晴。侍卫见只有大将军一人意气风发地走出卧房,穿戴整齐去上朝。不见崔大人的身影。
侍卫心领神会地差人去御史府告假,还带回当日的文本,交给崔大人在大将军府中批阅。
这些文本,都是百官弹劾的奏章。他们除了写在奏章上,还喜欢在大街小巷公开责骂。
骂司马昭的那些奏章,司马昭丝毫不放在心上。
崔若愚也无所谓。她若看到有理有据有证人的奏章,就批阅,放在一边,留待廷尉去核查处理。
前几个月有人告发丞相府的下人横行霸道,她见证据充足,就交给了廷尉等人。
廷尉不敢处理。因为皇帝要求轻拿轻放。
朝廷里大多数人都已经明白曹家大势已去,心属司马家。钟家是曹家最后的盟友。曹髦无论如何不满,也不会忤逆钟鹤。
崔若愚知道自己职责所限,皇帝不可能因为她的告发就处置丞相。她只是吩咐她名下的骑卫加强巡城,维护秩序。
她翻看其中一本奏章时,眉头微微皱起,放下手中的笔,捧起文本仔细查阅。
奏章收集了一些民间轶事。从平民百姓到地方官员,在男女之事上,如何不遵守礼法而导致天灾。
初始她只觉得此人甚是不知所云。
再仔细看,竟是骂她与司马昭无媒苟合,又与司马师有过往,如此败乱纲常,却能身居高位,左右朝政,必将给大魏带来大难。只能先正名分,以告天地。
她一个小小御史官,还能影响大魏的气运?太抬举她了。
等想深一层,又觉得此人语气口吻不像是骂人。倒像是戏谑中夹杂着善意。
她翻回奏章的封面,看写本人的名字。因为她一向不看人名,只看内容。今日这份奏章属实奇怪,像是专门写给她的。
封面上写着:长乐亭侯司马攸。
果然是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