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这天,东爷为了段老光棍的人生大事,破格给这人多放了一天假。
不过段齐舒向来对假期是来着不拒,一大清晨,他就跟老大爷遛弯一样,悠哉哉的牵着奇奇到公园走了一个小时的里程,寻思把这货的精力全给消耗干净了,省的回去以后又得修补沙发。
然而在半路上奇奇就已经罢工不干了,段齐舒跟拉死狗一样,使劲拖拽在地上撒泼打滚就是不动的奇奇,但是效果甚微。
最后没办法,他只得背着这只二货回了家,成为了他们小区最靓的一道风景线,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年段齐舒从学校辞职后,东爷生怕他想不开,特意去宠物市场投入了五千元巨资买回了这只纯种的哈士奇。
脑回路一向独特的东爷如此说道:“哈士奇好啊,活泼可爱缺心眼,没心没肺,快乐加倍!”
可爱是真的可爱,脑子有没有不知道,段齐舒只知道,自己的家居已经换了好几个。
这快乐的成本有点高。
到现在,奇奇满打满算着也得有四年狗龄了。明明正值狗生壮年,但这家伙就是不肯把自己的力气在外面多浪费一点,坚决肥水不流外人田,通通攒到家里祸害铲屎官。
段齐舒回想起当年刚送到他手里、还奶声奶气嗷嗷待哺的那只还没巴掌大的小东西,再看看自己如今背在肩上压死人不偿命的这头猪......
还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啊!时间,果然是一把杀狗刀!
不过虽然这二哈平时没少气段齐舒,但东爷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段齐舒平时花在内耗上的时间明显减少了。
毕竟,他连家都打扫不过来,哪还能顾得上自己呢?
好歹算是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了。
段齐舒终于凭借自己早已身经百战的耐力回到家门口,把半死不活的奇奇放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被压的发酸的老腰,刚准备拿出来钥匙,突然有人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是段先生吧?”
段齐舒一回头,映入眼帘的这位穿着很是有特色——花衬衫半边胡乱塞在了裤子里,露出来的另一侧衣服显的张牙舞爪的,带着个木框眼镜,发尾都挑染成了白色。
怎么看......怎么都像杀马特。
奇奇虽然“有时似傻如狂”,但关键时刻还是知道保护自家铲屎的。这时它看见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出现自家门口,可能是察觉到了某种危机感,突然就跟重新充满了电一样,一个咸鱼翻身站了起来。
它微微低下头嗅着,谨慎的打量着这一头白毛的人,终于有了那点狗中精英的味道,让铲屎官一阵欣慰。
不过欣慰过后,还是得铲屎官亲自迎接敌军。
“你谁?”段齐舒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钥匙,生怕这老哥下一秒就入室抢劫。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百沣,是东青绮的朋友。”杀马特微微一曲身,估计是自我感觉绅士极了。
然而,段齐舒对这位杀马特只有一句评价:东青绮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一个潮巴?
因为昨天东青绮的那番话,他做了一晚上的心理铺垫,脑子中演练了无数种把人轰走的方案。即便如此,他也被眼前这个画风别致的人给冲击到了。
“有什么事就在这边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马上要走。”段齐舒不敢把人带进家,保持着十分的戒备说。
百沣并不在意,十分从容的从侧兜里拿出一张纸,伸手递给了段齐舒:“别想太多了,我有家室。这是个同性交友网站,具体要做什么你自己看着来吧。”
他说什么玩意儿网站?
等等......东青绮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合着这脑残是觉得他口味小众,找不到组织才单着的啊!
此时百沣也不管段齐舒的内心戏,说完就简单粗暴地冲段齐舒一点头,示意道别后,一挥衣袖不沾尘地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段齐舒才敢打开门进家。他刚撒开奇奇的狗绳,奇奇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蹦三尺高地跳到了沙发上开始狗刨。
段齐舒已经习惯了这二货的尿性,伸手推了推奇奇,示意它给自己让个位置。
然而这家伙还以为段齐舒要跟他打架,一口回咬住了段齐舒的手腕,但并没有使劲,用两双睿智的双眼和段齐舒对视,好像在说:“渣滓,你过来啊!”
段齐舒没心情跟它闹,就任它那么含着自己的手腕,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摁住那张写着网址的纸的两角,他盯着上面的字,紧蹙着眉,眼皮直跳。
怎么这一帮人都这么喜欢写纸条呢?他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
不对......跑题了。
这一天天的,办的都叫什么事儿!
他二话不说就把纸团团成一坨扔进了垃圾桶里。
奇奇不明所以的松开了嘴,狗头左右倒替着歪,一脸疑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不知道为什么郁闷的铲屎官。
接着,它就跳到了垃圾桶前,刚要伸出狗爪子扒拉垃圾桶,就被段齐舒拍了回去。
“不许乱扒垃圾桶!”段齐舒命令道。
“汪!”奇奇明显是不服气,前躯压在地面上,舌头都歪到了嘴巴根儿处,继而开始左右反复横跳。
一般来说,宠物是不太敢直视主人的眼睛的,因为主人的地位高于它,它本能的会避开这种挑衅的行为。
但奇奇毕竟是纯种的哈族“皇家血脉”,才不管什么地位不地位,撒泼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抬起狗头,就这么径直看着段齐舒的眼睛,看来这是认定了今天必须和他打一架。
一人一狗大眼儿瞪小眼儿了良久,段齐舒终于败下阵来——他被这货给逗笑了。
段齐舒想了一下,其实他还真挺好奇那个网站到底长什么样,于是主从宠业的把纸团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来了,转身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
或许是因为奇奇觉得主人太霸道,并不算小的狗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凭什么他能翻垃圾桶,而它不行?
于是,在段齐舒网址还没输入完整的时候,客厅里就传来了清脆的垃圾桶以桶抢地的声音。
“奇——奇!今晚不给你加罐头了!”
家里养条狗,不是来报恩,就是来报仇。
虽然东青绮这些天工作很忙,但是蔡培生很是及时雨的在周一这天回到了门市。
经过两人不停的周转,可算是把时间都给挤开了,下午四点就收了工,这才给东青绮留出了喘息的空地,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到了五点的时候,东青绮按时开车到景荣小学接他的宝贝儿闺女放学,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起驾直接回宫。
东青绮透过车内后视镜,对坐在后驾驶上的欣欣卖着关子说:“闺女,爸爸先带你去买画具,猜猜我们一会儿要去哪里?”
“那还用猜嘛,当然是去百叔叔家!”欣欣小朋友举手回答道。
“对喽!”东青绮打了个响指,提醒道:“老规矩?”
“多问多听不捣乱!”
“回头爸给你加鸡腿!”
“好耶!”
这乐天派父女二人组就这么嘻嘻哈哈了一路,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俩人嗓子都快冒烟儿了。
百沣估计早就料到这俩人会表演一路子的二人转,在他们来之前就准备好了饮料。
欣欣小朋友虽然学习成绩上颇有些潇洒不羁爱自由的影子,但这孩子艺术天分还是很高的。
很巧的是,百沣又是艺术生出身,介于跟东青绮是多年死党,他对欣欣也跟对干女儿一样,平时没事就给她开小灶进行艺术的熏陶。
至于现在段齐舒纠结的那个问题,这俩货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东青绮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德行,看起来喜庆,性格上也喜庆,每天都有讲不完的笑话扯不完的皮。
而百沣兄弟呢,虽然外表上看起来骚包了点,口味挑选也独特了点,但其实也是个不正经的乐子人,天天嘴里跑火车没个正形。
除此之外,这人每天都还神神叨叨的。段齐舒看人很准,这位还真的是个潮巴。
高一那年,东青绮与百沣分在了同一个班,东爷也很巧合的坐在了百沣的左前方位置。午休的时候,这俩货也很巧的都在看小说。
时间久了,百沣感觉脖子低的有些酸胀,就暂时把视线抽离了书页。活动脖子的同时,他就很巧的看到了东青绮所看小说的封面。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
有巧出的不是故事,就是事故。
“喂,喂!兄弟,你也看这个?”百沣小声地说。
东青绮一听,眼睛都亮了:“有品味啊兄弟!”
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在周围人都聪明补觉的时候,这俩货硬是互相接了一中午的梗。
他们最终也光荣的被同学举报,受午休扰民之罪,各自写了千字检讨交了上去。
被请去办公室喝茶何尝不是走一遭鬼门关的平替,于是,巧合碰出来的兄弟,成了字面意义上的过命兄弟。
而现在,兄弟的兄弟有难,这远方兄弟自然答应了出来帮忙。
虽然并不是什么正经忙,或许也是俩人无羁的灵魂无处安放,非得给自己找点活儿干吧。
等百沣给欣欣安排完任务,自己终于得出一点空之后,这才对东青绮说:“该给的我都给了,你那打工仔的情关能不能过就靠他自己喽。”
“还能不能过,他能有这一关就不错了!”
“哦,此言差矣。”百沣伸出左手,小拇指娴熟的在指肚上掐了一圈:“经过我这一算,你这小兄弟不久之后必有一劫啊!”
东青绮撇了撇嘴:“你可拉倒吧你,上次让你拿小六壬帮我找东西,你说再也找不到了,结果怎么着?我刚新买了一个,第二天就从我桌子上看见了!”
百沣冷哼了一声:“你又不给我钱,真给你算准了还不得扣我血条?”
东青绮耸耸肩,说:“你不当江湖骗子可惜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百沣跟神经质一样念叨着。
东青绮早习惯了他这一套,娴熟的切换了话题:“怎么没看见锦丘?不要你了,改嫁了?”
锦丘就是百沣口中的他的家室。
“去你的,他今天加班,跟着厂里固定的时间走,哪跟你这个个体户一样自由。”
俩人正这么说着,屋子里欣欣忽然喊到:“百叔叔,我画好啦!”
等百沣给欣欣上完课,时间也不早了。
“得嘞,今天辛苦老百你了。”东青绮从沙发上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的身体,说:“我也该回去了,茗正今天十点才能下播,我得回去给她做饭。”
“去吧,注意安全。”百沣挥手作别道。
夜间,漆黑如墨的屋子里,本来在熟睡的奇奇忽然被玻璃杯与桌子的碰撞声惊醒,它艰难地睁起睡意朦胧的狗眼,迷迷糊糊之间,看见它的铲屎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厨房里。
它见不是外人,终于放下了心,继续睡去了。
但段齐舒怕是得一夜无眠了。
他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猛灌一杯凉白开。待清醒的过程中,他胸口处震震的心悸仍然回旋在耳畔,迟迟不消停。
见还是有些难受,他果断放开了凉水,大把大把地泼在自己脸上。随后他把双臂撑在水池旁,凝视着排水孔处向下流淌而形成的漩涡,任凭脸侧的水滴沾湿他的睡衣领。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团乱麻,魂不附体一般地想:“这梦......太荒谬了。”