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很冷很烂,萧月霁抿着嘴唇不语。
“你有没有帮我求什么?”沈渔岔开话题。
萧月霁看着面前人那张秾丽的面庞,愣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希望你岁岁平安,一切得偿所愿。”
沈渔淡淡一笑,贴到他耳边,柔声说:“其实不用佛祖的,我现在的愿望就是你,你可不可以帮我实现?”
萧月霁
沈渔便说:“那——不讨论这个让人纠结的问题,我们来想想等下吃什么?”
萧月霁摇摇头说:“不知道。”他意识到了什么,像个鹌鹑般把头缩了回去。
沈渔笑了笑说:“回H大吃食堂嘛?我还没有吃过大学食堂,也不是不可以。”
萧月霁诧异:“你上大学不吃食堂嘛?”对方是沈渔的话也很正常,毕竟她家里条件好,一直吃外卖也有可能。
沈渔舔了舔上唇:“我上学那年,我们学校闹出食品安全事件,还挺大的,上了报纸,家里面就不让我在食堂吃,回家吃。”
“S大那个嘛?”萧月霁思前想后,也就前几年S大食堂那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还好几次拿来做高中作文素材,“你家是首都的?”
“嗯,所以就没怎么吃食堂了,不过你要吃,我可以陪你一起吃。”沈渔一歪脑袋,露出笑容。
萧月霁小声嘀咕:“没想到,你是S大的。”
“怎么了?”沈渔问。
“我还以为你是T大的。”萧月霁有些不好意思。
沈渔自己先笑了:“小月季,你对我也太有自信了吧。”她一歪脑袋,又说,“不过要是我高中三年好好上学,还真会去那里读大学。”她对自己也很自信。
萧月霁解释道:“因为你……总觉得T大和你很配,以为你会是T大的。”沈渔这样子的人,总让人觉得会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他理所应当地觉得她不考军校,就会去读顶尖的理工学校。他没有考虑过沈渔会是S大,即便S大是理工学校第二阶梯的领头羊。
沈渔反问:“小月季,你不会嫌弃我学校不够好吧?学历配不上你吧,毕竟H大对标的可是T大。”
萧月霁一愣:“怎么会?”他摇摇脑袋,“我不在意这些——交朋友,为什么会在意这些?”
沈渔有些不乐意地撇撇嘴,嘟囔一句:“那你交alpha会在意这些嘛?”她问得倒是轻巧,萧月霁顿时红着耳朵,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说:“我要不要考个T大研究生啊?这样子就配得上你了。”她说得十分认真,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萧月霁只得说:“沈渔,你别这样。”
沈渔看着他这个样子,又笑了:“好吧——所以我们吃什么?”她眼睛一亮,提议,“要不要吃麻辣烫?我还没有吃过这个。”
“你没有吃过?”萧月霁惊讶。
“家里面一般不允许吃这些东西。”沈渔长叹一口气,露出的表情就像小时候父母不允许他吃辣条一样。
“那也没有和朋友一起吃过?”萧月霁又问。
“他们……”沈渔的目光微微闪烁,“他们觉得这个掉价。”至少带着沈渔吃东西,他们只会选择西餐厅。
“……”
“家里面管得严,我一般也不怎么和朋友出去吃。”沈渔又说。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去吃——”萧月霁把每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这个掉价的食物?”
你会不会觉得和我在一起也很掉价?萧月霁想。
“因为没有吃过,想和你试试。”她眼里带着期许说,“我总想和你尝试一些我没干过的事情,我昨天也是第一次吃海底捞。”
她说得真诚,眼睛都不带眨。萧月霁想起她吃海底捞的饿死鬼模样,的确看上去像第一次吃。听着这话,他也知道沈渔什么意思。“第一次”多么诱人的条件,他很难拒绝。何况对方是沈渔。
“那就吃麻辣烫吧。”萧月霁居高临下看着沈渔。他话罢,沈渔眼中的欣喜飞跃出来,就连睫毛上都闪着喜悦的光芒。
他看着她那张漂亮到至极的脸庞,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我知道有家麻辣烫店挺好吃的,在西大街。”
“嗯?正好我住西大街,要不要吃完去我家玩玩?”沈渔笑着提出邀请。
萧月霁有些难以为情。他们这才认识多久,而且一个omega去alpha家里是不是不太好?
“我家里面就我一个人住。”沈渔试图让他打消顾虑,“我记得麻辣烫是可以外带的吧,我们可以带去我家吃。”沈渔抬头看着他,眼中全是希冀。
萧月霁犹豫再三,在对方真切的目光中,他点了点头。
沈渔今天很开心,连夹火锅丸子都是哼着小曲。她点了一个麻辣的汤底,又加了一大勺辣子油。萧月霁看着一整个碗面的红油,怕她肠胃不舒服,又趁着沈渔去停车,拐进转角的小诊所买了点药。
他没想到,沈渔居然住在闹市街区。他还以为沈渔会住在西大街的富人区,就算不是,也是住到白领堆里面。没想到,她住在闹市的居民区里面,和他上次打工的酒吧就隔着一条街。
她停好车走了出来。萧月霁就把药递给了她。
“什么东西?”沈渔好奇地看了看。
“你胃要是不舒服,可以吃这个。”萧月霁解释说。
“小月季,你好贴心啊。”沈渔笑得灿烂,把药塞进了口袋,“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子嘛?”
萧月霁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敷衍道:“还好。”
沈渔刚刚还笑得弯弯的眼睛立刻捋直,收敛起肆无忌惮的笑容,马上又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沈渔径直开了门。
屋内透出一股淡淡的太阳气息。
萧月霁皱了皱眉头,抬手就摸了摸自己后颈的屏蔽贴。见到他的动作,沈渔连鞋都没有来得及脱,连忙打开通风系统,又把门关上了。
“不好意思。”她道歉道。
“没事。”萧月霁四下一扫,“没想到,你会住这里。”
“很有烟火味不是吗?”沈渔笑道。
萧月霁轻轻地嗯了一声。沈渔打开一个小口,见倒计时已经结束,才把门拉开。她低头从柜子里找出一双拖鞋递给他。她一路走过去,打开了所有的灯,启动了制冷系统。
装修和普通的房子没有什么区别。客厅里挂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它的下方摆着一个小黑盒。
“没来得及收拾。”沈渔收起餐桌上一块块拼图。拼图被沈渔拢在一起放到小篮子里,堆积成了一个小山丘。
萧月霁侧眼看去,显示屏对面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千里江山图。他走进仔细一看,透明玻璃下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纹理。一块块拼图严实合缝地嵌在一起。
他指着七里江山图问:“这是你自己拼的?”
“嗯,好看嘛?”沈渔像个开屏的孔雀,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萧月霁点点头,实话实说:“好看。”又问,“你这个要拼多久?”
“我拼了五六个小时吧。”沈渔笑道。
萧月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喜欢玩拼图?”他在校园里看到沈渔的时候,她也是在拼图社的摊位。
“嗯,喜欢。”她笑了笑,“所以我妈老说,都这个年龄了我怎么还玩这种幼稚的东西。”
萧月霁解开塑料袋:“不幼稚。”
沈渔愣了愣,眼里透着狡黠的光:“小月季,那你平时喜欢干什么?”
萧月霁想了想,自己似乎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认认真真读书,安安稳稳考试,是他十九年人生的全部概括。平静得如同一面湖水,无风也无浪,却也过得舒坦。
“看书。”他说。
“看书好,我可能对书过敏,一看书,我这个头就开始疼。”沈渔戏谑地笑道。
两个人吃完了麻辣烫,沈渔把剩下的东西全塞到了大塑料袋里。天气依旧炎热,食物残羹放在屋内难免有气味。
小区老旧,一层只有一个垃圾回收系统,设在屋外。沈渔以他是客人为由,把倒垃圾的活揽在身上,又怕他无聊,叫他可以打开显示屏,看点东西、打点游戏解闷。
萧月霁对游戏没有兴趣,等了一会,沈渔还没有回来。他闲着也是闲着,便听着她的话,打开了显示屏。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看着陌生的控制屏,他按着记忆里的操作点了点。
谁知,他一点,下方的小黑盒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显示屏一黑,又是一亮。镜头模模糊糊,没有聚焦。嘈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热热闹闹,人声鼎沸。
“欢迎大家来参加草地音乐节。”是沈渔熟悉的声音。她的声音穿过麦浪般的人声,镜头也随之拉进,定格在她那张绮丽的脸庞上。
萧月霁一阵眩晕,他突然明白追星的舍友为什么会说自己的爱豆天生就是适合大屏的。九十八寸大屏上是无限放大的漂亮与震撼。他连她睫毛多少根都数得清楚。
张扬美好?意气风发?或者更好的词汇,他找不出什么词汇形容这一刻的沈渔,任何词汇都形容不了这一刻的沈渔。她一头黑发肆意地在风中飞扬,调笑着拨弄背在身上的吉他,引得台下一阵尖叫。
黑发的沈渔,黑色的小狐狸。
“大家准备好了吗?”她扶起话筒,低头微微一笑,摄人心魄。
萧月霁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暗道一句:“准备好了。”她的眼睛和他有过短暂的对视。刹那间她好似透过屏幕与他对话。
沈渔的声音干净清冽,歌声空灵通透。她乘风怒放,如同一缕火苗在这个舞台上燃烧着自己,生生不息,热烈灿烂。
“你在看……”沈渔一进门就看到萧月霁蹲坐在显示屏面前痴痴地盯着屏幕,她的话倒一半,也随之吞了回去。
萧月霁看得入迷,连沈渔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
镜头一转便换成了另一个女孩,也是一张熟悉的脸,却是稚气的。两个人追逐打闹着。“舒吟,都是你拍我,这次我也要拍你,你别跑啊。”这是舒老师镜头下的沈渔?萧月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沈渔已经坐到了他身边。
他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自己进到了显示屏里见到了真人,还是沈渔从显示屏里走到了他身边。
“怎么不坐沙发?”沈渔擦干净手上的水渍问。
萧月霁摇摇头,没有说话。难道他要说自己看入迷了,就没有太在意嘛?脸上又开始发烫。
两个人挪到沙发上。沈渔又开口问:“你还想看嘛?”她抬起下巴,朝着显示屏轻轻一点。
萧月霁窘迫地扣着沙发。说不想是假的,但是当着原主的面犯花痴一样看人家唱歌的视频,多少有些……他纠结在心,说不出口。
屏幕上还是沈渔和舒吟两个人在打闹。十八九岁的沈渔,眉眼荡漾着笑意,虽然有些稚气却一如既往的精致秾艳。她穿着甘蓝色的校服倚靠在栏杆边,清风微拂过,几根发丝轻轻地打在她高挺的鼻尖,像是青春偶像剧里被定格的画面。
真好,这才是十八九岁该有的模样。那么美好灿烂的年龄,要是能见一面就好了。
他轻轻地叹气。
“怎么了?怎么叹气?”沈渔疑惑。
萧月霁不假思索道:“人十八九岁是最美好最灿烂的年纪,只是有点可惜没有亲眼见过你浓墨重彩的十九岁。”说完,他自己抿着唇垂下了头。
他这话和告白有什么区别嘛?萧月霁暗骂自己是个蠢货。火从脸上向耳朵燎去。
沈渔恍然大悟一笑,她抬了抬眉,说:“我并不认为我的十八九岁是最美好最灿烂的年纪——可能别人总是会怀念自己什么最美好的年龄吧,但我不会,我觉得我一直都活得都挺灿烂美好。”
人生对于她而言是一条上升的斜线,而非海浪般的波浪线或者是有棱有角的折线。她从不寻找最高的折点。她的人生没有最高点,只有更高点。
她握住了萧月霁的手,说:“所以不用可惜,小月季,二十五岁的沈渔一样灿烂美好。”她顿了顿,反扣住他的手,十指缠绕。
她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像是做出来什么宣誓:“一样值得你喜欢。”
萧月霁僵住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指尖感受着沈渔的温度。带着水汽与微冰的手指与他手指十指紧扣。他怔怔地看着沈渔。
“我可以亲你嘛?小月季。”
没有等到萧月霁回答,下一秒,她捏住萧月霁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那张令他心动不已的漂亮脸蛋上,羽睫如同蝴蝶振翅般脆弱美丽,勾得他心脏也随之振动,几乎跳出胸膛。
温软的感觉在唇上碾压,碾碎了他的一切理智。他像希腊神话中酒神狄俄尼索斯的信徒,于狂热中起舞,于迷恋中献祭自己。
小小的月季花仰望着他的太阳。一圈圈的热浪让他睁不开眼睛。古话说:“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他如今紧闭双眼,却依旧能感受到太阳的存在。怕是这颗心早已被占据。
“小月季,我喜欢你。”沈渔抵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她故作低沉,却有无穷的吸引力,引得他欢喜不已。
他想要沉醉于太阳,宁愿溺死于在太阳中。
沈渔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弓起的背脊,轻笑一声:“你抖什么?”
月季花已经不再是淡淡的香气,而且浓烈得仿佛置身于一所密度极高的月季花园中。
萧月霁的泪水打湿了沈渔的右肩,他需要他的alpha。
沈渔,沈渔,沈渔……萧月霁无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好似二人有心灵感应,太阳向他而来。
他全身都被太阳包裹。与太阳贴身般的感觉让他如同一条缺水的鱼,落到了干涸的大地上,在越缩越小的水池中,他只能抬头看着自己的太阳。
他彻底放下了戒备,不管自己是垂死挣扎的鱼,还是垂死挣扎的虫,他只想感觉太阳的温度,感受太阳的温暖,感受太阳的酷热,感受太阳给他的一切。
他闭上眼睛,眼角沁出生理盐水,无声地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切回五年后了,这篇文挺短的,其实已经到三分之一了,谢谢看到这里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