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日本米花县。
同属于警察本部的米色大楼正坐落于高楼林立的街区,其中,在绿化指标下所种的小乔木作物,在这酷热的夏日,未起到半点阴凉的作用,大抵只有站在室外往这边扫,才会因为那些无意义的绿荫产生似乎也没那么闷热的错觉。
也不知今日是否与办案犯冲。
警察本部的空调歇了菜,要命的燥热在狭窄的空间里打转,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生怕将这里变成了丁罗,粘稠的汗水沾在每个人的身上,衣服的一角稍微一攥,都潮湿的紧。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还有爆炸悬案沉甸甸的压着,无人敢停歇。
每个人都很烦闷,就连荻原研二也难逃列外。
直到松田阵平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揪到楼梯间里。
“松手。”荻原研二没克制住心里的那种烦躁,松手二次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反应过来。
他抬起头,呼出一口热气,像是要让灼热的肺部清凉点,语气真挚道。“对不起,太热了,实在没忍住有些心烦气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嘶。”松田阵平松了抓着对方的手,刚想把手搭在楼梯把手上就被烫的立刻抽回了。
搭上去的手臂被烫了一条红痕,而松田阵平只是抬手看了一眼,就没放在心上了。
他语气迫切的询问道,像是想要坚定什么。“你也看到了,对吧?”
“你知道的,今天很忙。”荻原研二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意,侧身就是准备从人身边走过去,大有一副并不相谈的模样。
但是他没能走掉。
松田阵平拽着人的领子把人摁在墙壁上,双手钳的死紧,眼神发了狠。
他咬着牙,不管如何把声音压低,都抑制不住那喷薄而出的怒火。“你明明看见了,关于那场爆炸案!我们五个都看见了!”
“松手。”
“齐木安警视,降谷零,诸伏景光,你,还有我都看见了,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些被拖行出来的血迹清晰可见,还有那些脚印,还有。”
他的语气急促,紧抓着对方的手都有些颤抖。
“松手!”荻原研二也着急了,抓着人的手腕,试着扒开人的手。
但松田阵平纹丝未动。
“但是结果呢,这场爆炸案件上面居然告诉我们原因未知,一句还在调查就不了了之了,我不信这事情后面没东西。”
“松手啊,松田阵平!”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去推人,两个人在狭隘的楼梯间里开始角上力,较上劲。
“不行,今天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了。”松田阵平寸步不让,还把人压得更紧了点。“诸伏景光,降谷零自从那天毕业,不对,自从看完那场爆炸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说好了一起当警察,他们俩不知道干什么事,什么交代都没有,完全没了消息。”
“齐木安警视也看到了那天的事情吧!结果什么也不愿意说,你也是,你什么都不肯说。”
他收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松弛了一点,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咬牙切齿。“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齐木安警视突然对你另眼相看,而我呢?不仅莫名其妙的被转去了文职,还被从头到尾的蒙在鼓里!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我知道,但是你能先松手吗?”这下子荻原研二只能苦笑一声了。“你再不松手,我的背就被烫熟了。”
“两个失踪,两个隐瞒你们……”
这里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尴尬几乎挤满了这里的每一片空气。
“……哦”松田阵平快速地抽回手,要不是后面有护栏拦着,指不定都要后退两步。
“得救了,得救了。”荻原研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稍上的汗水。
他刚才真的觉得自己的背部离熟透就只差几分钟了,如果对方再不松手,他可能真的要考虑用一点擒拿的手段了,好歹也是警校毕业的,怎么能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但是他心虚,一想到齐木安警视说的那些话,他就更心虚了。
荻原研二的视线对上一脸认真的松田阵平,就忍不住低下头,他在心里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抱歉,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就像齐木安警视说的,对方实在是太冲动,太遮掩不住自己,这件案子背后的弯弯绕绕,不是直接了当的上去调查就可以解决的。
齐木安警视说的很清楚,他已经在调查了,这件事情中绝对有站在高处的人去勾结制造了那场爆炸案的人,作为刚毕业才入职第一天的新人,他们很难得到别人的信任,他们这边鲁莽的行动只会惊动上面的人。
到时候不仅是他们自身会获得危险,那边的警惕性也会提高,到时候齐木安警视说不定也会陷入危险。
抱歉。
他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默念。
“我也不清楚,我和你一样所知甚少,况且,我们搜查三课也已经组织了专项立案小组,到时候继续跟进,总是不会出错的。”
他解释的很干涩,甚至几乎没什么可信度,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暴怒的松田阵平再一次摁到墙上的打算。
但是松田阵平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平静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荻原研二望着对方走掉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手足无措的有点想追,但是他不能因为他们之间的友谊而对事实的现状闭眼不看。
他们五个人里面职位最高的是齐木安,如果真的出事了,受到最大冲击,成为最大把子的,必定是对方,他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最后他还是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站了许久。
才毕业的他们实在是太稚嫩,还没有能力去承担太多太繁杂的东西。
时间的指针缓慢偏移,令人烦闷的燥热随着夜幕的降临也衰减了几分。
九点的钟声准时响起。
错落有致的高楼里,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办公楼早早的熄了灯,这里不是闹市区,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往,这一熄看着就有些阴森,不过要是仔细眺望过去,却发现,那楼顶的窗口莹莹弱弱的跳动着一些微光。
微光来自于一盏煤油灯,灼热的火光在透明玻璃罩里跳动,它放在空旷无物的桌上,只是照亮了一张桌面再余一些的范围。
川泽秦只有一半被灼热的火光照耀,剩下的一半淹没在浓稠的黑暗里。
贝尔摩德从黑暗里走来,脚步声很轻,她静悄悄的,直到透过火光看见boss的视线始终跟随在她的身上。
她才浑身一僵,惶恐的走近了些。
贝尔摩德刻意没有压住眼中的恐惧,她不知这样是否能让boss满意,也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够遮盖住眼里的另外一重情绪。
火光跳动闪烁着,连带着半淹没在黑暗里的川泽秦也跟着忽明忽暗起来。
过于昏暗的空间使人看不清他唇角的勾起,他单手衬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松散的搭在腿上,手掌搭上枪袋则的绑带,小指指腹勾连着裸露在外的枪柄,他的小指轻缓的摩擦过略微有些冰冷的金属,半响,才声音温缓的开口道。
“过来。”
贝尔摩德又走近了两步,那张漂亮的面庞终于也被火光所笼罩。
川泽秦无声的笑了。
他看出了对方所遮掩着的仇恨,怒火,但是那些情绪都被浸入骨髓的恐惧所纠缠上,被压制着不得迸发。
他就坐在那里,只是微微勾了一下手指头,那份怒火就跟着跳动。
“你的枪带了吗?”他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贝尔摩德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在她看来,这样的问题不应该是由boss说出口的,只有那个胆小的老家伙,他才会用诘问的语气说这种话向人发难。
但是对方的语气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东西,好像根本就不关心问题的答案。
川泽秦突然放下撑着的那只手,随意的搭在桌上。
纤细的指节弯曲敲击着桌面,声音不重,只是清脆的在这里回荡。
他每敲一下,贝尔摩德的呼吸就忍不住跟着紊乱。
“带了,Boss。”
她应答着,慌乱的去摸自己的枪,但是真的把手搭上枪柄的时候,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动作止不住的停滞下来,她的手指在枪柄上摸索,最后紧紧握着。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boss并没有让她做出下一步的举动,没有让她把枪交上来,也没有询问她为什么带了武器,甚至无视了她的小动作。
贝尔摩德无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一直以来被遏制死紧胆大包天的念头,不可避免的升起。
只要对方死了,她就可以彻底脱离这里,她就可以自由……她就再也不用每日每夜的生活在恐惧里被无边的噩梦所纠缠!
再也不用……
贝尔摩德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已经开始失控,她就像那天他所看到的疯子一样,思绪被癫狂的情绪挤压,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反复回荡的念头,像是瞧见火光的飞蛾。
所以川泽秦决定再添一把火。
“再过来点。”他停顿了一息,指节依然敲击着。“我一向允许你在组织里肆意妄为,甚至可以违逆上级的指令。”
“我甚至纵容了一点,你的小小背叛。”
他不急不缓的说着,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流淌而过的清风,不可被截断,也不为任何外物所改变。
火光在狭小昏暗的空间翩翩起舞,连带着他平静的表情,也被衬着变幻莫测。
贝尔摩德动了一下手指,紧紧的勾连着自己的枪,这样就好像连接了正在炽热流淌着的血管,连带着有些发冷的身体,都好像回了一些暖意。
她又向前走近了一点,近到几乎贴在了桌子上,在这短暂的过程中,贝尔摩德构思了无数次拔枪的场景,但是直到枪柄被她捏的发热,手心开始出汗,她也没能拽开恐惧的触手,再大胆一点。
叩击桌面的手骤然一停。
脚步声停顿,说话的声音也无,一时之间,这屋子里只剩下了轻缓不一的呼吸声。
“你为什么不试着对我开枪呢?你明明很想。”
川泽秦突兀的站了起来凑的很近,几乎要贴上对方的额头。
贝尔摩德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疯狂的后退,她再也忍不住把腰间的枪抽了出来。
她甚至连过多瞄准都没有,当颤抖的手几乎与对方持平的那一刻,她就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在动手之前,贝尔摩德可以有多种犹豫,可以后悔,可以害怕,可是一旦开始动手,她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对方。
巨大的枪响回荡在房间里,贝尔摩德还没来得及冷静下来去看结果,就被人捏住了手腕。
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对方将她的手腕卡的死紧,她在恍惚中甚至听到了骨裂声,痛楚使贝尔摩德当下就脸色煞白,紧紧的咬着唇,甚至双腿有些发软,开始不住的往下滑,但始终都一声不吭的。
川泽秦平静的钳制着她的手腕,将她的一条胳膊高高举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进步。”他认真的夸赞道,捏着对方的手腕往上提了提。“不错。”
川泽秦松了手,后退两步。“三天后再来一趟,我需要你为我上妆,你明白的,继续维持你的任性,这是我给予的资本。”
“是,Boss。”贝尔摩德缓慢的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她已经在尽力维持了。
当贝尔摩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这种屋子的暗影处却缓缓走出来了一个人,要是对方还留在这,大概会惊讶于此事。
“Boss,真的不处理掉吗?”琴酒皱着眉头,已经忍不住把手搭在枪柄上,他刚才没有出来枪毙对方,已经是一忍再忍了。
“没必要。”川泽秦摇了摇头,走到桌子面前,提起那盏小巧的煤油灯。
“Boss,可他刚才对你开枪了。”琴酒有些急了,快步走到人的身边来,其实对方开枪的那一刻他已经冲出来了,只是,贝尔摩德过于恐惧,并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琴酒。”川泽秦冷冷的喊了一声对方,对方也就立刻不在言语此事,只是道了声:“抱歉,boss。”
他被这一声抱歉晃了神,这本来应该是习以为常的,或者说不值得在意的,毕竟他已经被剥夺了正常对感情的感知。
但他现在却觉得好像不应该这样对他,对方是他最忠诚的下属,他们一路搀扶着走了那么久,他有些疑惑的感知着自己的微妙变化,就像是原本平如镜面一样的湖泊泛起了波澜,隔了一会儿,他才将之平息,但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
“你不需要说抱歉,我不喜欢,走吧。”
说完就拎着那盏煤油灯,带着无限拉长的影子,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重写完毕感谢在2022-07-22 02:03:46~2022-07-25 01: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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