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木偕芳被宁心搀着,刚才叶上瑜那一推,差点让她摔下地去。
“你有完没完?!”叶上瑜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木偕芳。
“去,把晋贵人的手绢物归原主。”木偕芳指了指桌上的一块手绢。宁心会意,将绣有牡丹花的手绢捧到叶上瑜的面前。
“晋贵人,您的手绢忘记拿了,请收好。”宁心甜甜一笑,似在用这种让叶上瑜恶心的表情来报复刚才叶上瑜对自家主子的失礼之举。
“手绢而已,我有的是!”叶上瑜没搭理宁心,而是绕过宁心的身影,狠狠地在木偕芳的脸上剜了一眼。她也没接过手绢,而是转身直朝宫门走,头也不回。胸中满怀一股怨气的她,乘上步辇后,步辇都显得沉了很多。
夏毓在一旁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至门口,忽听得文喻宾正在叫自己,便停下了脚步。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文喻宾走上前来。
夏毓并不答话,只是看了一眼门口,文喻宾顺着夏毓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了叶上瑜匆匆离去的背影。夏毓又朝文喻宾的背后努了努嘴,文喻宾又回头看去,只见木偕芳一改刚才的灿烂笑颜,又转换了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让人见了就有些害怕。
“她们二人向来不合,还是住在一个宫里的,我都想不到盐洗宫平日里都是如何的鸡飞狗跳。文姐姐,你干脆和太后说说,让她把这二人分开了吧。”
“唉,”文喻宾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像她自己也在为这件事伤脑筋,“你以为我没考虑过这件事吗?太后不准,我有什么法子。”
夏毓有些好奇:“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说,目前看来也就只有木贵嫔能压得住晋贵人了,若把晋贵人分到别的宫殿去,只怕出的事会更多。”
文喻宾这番话让夏毓有些出乎意料:“太后娘娘居然是这么想的?晋贵人如此放肆无礼,木贵嫔真能压得住她吗?”
“以后再看看吧。太后娘娘在宫里过了几十年了,什么没见过,她能这么办,自然有她的意思。”文喻宾事不关己地笑笑,看向夏毓又问了一句:“别人的事说完了,你自己的呢?”
夏毓一头雾水:“我有什么事?”
“我方才看你那些题目写得极快,才半柱香你就把笔撂下了,可见你要晋升位份根本就不是难事……”文喻宾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往木偕芳那里悄悄看了一眼,又接着用如蚊嗡般细小的声音说道,“连第二批进宫的木贵嫔都赶上来了,你这个第一批进宫的就不着急吗?”
夏毓看着文喻宾这般十分认真的态度,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还笑!这事都怪那个余如瑛!”
“姐姐,这不怪瑛儿妹妹的,都是我自己监管不力造成的,要怪也该怪我自己才是。”
文喻宾不敢苟同地皱了皱眉头:“你就这么惯着她?监管不力要扣一半的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姐姐,”夏毓握住她的手,就好像安下了她的心一样,“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说罢,迈着步子就准备离开。
文喻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木偕芳叫住,也只能由夏毓自己先行离去了。不过夏毓乘上步辇后,和莲儿说了两句话,莲儿就指使着抬辇的宫人们往反方向走去。那个方向通往玉膳坊,夏毓准备到那里拿点杏仁酥回去,这东西余如瑛爱吃。
“文姐姐,”与方才又是不同,木偕芳又换了一副面容,盈盈笑着走了过来,其快速转换表情的功夫令文喻宾感叹不已。
“刚才卧鱼姑姑告诉妹妹,说文姐姐要跟妹妹说什么事。妹妹就在这里,姐姐但说无妨。”
“哦,也没什么。”文喻宾想起确实有件事,轻轻一笑,道,“想是卧鱼姑姑没有交代清楚,让妹妹多想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后有令,让胡妹妹和你一同到我的虔诚宫来参观一番。我想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不如现在就过来吧。妹妹意下如何?”
“就这事?”木偕芳不可置信地蹙起了眉,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好吧,那妹妹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木偕芳并不太想去。文家的家产虽不比夏家,但文家三代为官,肯定也捞了不少油水,文喻宾又次次在后宫才艺会上夺得魁首,得了皇上的不少赏赐,不用想就知道虔诚宫有多么的金碧辉煌了。金银珠宝长得千篇一律,有什么好看的?但这偏偏是太后的意思,自己也违抗不得,既如此,干脆就过去一趟,做了这个人情吧。
只是不明白,历代确实有妃嫔去皇后宫里参观的规定,可文喻宾只是个贵嫔,哪怕日后真的有幸能登上凤位那也是日后的事情,她的宫殿有什么值得去参观的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个带着生硬口音的声音从身边飘了过来。不用说,这一定是胡归。
“听说文姐姐那里还准备了很多美食,等下木妹妹与我就多待一点时间,看看文姐姐的手艺如何?”
听了这话,木偕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妹妹只知道姐姐的书法极佳,没想到还精通厨艺?”
文喻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是日日在屋里做女红练针线,实在无聊,才琢磨起厨艺来的,还不算是精通。”接着,她看了看胡归,又说:“我怕胡姐姐吃腻了中原的东西,所以也学着做了点西州的吃食。还望姐姐到时候不要嫌弃。”
未等胡归接话,木偕芳倒是率先开了口,只是语气脸色都有些讥讽之意。
“看来文姐姐是有备而来呀!”
文喻宾轻笑一声,接下了她这不一般的口气意味:“要请两位妹妹过来,不好好准备一番怎么行呢?”又看向胡归,道:“胡姐姐觉得呢?”
“很好的。中原的东西我吃没有腻,不过这段时间我也总想着西州的东西,正好尝尝你的手艺,也顺便解解我的……思乡之情。”
这段话听得木偕芳直想笑。胡归虽颇懂汉学,但是中原话仍然说得不太流利,遇到说不上来的地方还会一顿一顿的。不过文喻宾还是极高兴的,上个月刚给她念了几首有关思乡的诗词,她现在都会在话里用上“思乡之情”这四个字了。
说到思乡,木偕芳想起了久违的葱油饼的滋味,不禁咽了咽口水。算了,堂堂礼部尚书的千金,后宫里位份最高的贵嫔,怎么会做土里土气的葱油饼呢?不用问,肯定是准备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可惜呀,这些东西自己就是吃不惯。
一边闲聊着,一边乘上了自己的步辇,三个身影往虔诚宫的方向越走越远。
而此时,夏毓也从玉膳坊回来了,下了步辇,也不回自己居住的正殿,而是先去了余如瑛住的东侧殿。一进去,就看见余如瑛正捧着一个又大又方的绣棚在比划着什么,余如瑛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下意识地抬了下头,见是夏毓,赶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宫女小玉,让小玉收起来。
“一大早的忙什么呢?”夏毓看着小玉的背影,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余如瑛直摇头,端起茶杯给夏毓倒了一杯热茶,又道:“去了这么久,姐姐想必也渴了,先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吧。”
“我不渴。”夏毓接来茶杯,但是不喝。余如瑛看向站在夏毓身后的莲儿,她的手里照旧提了一个小小的食盒。这个雕刻着花鸟虫鱼的古香古色的盒子仿佛一块磁石,把余如瑛的目光吸引得一动不动。
“姐姐,这里面是……”其实夏毓不说,余如瑛就已经猜到八九分了。自从夏毓发现这丫头爱吃宫廷杏仁酥以后,每次选试结束后都会特意去玉膳坊看看有没有杏仁酥出炉。有的时候有,有的时候没有,没有的时候可把余如瑛馋得半死。今天又去了一趟玉膳坊,发现有一大盘的杏仁酥刚刚好出炉,还在飘着轻烟冒着香气呢,夏毓就带了一盘子回来。余如瑛一边盯着一边流口水,那三个字简直要呼之欲出了。
“行了,不吊你的胃口了。莲儿,把食盒拿来。”
莲儿将食盒放到桌上,轻轻打开,从里面端出盛满了杏仁酥的盘子。黄澄澄的杏仁酥像一座宝塔一样搭在洁白无瑕的玉盘上,香甜的气味悠悠地飘满了整间屋子。余如瑛快速地拈了一块塞进嘴里,温温的,甜甜的,于是,一块又一块的酥饼消失在了余如瑛的口中。
“早上又没吃饭吧?”夏毓一脸宠溺地看着这个贪吃的妹妹。
余如瑛满嘴塞着好吃的,挤不出一点空闲来答话,只得不停地点头。
“行了,你慢慢吃,我出去走走,刚才选试的时候都坐累了。莲儿,你先在这里等着,等余选侍吃完了你把盘子给人家送回去。”
“是。”莲儿答道。
“噫噫啊……”余如瑛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声音来,意思是,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