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愚多年前曾经潜入司马家,躲避钟鹤的搜寻。她对这片地方并不陌生。
她原本以为跑到贵人遍地的城中心,就可以逃过一劫。想不到那几个衙役竟然穷追不舍,来到市集还在继续翻查她的痕迹。
无奈之下,她东奔西走,来到了旧地。司马氏的大宅子。
此时,崔若愚还不知道,她回洛阳之后被司马昭抓进那座经堂,正位于司马氏的旧宅子中。她看着熟悉的外墙,大致辨认了方向,跑到大宅子一个偏远的角落。
那是一个后院角门。那几个衙役还没追过来,可能是没想到崔若愚敢打大将军府的主意,所以只在市集上搜寻。
崔若愚知道这个门是走夜香泔水的。平时白日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近守。只在稍远的走廊处有守兵,远远看着。
已经快入夜了,守卫会轮值更替,防备松懈些。但同时也意味着出入角门的那些倒夜香的,会在此处走动。
她脱掉了棉袄,塞进旁边的花草丛中。身上只穿着单衣。撸起袖子,抬头估摸了墙的高度。应该爬不上去。
崔若愚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当初不该只学姜维的剑法。要是能像他一样,动不动就能翻高墙,此刻就没这么危急。
几个衙役的声音从拐角处传过来。崔若愚心中大惊。她不顾三七二十,蹲下身子掏开了旁边一个狗洞。
她依稀记得,司马家的围墙相当厚。这个狗洞能让她藏身片刻——只要没有狗出入,她藏在里面没有人会知道。
她钻进去,用杂草掩盖好洞口,省得被那几个衙役发现这里有人出入的痕迹。
几个衙役正好走到洞口这里停下来。崔若愚就看着那三双靴子停在她面前。
她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那几人在谈论着如何炮制崔若愚几人。
“我看那两个小娘们挺细皮嫩肉。哥几个玩够了再卖给那些野人为妻。”
“这岂不是便宜了她们?哼,依我说,把她们玩够了,再安个罪名,发配去苦寒之地慰劳那些军士。”
“那小男孩怎么处置?”
“哈。宋二哥这么喜欢他,不如把他活埋在宋二哥的坟里。让他在阴曹地府也得好好伺候宋二哥。”
“正合我意。我听说有个道人,能把人魂魄囚在某人名下。我们去请他来作法,把这小郎君的魂魄囚给宋二哥,生生世世不得轮回。宋二哥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伥鬼嘛!我小时候也见过人作法。把那小男孩扒光衣服,钉住手脚,把血抹在宋大哥的棺材板底下。就成了。”
“也得这么炮制那俩小娘们。”
“怎么炮制?也放宋二哥坟里?”
“自然不是。宋二哥不喜欢女子,要她俩做什么。把她们卖给那些野人,回头生了孩子,孩子又给咱们做牛做马。这不是跟伥一样?”
“好!好!”
几人说得痛快极了,似乎已经抓住了崔若愚三人抽筋扒皮。
“她叫崔若愚。几人住在司州郊外。眼下也找不到人,要不咱们今晚就去烧了她们住处。”
“你傻呀?烧了地方,她们就去别处了。那我们上哪找去?该让她们懈怠,误以为咱们不追究了,咱们再扑过去一窝端。”
“英明!再说,咱们如今也不好离开城里。”
“也是……司马昭那厮怎么还没露面?咱们几人在这里等了这些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急什么!小声点说话!你盯一天就得一天的钱,你着急他是死是活做什么?”
“一天天耗在这里。我老相好都怨我了。”
“那就杀了她,再换一个!你什么眼力劲找那么个丑妇!人丑淫劲大,背地里不知道给你找了多少男人。”
“就当连襟呗。嘿嘿,大哥,你是不知道她的本事。”
“住嘴吧。老子不想听你跟那丑妇的风流事。她又肥又松,老子要呕。”
“大哥,你真别说,她……”
“闭嘴!老子要打人!”
“好了好了,老四你少说几句。今天就我跟大哥盯梢这大将军府。你去找你老相好伺候你□□里那点破事。”
“嘿嘿嘿,好,好。那崔若愚?”
“看着吧。过几天去司州县里抓人。还不是咱们的掌中之物?”
“那万一跑了咋办?”
“说你没头脑。她们逃哪里去能有这些田地?你没看崔若愚说愿意用一亩地交罚?只要咱们按兵不动,她们就一定会留在那里。”
有人嘿嘿笑两声。一双靴子就离开了。
剩下的二人在商量如何防止司马昭成漏网之鱼。
崔若愚听得心惊胆战。想不到这洛阳城中如此暗流汹涌。
不仅是世族中有人要暗算司马昭,连司马家内也有人里应外合。
相比之下,姜维派来的细作,倒是更师出有名。毕竟各为其主,姜维要光复汉室,而司马昭仍然硬撑曹魏。
崔若愚默默地记下了二人提及的人名。她一个也不认识,只是打算把名字写下来,等送司马昭回大将军府的时候,再告知他。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既然救了司马昭,就不会坐视不理。除非她不知情,知情的话,肯定会保护他。
两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随即有了车轱辘的声音,崔若愚心想,坏了,那些收泔水的来了。
她要如何悄无声息地爬出去?她等外边的声音都消失了,声音不断地转移到墙内。大约是这一波人已经进去了。
她蹑手蹑脚地,一点点地挪向外边洞口。看着四处无人,马上蹿了出去。
夜里天寒地冻,街上行人早早就回家了。崔若愚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穿行。
她来到长街转角处,一家小酒馆出现在眼前。酒馆已经打烊了,但后堂还有微弱的火光。
崔若愚像一只猫一样,悄悄地移到那酒馆的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里面翻云覆雨。看样子已经欢爱多时了。
很快男子就鸣金收兵。可女子还在埋怨:“死鬼!几天不见,就这么点?你在外面玩了哪个小浪蹄子!”
男子苦笑着求饶:“好人,快放了我吧。我家里那个我都没肯碰一碰,哪里有别人?我犁了你快一个时辰了,再壮的男人也没我这样的。我回家一趟,后半夜再来找你。”
妇人污言秽语地辱骂了男子。男子只是嘿嘿笑。“哦对了。最近我们哥几个在城里抓崔若愚。你别声张。如果看见那女的,你就记下她行踪。”
“我怎么认识这些浪蹄子!你□□骑的吧!”
“嗨!说什呢!我是那样的人?我这辈子,就死在你裤头上了!我谁也不喜欢,就喜欢你这老寡妇!”
屋里又是一阵捶打声。
崔若愚知道,这里面的男女就是方才那个衙役,和他口中的老相好。
他言语中透露了寡妇的住址。崔若愚跑出来之后,就摸过来了。
男人开门走了。
崔若愚早就攀着窗户上了房顶。
她在房顶不敢乱动。怕踩坏了脚下的瓦,被屋里的女人听见了。
崔若愚还在想,该用什么方式混进屋内。她想在房中埋伏,拖走那个衙役,逼问他们要如何对付司马昭。
正想着,未察觉到寒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屋里的火光马上调亮了。“什么人!”
崔若愚情急之下,想要用强,不了屋前有人低声说:“好娘子。我路过此地,天冷,想沽酒喝。”
崔若愚好奇地伸头去偷看屋下的人。她刚伸出去半张脸。
那人也抬起头,准确无误地看着她。一人的眸子像冰雪天的月亮,一人的眸子像水波里的星星。
都是冰凉清辉。
她还没叫出声,那人就被妇人迎了进去。
屋内重新起了声响。
崔若愚抱着双肩,磨搓着取暖。来人竟然是司马昭!
他来做什么?怎么这么巧,刚好掩护了她?
那妇人十分欣喜地说着话。语调之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小兄弟!这寒夜怎么还在外逗留?如今洛阳有宵禁,你今夜要在哪里过夜?”
“大姐可有落脚之地,助我一臂之力?”司马昭的声音,刻意压制着威严,倒压出了一片旖旎风光之象。
司马家的人,风流骨,霸道皮——蛇蝎心肠。
崔若愚苦笑着。她知道,如果司马师在此,听她如此形容只会大声喊妙。但司马昭难说。
对了,他来此地,难道是来救她的?崔若愚马上否定了自己脑袋中这个想法。司马昭现在本来就傻乎乎地,可能傻气又冒起来,乱跑来到这里。
崔若愚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屋里说话的声音不小,她正好能趁机在房顶上移动。
“大姐。这里的灯火很不一般。”
“如何不一般?这是街上买的火油。我放了些香。”
“这灯下看你,是别处没有的倾国倾城之色。”
那妇人咯咯咯咯地笑出声。“许多人都这么说。可是,我最喜欢听你说。”
崔若愚正好走到一片比较稀疏的瓦。她轻轻挪开,把房中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两人还在卖酒的大堂里,并非在卧室里。那妇人一手抚摸着司马昭的胸膛,一手去沽酒。
妇人又肥又白,沽酒的手也肥厚雪白,指尖如笔。
房内温暖如春,还有一股暖香袭人。看来那衙役说的不错,这妇人很会吸引男人。
司马昭只盯着妇人的脸看。崔若愚看不见妇人的样貌,只看见司马昭眼中的爱慕。
看来妇人生的十分貌美。
妇人的手还在往司马昭衣服里探,声音说不出的妩媚:“方才听你叫门,我这胸口就噗噗跳。洛阳城内不许留宿外人,更不许夜里闲逛。小兄弟……不如……你我被窝里成一双,就不是外人了。”
崔若愚眼睛都圆了。她……战斗力好强!刚刚才走了一个衙役!
司马昭笑了。那妇人一看,整个人都软了,倒在他怀里。
他身材魁梧威猛,这妇人虽然肥大,倒在他怀中却也压不倒他。“大姐现在看着就像是姑射仙子。我一介凡人,可真是天降艳福。”
崔若愚在屋外冻得浑身发抖。还要听司马昭这般不堪入耳。
那妇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威武男子的撩拨,火急火燎地就把他往后房里拖。
崔若愚见大堂里没人了,干脆下了屋顶,悄悄地开门,像一尾鱼儿一样游进去。
她也不去管司马昭的艳福,寻了个好位置,等着那衙役返回。
后堂的淫声浪语一句接一句地闯入崔若愚耳中。她并不吃惊,毕竟当年跟着钟鹤,对这些世家子弟的荒唐,司空见惯。
不得不说,这司马昭对付女人真是有本事。
崔若愚捂住耳朵。脑子还没好,他就浪成这样。脑子要是好了,那得浪出什么花样来?
王元姬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