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愚有点反悔。她太久没有动过男女之念,身子恐怕有些吃不消。她希望他停下来,让她缓一缓,想清楚。
可是司马昭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的话。他不曾停下动作。
只是她能感受得到他的极力克制。
他的手那么温柔,拉开她腰间的官袍玉带,动作又轻又缓。抚过她的腰间和后颈,又从后颈游走到腰身,再往下去,抚摸和勾勒着她的身段。
但是他的吻极有侵略和压迫性。似乎他全身的放肆和暴虐,都放在她唇舌之间。她已经被吻得有些疼了,舌尖被他吸吮得隐隐作痛。
这些痛楚,被其他处的温柔相待所消解。一痛一柔之间,崔若愚的身子也慢慢有了渴求,她的情念也被慢慢地挑起来。
她伸出手,环抱着他结实而窄的腰。顺带着把他的玉带解开,放在一旁。她指尖攀上他的胸膛。从他胸膛最隆起之处探进去,顺势揭开了他的外衣。
司马昭压抑着快要失控的呼吸,停下了对她的吻。他要全神贯注地抵抗她带来的刺激,才能控制住自己。如果再吻她,势必会……
他只觉得身下的人一举一动都似乎撩入了他的骨髓,酥酥麻麻,痒不可当。他极力地吞咽着,试图唤醒自己的神志来主导这一场战局。
她已经将他上衣推开,冰冷的掌心轻轻地趴在他肩上。
这般肌肤相亲,这般迎合,还需要什么言语。
他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他身上。他把头埋入她胸口,左右摩挲着。
待那没顶的欲念稍稍冷静。他才慢慢地去嗅盘扣上残留的香气,是她指尖的香气。
他轻轻地含住她纤细光滑的脖颈。突然有力地吮吸了几口。
一股强烈的酥麻和窒息同时袭向崔若愚的全身。
她全身的渴求更强更集中,她也开始渴望他进一步的安抚。
她用掌心抱住他的头,想拉开他的吸吮,可他还在贪婪地行动着,让她发出了情难自禁的声音。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腰,一只手伸入她尖叫的口中。她赌气般地咬住他的指头,也吮他,让他尝尝这滋味。
司马昭眼神突然凛冽犀利起来,他低吼一声,一把掀开她的官服。
地上瞬间就多了几件衣物,缱绻交缠。如榻上的有情人一般。
一人已经焚身似火。一人已经娇如卧枝海棠。
城中的夜里又是春雷阵阵。
洛阳城郊山上万物惊蛰。被春雷叫醒的猛兽血气旺盛,猛地冲入山泉之中,翻身,撒欢,嬉戏。
水中漩涡阵阵,拥抱它,抚过它,它越是凶猛,得到的回应越热烈。
猛兽不断地低吼着,冲击宇宙。任由水中暗涌浮沉。
苍茫大地,万物皆有其灵,皆有其情。
唯有巅峰上最孤独。因而巅峰上的相遇和拥抱,才如此近乎神灵。
那一夜,司马昭隐忍多年的爱,肆无忌惮地挥洒。
取悦她。
到最后,她有些想哭。
爱一个人,总是这样的卑微,这样的惶恐。
她不知道原来爱人之间可以无止境。她以为自己的渴求已经很过分,他的奉献却比她的渴求更浓烈疯狂。
他要把全部的身心都交给她,毫无保留。
直到更鼓敲响,已经日上三竿。两人才略略停下来。窗外仍然是阴沉的天,不见日头。寂静的前厅一个下人都没有。
他们昨夜已经识趣地去守着外院。不留在此处妨碍主子,也折磨自己。
“崔大人。”他吻着她满身的狼藉和残红,低声问:“还去早朝么?”
她才意识到双腿几乎不能动弹。“大将军,你还能动么?”
“何止能动。崔大人,啧啧,还是得多历炼,这身子骨。这样吧,以后每天夜里都在大将军府,我陪大人。”司马昭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糅合了她的清香和他的的味道,还有欢爱留下的艳糜,让人沉醉。
“啧。说明你没诚意。本大人都不能动弹了,你还留力。”崔若愚扬起眉尖,挑衅地说。
“我知错了。”司马昭腰身一翻,把原本坐他腰间的崔若愚放倒在榻上。“一点力气也不留。”
崔若愚也不管不顾,抱着他紧实的后背,任由他去驰骋。
让她也嚣张放纵一回吧。
令她想不到的是,司马昭几乎每夜在她身上都如此放纵。
朝廷的皇帝与百官都意外地发现,这大将军最近心情格外好,既没有天天找皇帝麻烦,也没有逼群臣站队做一些谋权篡位的事。
崔若愚经手的弹劾奏本,就这样少了一大半。
这天她点了卯,走出御史府,照旧看见司马昭的马车在路旁等她。
说也奇怪。百官包括御史大夫都知道崔若愚和司马昭的关系。百官也照旧骂司马昭,虽然明知奏本会到崔若愚手里。
而崔若愚虽然和司马昭是情人,但遇到百官弹劾司马昭的奏本,也循例处置,该查的查,该上奏的上奏。
崔若愚在朝中的角色,就这般微妙地进行着,目前亦能平衡。
崔若愚上了马车,一双大手就揽住她的腰,随后一人迫不及待地贴紧她后背。
那双手还在她腰间狠狠地拧,力度恰到好处,等她差不多要窒息的时候,就缓缓松开。
她在司马昭的喉结处轻轻地咬了一下。司马昭胸膛剧烈地隆起,又慢慢平息。他端过果盘,拈起一块瓜果,喂入崔若愚的口中。随后他的唇就压过来,两人在深深的吻里,分享着夏日瓜果的清甜。
片刻之后,司马昭高大的身躯已经将秀美修长的崔若愚完全遮盖住。
两颗硕大甜美的瓜摆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诱人可口,似乎在宣告着它的成熟和奉献。小桌子有节奏地晃着,一节莹白的手臂按着它的边沿。晃着晃着,瓜落到车厢里,同时响起两人的嘶声。
策马的车夫很清楚车厢里发生着什么。大将军只要来接崔大人,两人就无法自拔。正是情到浓时。
车夫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他心无旁骛地赶着车。在他看来,男女情爱不在礼法束缚之中。礼法只是留给不相爱的人。
情到浓时难以自制,哪里谈得上什么礼法规矩?
两人满身的情意还没解救彻底,车上短短的路程,只够稍稍止渴。
司马昭为崔若愚整理好发鬓,崔若愚帮他系好衣袍。两人走下了马车。
“噫?这是?”崔若愚见眼前并非将军府。不由得疑惑。
她回头看着身旁的司马昭。
司马昭含笑看着崔若愚。“这是往生寺。住持从身毒国来。”
佛教?崔若愚想起司马昭确实信奉佛教。不过,她不信。他带她来佛寺做什么?“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司马昭哈哈一笑:“此处的斋菜最是出色。我想带若愚来尝一尝。”
崔若愚唇边的梨涡绽开一朵甜美的笑容。她兴冲冲地说:“正好该用饭了。大将军真是善解人意。”
方才在车厢里,消耗了不少体力。
司马昭牵着崔若愚,一路走到大殿后院的禅房中。
寺里的住持听说是大将军到访,不敢怠慢,马上换了最昂贵的那件袈裟,带着功法最高深的弟子们,来到大将军用餐的禅房前,恭恭敬敬地等候。
崔若愚便跟着司马昭听了一轮高僧讲佛法。
讲的可能是前世今生轮回。高僧类比着道家,尽可能地让佛经变得更易理解。
崔若愚对佛法毫无研究,只是听着有趣,就一直听。
司马昭却时不时与主持交谈几句。
“大僧。世上宿命轮回是否有定数?若与人前生有缘未了,今生便一定能遇见?”司马昭问。
崔若愚猛地想起司马昭原本心有所属——那个画上的少女。
“大将军。宿命是无法逃脱的。万般有定数,无论人力如何改变,都不能脱出宿命的掌控。若前世未了,则今世必然有缘见面。只是……”那住持沉吟片刻。“只是说来荒唐。即便见到,或许也不知道这便是前世缘。”
“能梦到吗?”司马昭又问。
“梦?一切梦幻如泡影。”高僧说,“影中可真可假,可幻可灭。不可执着。”
“若能认出前世的缘。会怎样?”司马昭追问。
“前世缘是无法辨认的。”高僧双手合十,“不过,贫僧曾听说,后世缘可如泡影,偶有人窥到后世之缘。后世之缘是早已定下的缘数,即便被识出,也无济于事。还是珍惜眼前人。”
司马昭牵着崔若愚,向高僧作揖告别。
两人散着步回将军府。
崔若愚有些魂不守舍。司马昭看在眼里。他一把抱过她:“在想那个画中少女?”
崔若愚认真地点点头。“是不是找不到她?哪怕前世今生后世,你都想找她?”
司马昭用下颌抵住崔若愚的额头,抱紧她:“我曾经一心找她。因为我知道宿命是无法拒绝的。只有服从宿命,才能周全。谈不上爱与不爱,只是一份对宿命的畏惧和对她遭遇的愧疚。可是自从遇上了你,我便背弃了所有往生佛。我不想再等她,哪怕要跟宿命做对抗,押上我前世今生,我也要你。”
崔若愚抱紧他:“不说了,我害怕。”如果宿命真的存在,那女子一定要来,那她要怎么跟司马昭长久?
司马昭吻着她的额头:“不怕。你便是宿命安排给我的。真是好。”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要跟宿命争个你死我活,他只要崔若愚。原来,宿命如此强大,他的反抗,正是宿命的一部分。
崔若愚缓缓抬起头看着司马昭。他的视线也垂下来:“若愚,你已经是我的了。我才能坦白地告诉你。你就是崔丞相之女。”
崔丞相?
这个遥远的称呼,又回到她脑海中。“啊?你……你是?你怎么知道崔丞相?”
司马昭深深地看着她。“我至今不愿意动曹髦,是因为我在梦里总被人篡位。他刺死了我和崔丞相。我不愿意做那个刺死皇帝的人。”
“你是辉王!”崔若愚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但她想到,她都能在这里,辉王为什么不能?
“你……你真的是辉王?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崔若愚伸手抚着他脸颊。“你……受苦了。”
“梦魇里是。我是司马昭。如果你选择我,我要好好跟你过今生来世来来世。”司马昭阖上眼睛,抱着她。
如果她不选他,那么他就选择陪伴她生生世世。
为了等她,他可以连最敬畏的宿命与轮回都抛在一边。
即便她不理解他爱意从何处来,但他却从未怀疑过。
爱就是别无所求,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他能做主,他就想陪着她。
崔若愚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
她一直以为自己飘零无根,原来有一个人知道她从何处来,遭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