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毓叫来了另一个叫月影的贴身宫女陪自己在院子里赏花。夏毓从家里带来了两个贴身丫鬟,这是让余如瑛非常羡慕的。人人都说仆人越多越代表此人家里有钱,像夏毓这样能带两个贴身丫鬟的不多,大多数人也就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不过贴身丫鬟再少那也是知心得用的人,余如瑛想了想自己,竟是连一个也没有,身边虽有一个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小玉,但也是入宫之后宫里分派的,算不上是知心的贴身丫鬟。
正在余如瑛胡思乱想之际,站在一旁的莲儿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来到了余如瑛的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这可把余如瑛和小玉看呆了。余如瑛只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莲儿还嘲笑着余如瑛是个“下里巴人”,怎么今天大为反常,竟突然间给她行礼了?
余如瑛来不及细想,连忙丢开手里没吃完的杏仁酥,慌慌乱乱地搀起莲儿。不管怎么说,莲儿也是夏姐姐的人,虽然自己也是主子,但私底下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
“奴婢得罪,趁着我家小姐不在这儿,有些话想和选侍说一说,不知选侍愿听否?”
余如瑛急急忙忙咽下了最后一口杏仁酥,忙说道:“愿意听,愿意听,你说,你说。”
“今日太后娘娘下了口谕,晋升盐洗宫的木贵人为贵嫔,过不了两日,圣旨就该下来了。”
“啊……”余如瑛惊讶得怔住了神。这么快,宫里又多了一位贵嫔了?
“论理,主子的事儿奴婢管不着。但俗话说‘皇上不急太监急’,奴婢与月影从小服侍小姐,虽是主仆却情似姐妹,看着小姐这样落后于人,奴婢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要知道我们小姐可是……”说到这里她也不说下去了。大家闺秀,书香之家,京城首富,这等话语莲儿早说了千百次了,恐怕听的人心里早都厌烦了。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莲儿从小就看着夏毓琴棋书画什么都学,诗书经略更是样样不落,总是学到三更半夜也不能休息,老爷时常夸赞她“若为须眉身,当是耀祖人”,在全家人眼里,她比她那不成器的弟弟要强上千百倍。可是进宫后,什么都颠倒过来了,夏毓端庄知礼,满腹才学,却总被别人迎头赶上,一点都没为自己争取。想到这里,莲儿还轻轻笑了两声,不知是在笑主子的不争还是在笑自己的多事。
不过也不用莲儿多说,余如瑛虽读书少,但到底也不是个傻子,听到此处也听出了莲儿的八九分意思。
“有什么话直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莲儿这才抱有歉意地笑了笑,踌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奴婢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余选侍可以多争些气,毕竟整个养鲲宫并不止余选侍这么一位主子。我家小姐身为主位,为了照顾选侍,自己也遭了不少罪呢。”
莲儿看着杏仁酥,眼神明显黯淡了下来。她有许多话要说,无非就是希望余如瑛不要再那么任性地拖累自家小姐了,但她说不出这些来。千言万语,都汇在一盘杏仁酥上,入宫半年来的记忆,一股脑儿全涌上她的心头。
“小姐知道选侍爱吃杏仁酥,每次选试结束后都会去玉膳坊看看有没有杏仁酥出炉,就怕选侍心里老惦记着。人人都劝她不要再惯着选侍了,当心惯坏了将来变得有恃无恐,可小姐就是不听劝……恕奴婢直言,我家小姐盼着贵嫔之位已经很久了,若选侍能助她一臂之力,来日互助同行,一路都能有所照应,岂不更好?”
“我……”余如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门外隐约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且愈发近了。莲儿知道是小姐回来了,忙低声又说了一句:“奴婢的话就说到这里了,还望选侍多多考虑。”
话音刚落,夏毓就扶着月影的手进来了,见桌上还有一半的杏仁酥没吃,眼睛顿时瞪大了不少:“平日里都是狼吞虎咽一扫而空的,怎么今日吃得这么少?”
“呃,我……”余如瑛看了看莲儿,又看了看杏仁酥,支支吾吾地答道:“我不饿,吃不下了。”
“你早饭都没吃,怎么会不饿呢?想是杏仁酥吃腻了,该换换别的口味了?”
“不不不,”余如瑛连忙摇头,杏仁酥她最爱吃了,可不要换掉啊!“姐姐知道,我这杏仁酥一直都吃不腻的,今天真的是饱了……早起时喝了许多水,到现在还不见饿。不信?姐姐可以来摸摸我的肚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说着,余如瑛还鼓起肚皮,真要让夏毓来摸摸。
夏毓让余如瑛逗得笑不拢嘴,直骂道:“你呀!真是个鬼灵精!”
余如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吧,你既吃不下,那就放着慢慢吃。只是别忘了,这种酥饼一定要趁热吃才好吃,冷了就变硬了,硌嘴巴。”
夏毓回去了,莲儿也跟着走了,但是莲儿的话还萦绕在余如瑛的耳边久久不肯散去。莲儿说得不错,自己受了夏姐姐这么大的照顾,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总是拖累她。可是这次不参加选试也不是自己故意的呀!余如瑛看了看被小玉收起来放在柜顶上的用红绸包住的东西,那是她要送给夏毓的生辰贺礼。夏毓的生辰快到了,余如瑛既没钱买,又没手艺去做,又不敢求人,只好和小玉一起琢磨。两个人做出来的东西一团糟,拆了重做,做了又拆,正因如此,昨晚熬了夜,今早起不来,耽误了选试,还让夏姐姐又白受了一趟罪。
“小玉,你说我真的拖了夏姐姐的后腿吗?”
小玉性情纯真,有话也不藏着掖着,只见她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答道:“依奴婢来看,确实如此。”
“啊?”余如瑛满脸委屈,“很拖夏姐姐的后腿吗?我一直觉得夏姐姐很厉害的,应该不会这样呀?”
“小主您这么懒,别说是夏贵人,就是女娲娘娘来了,也得怀疑您不是她捏出来的人。”
这话听得余如瑛气呼呼的,这叫什么话,拐着弯骂我不是人?!
余如瑛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丫鬟拐着弯骂的一天。
“好!那从下个月初一开始,每次选试我都去,不蒸馒头我也得给夏姐姐争口气!”
“小主您说真的?奴婢怎么有点不信呢?”
余如瑛更不服气了:“你不信什么?”
“奴婢记得您说过自己从小没读过书,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现在这个名字还是当初夏贵人帮忙取的。您要是去参加选试……估计得不到分吧?”
余如瑛愣了一下,她也是没想到这个丫头嘴巴这么没把门,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生怕自己不发脾气。
“就算我什么都不懂,也不至于连一炷香都坐不住吧。反正只要我过去了,夏姐姐就不会再被扣分了,其他的就让夏姐姐自己争取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小玉在心里默默地擦了一把汗,敢情自己这个主子完全没想过要自己努力上进,而是只想着靠夏贵人来保证自己的丰衣足食。虽说不拖累他人是好事,但老依赖别人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小玉看着一边自信满满地叉腰一边想七想八地盘算着的余如瑛,心想这个主子怎么这样呀……
真是勤快丫头碰上懒小姐,你急她不急。
“那……那个东西……”余如瑛指了指柜子顶上,小玉会意,走到柜前踮起脚尖把那块红绸给拿了下来。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绣棚,绣棚上架着一块朱红色的丝绢,可是丝绢上却绣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小玉,你说我这绣得像样吗?”余如瑛歪着脑袋打量了许久,总觉得这个绣品哪里怪怪的。
“像样,很像样。”小玉很认可地点点头。
“真的?”余如瑛半信半疑地问道。她想,小玉应该不会撒谎吧。
“是啊,瞧这两头鹅,绣得多活灵活现呀!”
余如瑛再也忍不住了,揪住小玉的耳朵大声喊道:“这是喜鹊!喜鹊!”
“好好好!是是是!”小玉费力地扯开余如瑛的手,心疼地安抚着自己可怜的耳朵。“是喜鹊,是喜鹊。”
可是哪儿有脖子这么长的喜鹊啊?
余如瑛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想把喜鹊绣得大只一点,没想到脖子越绣越长,身子却不见大,两只鹅……哦不,是两只长颈喜鹊,就这样诞生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余如瑛见识过《山海经》里的神兽呢!
“你都觉得像鹅了,那夏姐姐岂不是要以为是什么‘天外来客’?”说着,余如瑛操起一把剪刀,把整块丝绢从上到下划破了,小玉拦都拦不住。
“再重绣一个好了,这次我不绣鹅……哦不是,我不绣喜鹊了,我绣点……”绣点什么好呢?余如瑛左看看右瞧瞧,最终把目光锁在了院里的花花草草上。
“绣点简单的,就花吧!”
小玉暗暗流汗,这个真的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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