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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不如向我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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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线如同新生的稚子身躯般温柔,它轻轻地驱散了早晨的露气。

沈渔背靠着车门而立,她双手插兜,面上是永恒不变的淡淡笑容。她还是上白衣下黑裤的搭配,只是脚上换了双白色的运动鞋。第一颗纽扣解开,领口被整理成V字形,故意似的露出精致的锁骨。长发扎成了高马尾,黑框眼镜也换成了隐形眼镜。

能在宿舍楼下看见沈渔,萧月霁很惊喜。

“你的车?”沈渔替他拉开了副驾驶座位置的车门,萧月霁好奇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和舒吟提前打好了招呼。”

沈渔见他准备要系安全带,先他一步上手扯住了带子。她的气息压上了萧月霁。

“你今天没有喷那个香水?”萧月霁闻着扑面而来的太阳信息素,脸上微微发热。他盯着她鼻尖愣神了几秒,轻咳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偏过头去。

“没有。”沈渔拽着安全带,手指一不小心就划过他的胸膛。他慌张地后仰着身体,试图拉开距离,又眼珠一转,斜着眼睛盯着沈渔。

她头上的发圈是昨天他和她逛街的时候买的那根。黑色的大肠发圈上点缀着一株银边的白山茶花。

手快了大脑一步,萧月霁抬手戳了戳那株山茶花。沈渔替他系好了安全带,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萧月霁摇摇头:“没想到你今天就会用这个了。”

沈渔摸了摸那个发圈,轻笑一声:“因为是你给我买的,当然要马上用上。”说着,她又有些遗憾,“只可惜了,不是月季花。”

萧月霁心下一热,又开始怦怦乱跳,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十指相扣放到腿上,说:“月季太俗气了。”

“哪里俗气了?”沈渔反问,她拉出操作键盘,设置成了自动模式。她专门选了这架车子,有自动驾驶功能,可以让她和萧月霁多说点话。

“月季花太常见了。”萧月霁冷声道。

沈渔反驳道:“哪里常见了,我们昨天找了一条街都没有发现月季发圈。”

萧月霁把唇抿成了一条缝,他说不过沈渔。

沈渔见他不说话,便自言自语道:“月季花很美很香。”“太普通太平常了,遍地都是。”萧月霁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观点,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自己。

“赏花的人喜欢就好。”沈渔语气轻快,不假思索。

他骤地一扭头,死死地盯着沈渔,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出什么。她眼里倒映着电子屏幕上的数据,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是啊,赏花的人喜欢就好。

她喜欢就好。

萧月霁的手指一勾,没有勾上另一只手指,他看着落了空的手指呆滞了片刻,就听见沈渔说:“很抱歉。”

他本就因为片刻呆滞而脑子一片空白。沈渔突然来了一句道歉,把他吓住了。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脑子还没有加载过来。

沈渔扭头看向他:“本来是我要给家里人求个手串,却拉着你陪我一起,麻烦了。”

“没有。”萧月霁忙道,又小心翼翼开口问,“家里面的人是怎么了嘛?”他知道某某庙的十八籽手串特别灵验,佑人平安。

沈渔微微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我大姐年初——明年一月多要出任务,我爸爸担心她,叫我给她求个手串保平安。”

“姐姐是军人嘛?”萧月霁追问。

“嗯,我妹妹也是。”沈渔说,“一个二个都考了军校。”考上军校本该是件荣耀的事情,可她的语气中没有一丝骄傲,平淡得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好奇一问:“你好像看上去不高兴?”

“她们这样子显得我很多余,因为每一个人都会问我,你为什么不考?”沈渔无奈,“我为什么要考?并不是所有alpha都想要考军校的,就像不是所有的omega都要考烹饪学校。”

她突然一挑眉,眯着眼睛,得意道:“我这种人只会为我的特立独行感到自豪,而不是为了我的军衔。”

她又狡黠一笑,自嘲道:“好吧,军校军营一看就很累很苦,我吃不了苦,你不会嫌弃我吧?”

萧月霁一僵,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那么问。他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不会。”

“那就好,有些omega一听我因为怕吃苦不想考军校,就说我是个软骨头,没alpha气概。”她面上一沉,“啧”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变,收了声,也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

萧月霁正看着自己的手指,没注意到这一出川剧变脸。他说:“每个omega对alpha该是什么样子都有自己的期待吧。”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沈渔看上去也不需要她安慰。

“那你的期待又是什么?”沈渔笑着反问道。

“我期待alpha嘛?嗯——尊重omega,温柔又强大。”他突然有点不敢看着沈渔,用十指交错着互相摩擦来缓解自己的局促,“可靠,踏实,善良,温柔。”

就像你。

萧月霁用余光打量着沈渔,沈渔听罢,也只是轻笑一声:“有点抽象。”他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意,看着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突然发问:“那你对omega呢?”

这个问题把沈渔问倒了。她停下了敲击的动作。沉思片刻,她的手在电子键盘上一抹,盯着萧月霁一字一顿地回答:“目前而言,你就是我对omega期待的样子。”

“目前而言”萧月霁咽了咽口水,他对这个回答是不满的。可他没有理由去表现自己的不满,他本身也不爱展现自己的不满。他感觉心里像是闷了一团气,堵着他的情绪进不去也出不来。

为什么只是“目前而言”?

沈渔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了,明明是句俏皮的情话,萧月霁一听眼里的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嘴角也耷拉了起来。

omega总是这样子,情绪像六月的天,上一秒晴下一秒雨。

“怎么了?”沈渔开口问。

“没事。”萧月霁摇摇头。

“你这样子可不像没事。”沈渔揶揄一笑。

萧月霁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恼怒,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谁在你面前谁就是你期待的omega模样吧。”

语气酸溜。

沈渔难得见他有怒气,笑得更开心了:“你吃醋了?”萧月霁看着她脸上肆无忌惮的笑容,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脸颊:“嗯,吃醋了。”

沈渔的脸上很干净,皮肤滑腻柔软,又因为车内的空调带着点点凉意。

她没想到他那么直白大方地承认了,便咯咯地笑出了声,她压着嗓子,带着一丝埋怨:“小月季,你说的那么抽象,我都没有吃醋,你吃什么?”

萧月霁松开手,破罐子破摔:“我们之间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

沈渔缴械投降:“我追,我追。”

萧月霁生闷气似的扭开头,不再和沈渔说话。过了一小会,他又突然回过头,垂着眸,对着沈渔说:“对不起,沈渔。”

沈渔“啊”的一声拉长,笑着看向萧月霁问:“你又道什么歉?”他又开始摩擦手掌:“我不该对你使小脾气,对不起。”又说,“我刚刚那句话说得有点重,你就当我没有说,对不起。”

一段话三个对不起。沈渔觉得有些好笑。

“你怎么和演戏似的?这一出那一出的。”沈渔笑道,“不用,很可爱那样子,我很喜欢。”她微微一低头就看见他焦躁不安的双手,坏心思涌上来,沈渔伸出手趁其不备就插到了他双掌间。

因为之前的摩擦,萧月霁的掌心微微发热。

他一愣神,却没有如沈渔所愿慌张地松开的手,而是扣住了她的手,问:“怎么了?你手冷嘛?冷的话把空调关了吧,我不热。”

她的手的确有些凉过头了。

“……”

偷鸡不成蚀把米。沈渔“刷”地一下抽回手,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萧月霁,她甩了甩手,试图甩掉皮肤与皮肤接触的感觉。

手上还有对方的余温。沈渔敲打键盘的手微微颤抖。

萧月霁大概是真的以为她冻到了,又说:“你把空调关了吧。”

还在恍惚的沈渔哪里听得见他说什么。见他张了张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问:“怎么了嘛?”

“你是不是很冷?”甚至打了个冷颤。

沈渔不解:“不冷啊,怎么了?你冷的话,我调高一点。”说着就调出制冷系统。萧月霁拦住了她:“不用,你手那么冰,我还以为你怕冷。”沈渔轻笑:“我吹冷风,身体就是会比较一般人冰。”她抓起萧月霁的手就放到了自己手臂上。

萧月霁轻轻一握,沈渔哼唧一声:“疼。”他一松手,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几道细微的红痕。“抱歉。”火苗窜上了他的耳尖。

沈渔看着他红透的耳朵,笑得更开心了。

某某山不高,只有一层薄薄的云纱似有似无地萦绕,植被倒还是绿叶遍地,生机勃勃。某某庙六点开庙。两个人掐着点,六点多就赶到了庙前。他们以为自己来得算早,没想到庙中已经有了不少游客。

萧月霁在寺庙里面四处参观,沈渔按着告示牌的指示去求手串。

某某庙的历史已经有上千年,经历了战乱饥荒,修缮了一遍又一遍,带着岁月的痕迹,依旧屹立在风雪中。旧时,中州乃至外省官宦人家或是商贾之家路过此地,都会先来拜拜某某庙以求官运亨通、商路顺利。

来都来了,萧月霁趁着机会去拜拜佛,虽然他是红色唯物主义青年,但是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看门僧引着他进了大雄宝殿,先是金盆洗手去污秽,又是泼洒柳叶水去荤腥,才递上三炷香。

萧月霁也没有想到这庙还有那么讲究。他小时候拜的庙都是走进去跪下许愿就好。入乡随俗,他也就照做了。

他跪倒在蒲团上,抬头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佛像。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佛,但能摆出来的一定是好佛,拜就是了。他暗自思忖着该和佛爷说点什么。

思来想去,萧月霁还是老套地祈祷“父母身体健康,朋友生活幸福,自己学业顺利”,又突然一想:那沈渔呢?

他一时间犯了难,沈渔缺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缺。

她缺个他。

萧月霁心下一动,似乎是沈渔含着笑意在说这句话,吐息撒到了他脖子。他轻哼一声,正了正身体,在心里默念:“希望佛祖保佑沈渔岁岁平安,一切得偿所愿。”

他把香火递给了和尚,和尚替他插上后,又问道:“施主可是要求签?”他现如今有什么需要佛爷指点迷津的嘛?一个流程还是要走一下,来庙里不求签不就白来了。

他点点头。

小僧又问:“施主要问何?”

求什么呢?问什么呢?

萧月霁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姻缘。”

小僧递上求签筒:“还请施主先叩三叩,再于心中默念自己的姓名、生辰、年龄、籍贯、所求之事,求签需心无杂念,心诚才灵。”

萧月霁似懂非懂地接过竹筒,按着小僧的说法摇签。“啪嗒”一根竹签掉到地上,小僧先他一步捡起。

“解签是不是要……”萧月霁问得窘迫。他刚刚才想起,拜庙不是救助所,人家也要吃香火钱。也不知道这种大庙求一次签要多少钱?

小僧一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沈施主已经添足了香火钱。”萧月霁怔怔地点点头:“好。”

萧月霁跟着小僧来到了解签处,把签递给了一边的老和尚。小僧双手合十一拜,离去了。萧月霁趁机看了一眼那签上写着:“第八十四簽。”

大和尚递上来签纸,上书:“第八十四簽,上平,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萧月霁再熟悉不过了,是杜秋娘的《金缕衣》。他心下一慌,怀疑是自己昏了头,又看了一眼,生怕自己看错了。这一刻,无论老和尚怎么解签都不重要了。

“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沈渔背靠着阳光,眉梢带着喜悦。

他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如此巧合,怎么就对上了?怎么就对上了。

“施主。”老和尚也是过来人,什么大小事没见过,见萧月霁晃神的模样也能猜到七八分,他一叫醒他便道,“老衲无需解签,施主自已明了,阿弥陀佛。”

“怎么个说法?”萧月霁追问。人就是很奇怪,明明已经知道谜底却还要追问到底,似乎从别人嘴里面说出来才是真切的。

“折花需及时。”老和尚微微一笑,“施主心里面已有答案,无须老衲多言。”

萧月霁工工整整地把签纸叠成小方块塞到口袋里,起身对老和尚鞠躬:“谢谢您了。”

“阿弥陀佛。”和尚也起身,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他一出大雄宝殿就和沈渔撞上了。

沈渔从阳光里走到他身边,抬手就把手里盒子塞到了他怀里:“我正好也给你求了一串。”

“沈渔,你信这个?”他压低了声音,毕竟在别人的地盘说别人的不是,不好。

沈渔轻笑着摇摇头,又怕他是为了拒绝自己的手串才这么问,道:“不信,但是如果你戴了这个手串,我会信。”

萧月霁耳尖又开始泛红,他埋怨道:“你别老说这些话。”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戴了,那么我就希望它真的可以保你平安。”沈渔说。

萧月霁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正揉捏着那张签纸。

“怎么了?”见他这副模样,沈渔突然发问,“你去拜了佛?问了点什么?”她不问还好,一问,萧月霁便抬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沈渔更疑惑了,这是问了点什么东西?

她明面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身体前倾,把话说得暧昧:“小月季,你求神拜佛,不如向我许愿,我比神佛可管用多了。”

萧月霁闻着那股淡淡的阳光味道,咬了咬下唇,血腥味涌上来,才让自己清醒些,说:“沈渔,别这样。”

“哪样啊……”沈渔故作无知,闻了闻自己的双臂,“佛门圣地,你可不要污蔑我,我可没放信息素啊。”

“别这样,沈渔,我求你了。”他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我就问你拜佛的时候问了点什么,说得好像我对你上下其手了。”沈渔揶揄。

“你想听嘛?沈渔。”萧月霁哑着嗓子,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面呼之欲出。

“嗯。”沈渔点头。

“我问了姻缘。”萧月霁盯着沈渔的脸。沈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脑袋,笑说:“我还以为你会问学业什么的。”萧月霁一听,好似强调般又说了一遍:“我问了姻缘。”

“嗯。”她应和他道,“佛祖怎么说?”

“你想听嘛?沈渔。”他又问了一遍。

沈渔迷糊了,这不是刚刚才点头了嘛?见她不回话,萧月霁又问:“你想听嘛?沈渔。”沈渔没辙,附和他:“我想听,小月季,你说。”

“佛祖说……”萧月霁又是一顿。

沈渔心想,不会求出来一个一生克A的大凶签吧,不然他为什么那么难以言表,欲言又止?于是她打趣道:“没事,你说,就算你求出来克alpha的签也没关系,我命硬,你克吧。”

听她插科打诨,萧月霁却是急了眼,连忙捂上了她的嘴。

沈渔错愕地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omega,她闻到了月季花香。

“它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沈渔瞳孔骤的一放大,人有的时候运气好起来,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所以呢?”沈渔明知故问。

萧月霁松开手,手心微微有些湿润,他握了握拳,又展开了。他摇着脑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渔。”

沈渔不慌不忙地说起笑话:“以前有个小人偶也很喜欢摇头,它摇啊摇啊,你猜怎么样?”

萧月霁不解:“怎么了?”

沈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它把头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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