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如瑛看着满满一座阁楼的书，双眼愣得发直。

不，这哪儿是书啊，这简直是一座座巍峨的大山嘛！

余如瑛顺着书架子一排一排地看过去。她不大认得字，但是看得出这些有的是新书，有的是旧书，有的旧书甚至都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的，里面还夹着几张沾了污渍的纸条。

余如瑛看不懂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只好叫来夏毓。夏毓在口中读了几遍，方笑道：“这都是木姐姐写的批语。”

“那要扔掉吗？”余如瑛觉得几张纸条没大用，干脆扔了算了。

“还是不扔为好，有的时候，批语可比书本身要有用得多。而且，这些也都是木姐姐的心血。”说着，夏毓又把纸条塞了回去，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再还回去？”

夏毓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哪里有把书拿走，再把几张纸送回去的道理？要留就一起留下，这样，我在看书的时候也可以用作参考。”

余如瑛点点头，示意明白了。突然，她余光一瞥，发现一旁的地板上还摊着一些书，不由得起了疑问。夏毓见状，解释道：“木姐姐没跟我说一座阁楼根本就装不下这么多书。那些书是多出来的，我正愁着找不出空余的地方放呢。”

但是，就这样放在地板上，也太不好看了吧。

“我正想着，要不要搬到殿里去，闲时还能读一读。”说着，夏毓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她沉思了片刻，又道：“对了，你说接下来要去参加选试了，不如这些书你就自己带回去，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啊，我……”余如瑛听了连忙推脱，头摇得像个波浪鼓，“姐姐你是知道的，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读得懂书呢？”

“这又如何？你看木贵嫔刚进宫的时候不也是和现在的你一样嘛，可是几个月下来，人家都已经变得通文知理无所不晓了。你和她差不多的出身，只是年纪比她小两岁罢了，焉知不能像她一样？”

这话余如瑛还真是反驳不了。她犹豫着点点头，但很快又摇着头否定了夏毓的话。“不对不对，木贵嫔有除锈宫的江贵人帮忙，我找谁帮忙啊？”

余如瑛说的“江贵人”是除锈宫目前的主位江撷芝，她与木偕芳是同一批入宫的，出身将门，能文会武，尤其是练得一手好剑术，厉害得不得了。人也极为和善，温柔似水，从不与人为敌。木偕芳本就对保家卫国的将领军兵怀有一股崇拜之感，再加上江撷芝性格好，也就交上了这个朋友。当初木偕芳为了选试而苦读诗书，有不会的问题都会去请教江撷芝，江撷芝也极乐意帮她的忙，可以说，木偕芳能有今天，这功劳有她自己的一半，也有江撷芝的一半。

夏毓被她的话气得连连摇头叹息，又是笑又是骂：“你自然是有我啊。难道我还比不过一个江贵人吗？”

“这，也对哈……”余如瑛挠着脑袋，抱歉地笑笑，“我也没那个意思……”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好好地读书，不会的来找我。”夏毓一边说着，一边把地上的书都拾起来塞给余如瑛，“你可不要不知足，你的日子可比木贵嫔好太多了，她得从盐洗宫跑到除锈宫，再从除锈宫跑回去，你连跑都不用跑，甚至可能还是我跑去你那里。”余如瑛的怀里被塞满了，夏毓就略转个身，把剩下的再塞给她旁边的小玉，直塞得主仆俩怀里满满当当的。

二人不约而同地掂了掂自己怀里的书，在感受到这份重量后，顿时呆若木鸡，心想这些书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

“可不许偷懒，给我把书认认真真地念会了。”看着余如瑛那脸要打退堂鼓的神色，夏毓觉得自己不放点狠话是不行的了，立即摆出一副先生训学生的样子出来，“再过七八天就是下一轮选试了，我不求你到时候能够吟诗作赋出口成章，只要你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要求听起来很简单。余如瑛在心里想着，看来莲儿说得对，夏姐姐确实急切期盼着能赶紧通过选试让自己的位份动一动。既然如此，她这个当妹妹的就不能再给姐姐拖后腿了。余如瑛下定了这个决心，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像已经准备把今后的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一样。

看着余如瑛认真的态度，夏毓心里也充满了百般的信任。在夏毓看来，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过在于“天赋”和“努力”二字，木偕芳的天赋如何她不太清楚，但努力可是大家亲眼所见的，这一整座阁楼的书都是见证，而瑛儿平日里不太努力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若是有念书的天赋，学习起来也就不算什么难事。最麻烦的是像弟弟夏凌恒这样的人，既无天赋又不努力，还总是游手好闲，家里人还极致溺爱，她身为长姐都管不了。还好瑛儿不是弟弟能比得了的，至少她还是愿意听自己说话的。

“余，哎……先这样，然后再这样……不对不对，画歪了，重来！”余如瑛把桌上已经沾了墨渍的纸揉成一团抛到地上去。小玉默默地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把那个纸团捡起来。这已经是她今天捡的第八个纸团了。

“这样……对，然后再这样……对，哎不对，怎么长了呢？不行不行，还是得重来。”说着，余如瑛又把墨渍还没干的纸揉成一团，她的手上也随之沾了许多墨点上去。小玉见状急了，忙掏出手绢来给她擦拭，一边擦一边说：“小主还是歇歇吧，今儿的字就写到这里了。”

“不行！”余如瑛回答得斩钉截铁。夏毓只给了七八天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两三天了，自己连个姓都没写好，那接下来还有两个字可如何是好呢？

“说今天练完就今天练完，你别拦着我。”说罢，两只手擦擦困倦的双眼，又重新摊开一张纸，重新给笔蘸好墨，重新往纸上面画。是的，别人都是写字，只有她，余如瑛，是在“画字”。

“小主……”小玉愣愣地看着余如瑛，却又因不敢打搅她而生生住了口。余如瑛的眼皮和眼角上沾了不少墨渍，很明显就是刚才用手擦上去的。看来光用手绢擦已经没用了，得打盆水给她洗洗脸才行。

小玉叫来一个小宫女，让她去殿外打盆水进来，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守着。看余如瑛这个样子，小玉可不敢轻易离开她半步，凭自己对她的了解，她可不会这么乖巧地在字帖前坐一天。果不其然，余如瑛刚写了两笔，就把笔一甩，开始发起脾气来，哀嚎之声不亚于阴曹地府里的鬼哭狼鸣。

“啊啊啊怎么又写错了！我不写了！不写了！”余如瑛哭丧着一张脸，把纸狠狠地揉了两下，用力朝背后扔去，却没有听见纸团落地的声音。小玉见自家小主又使小性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但是知道自己全不来，只好再默默地去捡那今天的第……第几个纸团来着？小玉也算不清楚了。那纸团被扔到门口去，小玉也就跟着到了门口，一抬头，眼前竟站着一个极眼熟的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夏贵人。

“见过夏贵人。”小玉连忙行礼。

夏毓却无心理她，只是提着自己的裙子上上下下看个不停，身旁的莲儿则是一副着急的样子，将夏毓的裙摆掀来翻去，嘴里骂骂咧咧的：“也不看着点，就什么都往我家小姐身上扔。”

小玉低头一看，才终于发现到了夏毓脚下的纸团子，吓得冷汗直流。坏了坏了，那纸团子“飞”到夏贵人身上去了。想到余如瑛已经被墨渍污脏了的脸，小玉心里担忧夏贵人的衣裙会不会也被墨渍所污，正想替自家小主给夏毓道个歉，却见莲儿已经把夏毓裙子的一角掀了起来，上面已经沾上了点点墨痕。

“大胆奴才，竟敢如此无礼！”莲儿大声呵斥道。

作者有话要说：比较无聊的一章。

不用着急，接下来无聊的内容还有更多呢，大家慢慢欣赏（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