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卧鱼姑姑把纸条上的字念错了。可是卧鱼姑姑只温和笑着,满脸写着“本座自信没有念错”,众人的反应似完全在她意料之中。还是文喻宾反应迅速,马上向木偕芳道出了贺喜之辞。
“恭喜木贵人荣登四品!”
要不是身在太后宫里,这场面,估计要手捧一杯敬酒才比较合情理。
见大家还是反应不过来,一向少言少语的胡归也站起身来,配合文喻宾把贺喜之辞又念了一遍。胡归身为西州人,中原话讲得不太流利,不过这短短九个字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仍然有些外族口音。
众人终是反应过来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恭喜木贵人荣登四品”响彻前殿。木偕芳一时骄傲无比,恨不得把脸扬到天上去。不过大家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更多的还是一头雾水,怎么这个木偕芳进步得如此迅速?大家没记错的话,刚进宫的时候,木偕芳才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丫头呀?
夏毓也懵得不轻,要知道木偕芳可是第二批进宫的妃嫔,比第一批要晚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就追上第一批进宫的文喻宾和胡归了呢?
而自己和余如瑛,看看,一个还是五品贵人,一个还是……八品选侍,真是乱套。
不过比起自己,夏毓更担心的还是同住养鲲宫的那个懒猪妹妹。
卧鱼姑姑来到木偕芳面前,将那张红纸递给木偕芳身旁的宫女,笑得满面灿烂:“恭喜贵嫔贺喜贵嫔,再过一两日皇上的圣旨就颁下来了,如今贵嫔可成了盐洗宫名至实归的主位娘娘了。”
木偕芳站起身来,深深福了一福,笑道:“多谢太后娘娘,也多谢卧鱼姑姑。”
“还有一个事,”卧鱼姑姑继续说道,“按照如今的规矩,封号都不是皇上给的,都是妃嫔自己取的了。本来刚入宫就可以取的,可是想是贵嫔忘了,到现在都还没见这封号的影儿。既然如今贵嫔升了位份了,就该再考虑一下封号的事情了。毕竟加了封号的四品妃嫔,叫出去能更响亮些。”
“谢姑姑指点,本宫会回去好好考虑的。”木偕芳盈盈笑着,眼眸中似乎还带着三月春来的暖意,与方才冷笑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这事也不急,待哪日贵嫔想好了,派人来告诉一声就是。”
“是。”
“还有一桩事,等选试结束之后文贵嫔自会告诉贵嫔。”
木偕芳整个人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文喻宾,文喻宾只是温然端意地笑着,笑得又好看又自然,叫人寻不出任何不妥来。木偕芳心有疑虑,但也不敢表现在面上,让人瞧见了去,便重又绽出一副盈然可爱的面容来,答了声“是”,送卧鱼姑姑离开。
不知是件什么事情,要让文贵嫔来告知呢?木偕芳边想着边坐回位置上,但很快,她的思绪又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给打断了。
“姑姑!”
卧鱼姑姑回头一看,原来是和木贵嫔一个宫的晋贵人叶上瑜。这是一个长相十分娇俏的姑娘,可惜脾气性子也够磨人的,现在竟不顾礼数地一路来到了卧鱼姑姑的面前,开口就问:“卧鱼姑姑,敢问太后娘娘可有其他的口谕?”
看到叶上瑜这副做派,不等卧鱼姑姑惊讶,文喻宾就先冷了脸:“晋贵人,还请归座!”
叶上瑜并不理睬她,还重重地翻了个白眼。“你!”文喻宾虽早知她的性子本就如此,但还是气得火冒三丈。不顾礼数在先,蔑视宫妃在后,就是不打个无视宫规之罪,这目中无人之过也是逃不掉的。
眼看现场的气氛愈发尴尬,卧鱼姑姑即使不想理她也不行了,只好回答道:“回贵人的话,太后娘娘没有其他的口谕了。”
“当真没有?”叶上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晋升的口谕就这一个?”
卧鱼姑姑此时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是怀疑自己少传了口谕。卧鱼姑姑不敢得罪她,只得含笑对她确认道:“是,晋升的口谕就一个,太后娘娘就给了这么一个。”
话到此处也不必再解释了吧,总不会再怀疑太后娘娘吧。
木偕芳轻轻哂笑了两下,没想到这个姓叶的丫头还是如此愚不可及。不过木偕芳此时的心态更多的还是看戏,毕竟她与自己同住一宫,她什么性子自己还能不知道?整日标榜着自己是什么前朝没落贵族的后代,到底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得到了一个自己一点儿也不愿认同的答案,叶上瑜悻悻地回到位置上。一入宫就给自己取了寓意极好的“晋”字做封号,却是一点儿福气都沾不到。
见该忙的事儿忙完了,接下来就该分发选试题目了。每人一张,一张十道题,一题一分,十题就是十分。题目有的与诗词歌赋有关,有的与古典文言有关,还有的甚至与佛家道法有关,任何朝代的都有,若是读的书不够多,恐怕都拿不了满分。选试是这座后宫的一大特色,但也不是自建国以来就有。据说是先帝去世得早,当今皇帝因整日埋头于政务之间而忽略了充实后宫绵延子嗣,到现在竟连个皇后也没有,太后想抱孙子都只能在梦里抱。太后也想过让皇帝百忙之中抽空娶个皇后纳个妃嫔什么的,但自己毕竟是经历过上届宫斗的,让宫斗给折磨怕了,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到时候被气死,所以干脆想了这么个主意:争宠不靠下毒害人,而靠选试得分;晋升也不光靠生儿育女,还得靠自身才华。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有效减少流血事件和残害皇嗣的情况,还可以让后妃们提高自我学识和才艺,到时候整个后宫都是“子曰”“诗云”这种书香气氛,生出来的孩子们也学富五车的,一举两得。
选试时间仅一炷香,一炷香结束后,卧鱼姑姑收齐了众人的选试题目,便匆匆回到了后殿。大家乘坐而来的步辇一直停在宫外,都等着殿里的主子们回去。叶上瑜一脸的不高兴,从位置上起身便走,眼前却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定睛一看,竟是木偕芳。
“怎么,当了贵嫔娘娘了,就来我跟前耀武扬威了?”叶上瑜死死盯住木偕芳,一脸恨不得生吞了她的模样。
“耀武扬威也说不上,就是看你的脸色……”木偕芳挑了挑眉,“很有意思的样子。”
“你!”叶上瑜没想到她竟敢当面挑衅自己,手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抖个不停。
不过叶上瑜的贴身宫女慕蕊还算是一副比较冷静的样子,冷眼冷口出言相对:“看人笑话恐怕不是堂堂贵嫔该做的事吧。”
木偕芳身旁的宫女宁心也不甘示弱:“晋贵人还没说话,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何敢对我家贵嫔娘娘出言不逊?”
“晋,贵人?”木偕芳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一个不一般的笑话一样。“我记得你这个封号在刚入宫还是选侍的时候就取上了,可如今看来怎么一点儿也不灵验呢?”
“还不是因为你!”叶上瑜气得嘴唇都白了,她仍记得当初被她赶下主位的面前此人是如何又把主位给抢回去的。“盐洗宫主位本该是我的,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什么都没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自己不好好读书,保不住求之不易的位置,倒来怪我抢了你的。”
“你好好读书了?你的手段干净了?你刚入宫的时候斗大的字都不认识,现如今居然一步登天了,要说你没使点手段,谁信?”
木偕芳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眼里也多了几分冷意,一张脸沉得几乎如巨海深渊。原来刚才她们那句贺词中展露的心不甘情不愿是由此而来,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在选试当中作了弊。难怪叶上瑜要对卧鱼姑姑一问再问,原来她是以为自己用了某些手段买通了太后身边的人。不过很快,她又把笑容的火焰点燃在了清丽脱俗的面庞上,而刚才的阴暗面容犹如一阵风一般,一闪而过,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
“手段?对付你们,还用不着什么手段!”木偕芳故意把脸抬得高高的,她要让叶上瑜知道,现在谁才是盐洗宫里说话最有权威的那个人!
“你等着瞧!”叶上瑜恨恨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木偕芳,径直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